第七章半落

監生摒著呼吸，手里緊緊握住刀，悄悄朝樹下的大坑移去，幾只通體發光的鳥照得樹下同天地白為一色，那只妖此時就在坑里。

他探頭朝坑里望去，見這只從法器里逃走的妖正瘋狂地掘著坑底，坑里堆放了許多色彩艷麗的羽毛。

不多會兒，妖捧著什么站了起來，捧起的東西發出刺耳的叫聲。正當他舉起手中的刀準備跳進大坑，抓住妖完成女王的詔令時，一個龐然大物突然從參天大樹上墜下狠狠地砸進大坑。

他踉蹌跌倒，見是一只比馬車還大的蜘蛛。他快速起身，在蜘蛛掙扎之際舉起長刀狠狠朝蜘蛛前額劈去。黑色的血噴涌而出，濺了他一身。他見蜘蛛的前額慢慢撕裂，那只面容姣好的妖手里抱著一個哭泣的臍帶還連在身上的嬰兒從裂口走出，剛跨出就尖叫著化成一攤血水朝他潑來。

監生慘叫一聲跌在甲板上，他茫然環顧了下四周，趕緊去看身后的法器。妖斜身坐在法器中看著他，半掩著口媚笑。

監生看了眼妖，觸了觸腮邊薄薄的汗珠，見部下百無聊賴地圍在法器邊，水手一個個不見了蹤影。他吐了口氣，望了望瓦藍的倒映出湖面的天空。妖在法器中注視著手里提劍的監生一步一步地朝船邊走去，嘴角漸漸扶起一抹微笑。

監生的視線翻越過布滿綠苔和貝類的船舷，漂落在紋絲不動的碧藍湖面，回移到船身遮住的水域，一個、兩個、三個……數不清的尸體溢滿監生的眼簾。他倚在船邊，手觸在船舷的貝殼上，掃視著船邊水域中的一具具尸體，微張的嘴發出的沉重的喘息聲在耳畔久久回蕩，腦中瞬間空白一片。

他在尸體里尋到了自己的臉，身子微顫著退了幾步，回頭沖到法器前，長劍抬在妖的下巴下，吼道：“你都干了什么！”部下微微騷動，看著這突來的變動。

妖慢慢站起，看著氣急敗壞的監生，微笑著說：“那是你們的影子，你們現在也是小妖了。”聽此，眾人沸開了，有人發現了船外的尸體，有人發現腳下不見了影子，眾人頓時驚如戾馬。

監生睥睨著妖，握劍的手上揚揮去。妖摸著脖頸下慢慢愈合的劍傷，看著面部緊繃的監生聲音輕緩地笑道：“你們來海市必將一無所獲，而人類的世界也將視你們為異類，你們的影子將會永遠沉在這片影子海里。”

“我要找回影子！”監生嚴肅地說道，眾人情緒有些躁動。

妖在法器里踱著步，看著監生冷冷地說：“到了哀牢山下，影子就會回來。”

眾人慌若驚鴻，突然船只劇烈晃動，瞬間瓦解成一陣急雨，眾人尖叫著下墜一兩米就隨著這陣急雨一同灑向了真正的大地。

穿過繚繞的云霧，眾人重重地摔在微微顫動的地面上。待尖叫聲逐漸變成色調不一的嘟噥聲時，狐妖從搖晃不已的法器中爬起，打量著這個用手腕粗的繩索一圈一圈盤起的世界。

眾人慢慢站起，手握刀劍團團圍住囚妖的法器，掃視著四周縱橫交錯的繩索。一個身上泛有淡淡金屬光澤的壯漢出現在高臺上，壯漢身后有一團繩索慢慢蠕動成了人形。

“監將軍別來無恙。”壯漢看著人群中的監生說道。

監生盯著從高臺上走下的壯漢和另一個由繩索蠕成的人形看了半天，驚訝地喊道：“鐵夫！”

網妖勾動依舊是由繩索蠕成的手指，法器下的繩索慢慢抽出，勾在法器上將狐妖向前推去。眾人見此紛紛避讓，監生握著的長劍半舉在面前。

“交出心臟，我放了你。”鐵夫看著囚籠中嫵媚的妖，面容平靜地說。

“什么心臟？”妖眨眸微笑，“我沒有心臟。”

“那顆你從哀牢山偷走的心臟。”鐵夫朝前走了一步。

“鐵夫，我以女王的名義命令你快快退下！”監生晃著手中的劍厲聲呵斥，部下紛紛亮出刀劍挾持在妖周圍。

鐵夫繼續往前走，監生見此一聲令下，部下一同向鐵夫逼近。他們還不待走出半步，就被四周曼蛇般快速游動的繩索死死捆綁住吊在了空中。

鐵夫在監生的咒罵聲和眾士兵的驚恐聲中面無表情地繼續朝狐妖走去，妖看著走來的壯漢，輕快地說：“先放了我。”

鐵夫手觸在囚籠上，指尖流動的金屬液體使囚籠逐漸軟化變形。狐妖從空隙間走出法器，拿出一幅畫軸遞給臉上波紋涌動的鐵夫。

狐妖看著慢慢展開畫軸的鐵夫，說：“心就在畫里。”

鐵夫看了看畫軸上同狐妖長得一模一樣的美人，冷笑了聲，說：“莫要騙我。”

狐妖說：“不信，讓你的同伴取出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