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聽到的描述一樣，索狼體形高大，老遠就能看見，身上的鱗片反射出幽幽的碎光，臥在小鎮外，像座小山。

李靈韻握緊剔骨刀，心里怦怦直跳。她沒學過刀法，只會最簡單的幾個動作：劈、砍、削。她也沒有直接求書易動手，幾個月的相處足夠令她發現，書易對她的態度，像在逗弄有趣的寵物。他表現的很客氣，很貼心，但這是他的修養，是他自己一貫的處世態度，并不代表他對李靈韻的看法。

他愿意給寵物一點無傷大雅的寵愛，好讓寵物更活潑、更有趣，但并不會為了寵物找麻煩。

索狼就是這個麻煩。

所以李靈韻只能自己動手。

她躲在小鎮低矮的城墻下，沿著城墻的陰影，輕手輕腳地靠近索狼。

這個龐然大物睡著了。它長著一張尖嘴，兩根長牙露在外面，腦袋壓在前爪上，隱約能從縫隙中看到喉嚨。柔軟的肚腹藏得很嚴實，找不到心臟的位置。李靈韻放緩呼吸，調動丹田內的靈氣，開始運轉《混沌法訣》，好讓自己的反應更加靈敏。

旁邊書易的神情忽然一正，顯出幾分嚴肅的模樣：“你從哪里得的功法？”

李靈韻沒有回答。從酒樓出來以后，書易一直跟在她旁邊，不幫忙，也不阻止，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用了法術，令別人無法察覺，所以也沒有人發現。

法訣的運轉，成功克制住她輕微的顫栗。李靈韻輕輕吐出一口氣，在心中估計與索狼間的距離：一百米，九十，八十……

索狼鼻尖一抖，忽然從沉睡中驚醒，一雙綠幽幽的目光準確掃向李靈韻的方向。

被發現了！

李靈韻干脆從藏身的地方出來，直接沖向索狼，迅速拉近距離。《混沌法訣》令她的身體變得十分輕盈，一步能竄出兩米，她好像瞬間成了飛檐走壁的俠客。

然而索狼的動作更快，它甚至沒有起身，直接抬起前爪橫向一掃，立刻帶起一陣狂風，挾帶著碎石木屑迎面撲向李靈韻。李靈韻手臂交叉護住頭臉，同時足尖用力，逆風而起，朝索狼的眼睛撲去。

索狼一聲怒吼，原地打個滾翻身而起，讓李靈韻撲了個空。

李靈韻落地立刻向后躍開，躲過從天而降的巨大獸掌。她心跳得極快，顧不上看一眼索狼拍出的大坑，再度沖向巨獸。就在它起身的瞬間，李靈韻看見它的胸膛，那里覆蓋的鱗片十分細密，光澤暗沉，明顯比別的地方更厚，很難一擊破開，只能把攻擊的目標放到相對較為脆弱的喉嚨上。

她不會法術，沒有遠程攻擊的手段，必須想辦法爬到它身上去，才能用手中的剔骨刀割開。

當她又一次跳起時，索狼張開大嘴，兜頭咬下。李靈韻身在半空，無從借力，情急之下雙手掄起尖刀，狠狠敲上它的尖牙，巨大的反作用力讓她退出索狼的巨嘴，震得她雙臂發麻，又被運行的法訣安撫。

索狼則徹底被她激怒，朝著她的位置一通亂砸亂捶，地面霎那間變得坑坑洼洼。李靈韻有幾次躲避不及，被爪尖刮到，背部和大腿火辣辣地疼，可是她不敢停下，趁著揚起的塵土遮蔽視線，抱住索狼的前爪借力往上爬。

它身上的鱗片非常光滑，很難借力，邊緣又極薄，李靈韻剛撲上去被劃傷了手，但她不敢放，忍著痛努力往上爬。索狼察覺得極快，幾乎在李靈韻撲上的瞬間就發現，立刻揚起另一只爪子拍過去，而李靈韻的注意力還在自己身上，想要在它光滑的鱗片上穩往身體。

千鈞一發，就在那只獸爪即將落到李靈韻身上的時候，突然不動了。一圈細細的熒光套上那只爪子，阻止了它的動作，任憑它如何使勁都掙脫不出。

索狼發出暴躁的怒吼，轉了一圈腦袋，這才發現旁邊的書易。

他動動手指，相似的光圈立刻套上索狼另外三只爪子，禁錮它所有的動作，然后袖起雙手，一副悠閑的模樣，唇角含著一絲笑意，像個局外人。

李靈韻爬到索狼脖子上才感覺到不對，這只妖獸吼聲不斷，憤怒的情緒簡直不要太明顯，卻詭異地一動不動，任憑她往身上爬，肯定不對勁。

然后她一低頭，看見禁錮了妖獸行動的光圈。

書易沖她點頭，露出鼓勵的笑容：“去吧。”

李靈韻：“……”

她爬到索狼喉嚨下方，握著剔骨尖刀，有片刻的猶豫。她閉上眼，想起鎮子里倒塌的房屋，想起廚子大叔憨厚的臉，終于狠下心，咬著牙將尖刀往前一遞。

腥紅的鮮血從傷口噴出來，潑了她一身。

妖獸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拼命晃動身體，將李靈韻甩了下來。

書易嘆息一聲，上前接住了渾身是血的少女，隨后并指一劃，輕松切下妖獸巨大的頭顱。

世界終于安靜。

李靈韻瞪大雙眼：她單純知道書易厲害，他能破開幽明族圣地的封印，能在人群當中自由來去，神出鬼沒令人無法察覺，但她并沒有具體的概念。直到現在，她才隱約發現：他厲害的程度，似乎遠遠超出她的認知。

這個發現令她心情復雜。

“你想回客棧嗎？”書易問道。

李靈韻收拾起各種思緒，從他懷里退出來，真心誠意地道謝：“謝謝你又救我一回。”

英俊的少年，救命之恩，曖昧的懷抱，多么引人遐想的畫面。可是李靈韻畢竟不是真的十二歲少女，而是來自現代社會、憑本事單身的“剩斗士”，那點旖旎的思緒剛冒點苗頭，就在實力的震撼下，被拍散得干干凈凈。

書易對她的感謝仍舊不以為意，他很認真地思考：“要不去醫館？你受傷了，我記得你們人類受傷后，要看大夫。”

他一提起，李靈韻渾身上下的疼痛頓時漫上來，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一下子站不穩，猛地朝地上栽倒。書易眼疾手快，及時扶了一把，重新將她抱回懷里，避免了她臉朝下摔倒的命運，然后自顧自做了決定：“還是去醫館吧。”

李靈韻想再說句“謝謝”，可是她已經發不出聲音，沉重的眼皮落下，瞬間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