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她一生的遺憾是沒有再添個女兒，身邊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她說這話很是讓我不悅，我自認為我是個很孝順的兒子，其實我根本就不懂“孝順”這兩個字所包含的真正含義，也代替不了一個妹妹的功能。以前我還很幼稚地、信誓旦旦的安慰過母親，說你養了兩個孝順兒子，將來都給你找個像親生女兒一樣孝順你的兒媳婦，你就不會有什么遺憾了。

雖說這是句寬心的話，但無形當中我對未來妻子的要求之一就是看她有沒有孝心。現在我都結婚兩年多了，我一絲一毫都沒有感受到胖胖對我母親的孝順，那怕是言語上的，反倒是看到了母親一如既往、無怨無悔地對我們這個小家做著無私的奉獻。我不知道當初母親在岳父面前承諾過什么，母親也不說，她只是在行動。

最近看了一片文章，是一個媳婦寫給婆婆的信，看望完后我目瞪口呆，沒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媳婦，可信中的觀點你還無法辯駁，看了這封信，我這才領會到母親所說的遺憾。

記得結婚前有一次母親生病住院，正是月底我繁忙之際，弟弟還小，在讀初三，繼父又要工作又要忙著買菜做飯，家里只有我才能照顧生病的母親。沒辦法，我只好將賬本和憑證從EZ帶回來，在醫院里一邊守護著母親，一邊做賬。給母親端茶倒水、洗衣服送飯，我甚至比一個女兒還要做得好，同病房的病友開玩笑說母親好福氣，又有兒子又有女兒，母親也逢人便夸我又懂事又孝順。

時間來到了1990年，年初母親動了一次手術，切除了淋巴瘤，這時弟弟已長大成人，也參加工作兩年了，是兄弟倆輪流在醫院照顧著母親，當然我比弟弟要細心得多。

“你老娘家里又不是沒有洗衣機，你干嘛要把衣服拿回來洗，你這不是存心找我的岔嗎？”胖胖一開口，保姆就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趕緊把貓子帶出去玩。

“母親開刀，你忙，不去探望也就算了，你只要不讓貓子生病我就算是燒了高香了，我為母親做點事你還說我是給你找別扭，你心里能不能陽光點？再說了，我們家是雙缸的，這大冬天衣服不容易干，我拿過來洗怎么就不行了？”

在如何對待母親的問題上，我對胖胖從來就不會讓步，因為我認為這是個原則問題，是盡孝的問題，俗話說：百善孝為先，一個不講孝道的人在我面前是沒有地位的，哪怕是妻子，當然，我還沒有要求胖胖去如何孝順我母親，但你總不能阻止我盡孝吧。

“是，我們家是雙缸的，那雙缸的就不要電費、不要水費了嗎？”

“錢，你就知道錢，保姆的工資是誰給的？逢年過節送回去的東西是誰事先買好交到你手上的？你和貓子生病的醫藥費是誰出的？那兩千多塊的金項鏈是誰給你買的？說這話你還有沒有良心？”我一連串的質問早就想說出來，一直想著家和萬事興，若不是涉及到母親，我還想忍著。

“你不就是說我摳門嗎？摳門怎么了？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就指望著你那點工資，我們娘倆還不都要喝西北風去，何況還多了一張嘴。”我懶得理她，接下來她會更加無理取鬧，我擰開水龍頭，打開洗衣機。

“你當我愿意養雞呀？貓子長身體需要營養，還不是想著雞多下幾個蛋，家里寬裕點。”胖胖是得理不饒人的個性，你一沉默她便喋喋不休，我沖她吼著：

“你有完沒完？”

“沒完！我不把你訓到位，你不知道老娘的厲害?！?

“你充誰的老娘？”我忍無可忍“吧”的一掌扇了過去。

“你敢打我，我跟你拚了！”胖胖發瘋似的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被及時趕來勸架的小華奪了過去。

“這日子沒法過了，嗚嗚嗚嗚”她哭著回了娘家。小華用手指著我：

“你怎么能動手打人呢？這就是你的不對，我看你怎么辦?！?

能怎么辦呢？涼拌！其實我心里那個后悔呀！如果不是她動不動就犯上，我能出手制止嗎？我在給自己找理由。

“還不快去她娘家賠禮道歉?！毙∪A撂下一句話，放下菜刀走了，吵完了，保姆帶著貓子也回來了，我只好先做飯給她們吃，賠禮道歉？門都沒有！

又是一年一度春節糧油供應最繁忙的時候，母親住院，我要期末考試，下班回來還要急趕急的做飯、做家務，家里沒一個女人還真不行，我在為我的沖動懊悔?？晌揖褪俏?，我不會去胖胖娘家接她，我不能慣她這個毛病。噢！夫妻一吵架你就往娘家跑，你這不是帶著長輩慪氣嗎？

一連幾日，貓子哭著喊著要媽媽，我無言以對，母親知道我動手打人了，在病床上忍著病痛訓斥我：

“林子，你還讓不讓我活了？你這是盡孝嗎？你這是要氣死我！”

“對不起，媽，你好好養病，我這就去賠禮道歉，請求她原諒，把她接回來，你消消氣，身體要緊。”我只能糊弄母親了，我不想母親在病中還為我操心。怎么辦？去不去？怎么去？在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我感到這呼嘯的北風格外的冷，一看手表還早，我干脆下車步行，走著走著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孩聲：

“哥，我媽讓我來叫你，說家里有點事讓你去幫個忙。”我回頭一看是放了寒假的小姨子，我連忙答應了一聲：

“哦，我這就去?！痹捯魟偮洌荫R上意識到上當了，中了岳母的計：

“喂！是什么事……”我見小姨子跑遠了，話沒說完就收了回來。我只有硬著頭皮敲響了胖胖娘家的門，這樣的當應該上，我佩服岳母的智慧。

“爸爸！”門一打開，我正準備老老實實地接受泰山大人的怒罵，貓子就跑上前來抱住我的腿，原來是小姨子先把貓子接過來了，說是胖胖想她。

“來了？”岳母和我打著招呼。

“嗯！媽，有什么事？”我知道沒什么事，不就是變著法地讓我來接胖胖嗎。

“沒什么事，想問問你母親好點沒有，本來我和你爸要去醫院看望親家母，這不胖胖回來給耽誤了。”岳母絲毫沒有責備我的意思，只是岳父的臉色鐵青著。

“謝謝你們的關心！好多了，過兩天就出院，你們二老就不用去看了。”接著我又說：

“我母親把我罵了一通，讓我來賠禮道歉，接胖胖回去。”

“算了，夫妻倆哪有不吵架的，動手的事下不為例?！蓖ㄇ檫_理的岳母發了話，我心存感激地點點頭，對著房間里的胖胖喊道：

“胖胖，對不起！我們回去吧？”

胖胖不理我，我就將貓子拉過來，蹲著對貓子說：

“去叫你媽媽回家。”貓子很聽話，屁顛屁顛地走進房間拉著胖胖，孩子就是孩子，那稚嫩的童聲十分悅耳：

“媽媽，媽媽，回家，爸爸叫回家。”胖胖這才站起來走出房門。

“吃了飯再回去?！痹滥敢呀泴埐硕松狭俗?，大家的臉上都已經云開霧散了，只有岳父的臉還是鐵青色，就像這冬天里的北風一樣，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