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如虹涌出，落入到安詳了很久的洞府里，青影隨之現出，白澤神情平靜，環視一周，見那些遍布四處的珠網，他不由眉梢微動。

遁入青滄殘樓整整一年，借著渾天輪、萬道狂詭異作用，他才將四道秘術修士完成，若沒二者輔助，只怕要花上個十來年。

光陰匆匆而過，留下這些痕跡，也說明沒有人來到此地。

目光微移落到那幅畫像上，他眼神逐漸變得溫和，臉上微有一絲笑意。

幾眼后，他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對著畫像道：“你還是這么癡，便是連這些生靈也有所感，不去占你這一小片天地。”

話落，他目光移開，眼神微動，略想了下化光向外遁去。

金芒如劍沖出洞府，方向一折直向天際。

詭異之極，金芒遁起，此地草木以肉眼可見速度一枯一榮，如此反復九次，才重歸平靜。影陣無邊，虛空隨著草木枯榮變幻不斷，一道赤練貫穿虛空橫跨而來。

大地怪異景象，白澤自能感覺到，但他卻沒有停留，金芒支招一止，斟酌一二后，執意跟隨赤練而去。

赤練盡頭，灰衣老者雙手負于背上，眼睛微瞇，靜靜等待著。一道金芒遠遁而來，他嘴角微翹，流露出一絲喜意。

枯唇微動，蒼老聲音隨之響起“小友機緣不錯，破陣而出，實讓老夫有些意外。”

青光靠近一些，虛空停下去勢，白澤眼神微有動蕩，平靜問道：“僥幸罷了，前輩想必沒想到晚輩能從中出來吧？”

“呃，這哪里話，小友從影陣中走出，如今已不受虛還峰虛妄異象影響，這便是機緣，有機緣的地方自然會有一些危險。”灰衣老者白眉微皺，悠然道。

確如老者所說，他如今神魂平靜如水，虛空微微波動傳來，卻引不起他心神動蕩。不過這一些危險卻說得幾分輕巧，影陣中異象橫生，哪一幕不是將他向某個極端拉扯去？根本就是兇險異常！

輕笑了下，白澤目光微凝，淡道：“恩，只是一些危險。”

灰衣老者微愣，眼神逐漸變得凝重，望著白澤似有深意笑道：“虛虛實實，老夫確做了一點手腳，卻也沒能阻止小友前行，不知小友在影陣中遇到什么？”

“一些虛妄假象，一片青山綠水。”白澤眨了眨眼睛，平靜道。

“果然如此，難怪影陣會起了怪異，不過老夫還是有些好奇，影陣從未有過凝滯情形，小友如何能讓影陣凝滯？”灰衣老者輕拂衣衫，目光望向赤練另一頭，說道。

“影陣凝滯？恕晚輩眼拙，晚輩并沒在陣中看到什么凝滯異象。”白澤頭顱微側，認真想了想說道。

“真沒？”灰衣老者眼皮跳了下，狐疑望著赤練說道。

“沒有。”白澤平靜回答。

目光一移，灰衣老者眼神深邃望著白澤，白澤略感尷尬，將目光移開。

小一會后，灰衣老者搖頭嘆息道：“罷了，老夫才懶得理會呢。”

“前輩一把年紀確不容易，一縷殘魂竟還要守著這么一個怪異陣法，實讓晚輩有些好奇。”白澤有感回道。

“不談此事。”灰衣老者搖頭一聲，忽他白眉微皺，認真想了想，說道：“既然小友能從影陣中出來，似乎也非風天宗弟子，有些事情還需借你之口傳至荒音修煉界。”

“聽前輩這么一說，事態有些嚴重，晚輩只怕有心無力啊。”眼珠微動，白澤似笑非笑說道。

“也不是什么危險事情，只是一些情勢罷了，小友出了此地將消息散開，也好讓荒音修士做一些準備。”灰衣老者悠然回想，說道。

“那……晚輩先聽上一二。”思緒一過，自知避不了，白澤索性坦然回道。

“恩，中州修士南下震懾群修之事，想必小友久聞。”灰衣老者說道。

“聽說了，如今風天宗根基，正是當年巫靈宗根基。”白澤頷首道。

“恩，修煉界本就是弱內強食，宗門起起落落，數萬年如此。巫靈宗實力不如風天宗，成為附屬宗門不見得是壞事，不過碩大風天宗做出這種事情實屬無奈。”灰衣老者說著，眼神微有異光，望向白澤。

“愿聞其詳。”白澤神情平靜，頷首回道。

“不止風天宗，便是整個中州大小宗門，都不過是棋子罷了，神山的棋子。”灰衣老者拂了下白須，悵然若失說道。

神山！竟真的是神山，難怪方沐陽會如此囂張！能驅使中州大小宗門南下，這神山到底是怎樣的恐怖存在？

思緒如潮涌起，斟酌著各種細微事情，白澤眼神微愣，疑惑望向灰衣老者說道：“神山的棋子？”

“恩，荒音西北，出了無邊海域再行很遠，到一塊修煉盛地，那里有一座讓修士敬仰的神山，中州宗門就是他們的棋子。”灰衣老者頷首，細語道。

“遙遠之地？”白澤眼珠微轉，低聲道。

“也可以這么說。”灰衣老者淡笑回道。

認真想了一會，白澤眼神堅定，說道：“前輩要晚輩傳出些什么消息？”

“呵呵，小友只需將神山修士來到荒音，荒音即將大亂，這些消息傳出便可，細節方面，你可以這么說……”灰衣老者輕笑了下，神情逐漸變得認真，仔細述說一些事情。

白澤神情逐漸變得凝重，心中對風天宗那一絲恨意，不知怎的竟安置不到灰衣老者身上。

半炷香后。

灰衣老者言語一止，淡然望著白澤。

“前輩這么安排，并不見得荒音修士會凝成一團。”認真回想著灰衣老者的安排，白澤搖頭道。

“荒音修士凝不成一團也無妨，關鍵并不在他們。”灰衣老者似笑非笑說道。

眼珠微轉，揣摩幾個呼吸后，白澤眼神微凝，心領神會道：“前輩繞來繞去，感情不是要荒音修士凝成團，而是要引出一些老怪物，讓他們擋下神山修士。”

“呵呵，數萬年前，他們躲了起來，數萬年后，沒了老夫等人前仆后繼，他們坐不住。”灰衣老者呵呵笑道。

聞言，白澤臉色略微尷尬，不知如何回答。

“巫靈宗九鬼子聽過他的傳聞吧？數萬年前，他就是沖在最前面的一人，老夫當年跟在他身側，一同抵御神山。”灰衣老者嘴角微笑，顯出幾分得意，細聲道。

“前輩與九鬼子生撼神山，澤被蒼生，實為修煉界風流人物，晚輩佩服。”白澤神情恭敬，回道。

灰衣老者輕搖了下枯手，自嘲道：“老夫算不得。九鬼子只身我破萬阻，撼動神山神兵，為我等撕開一條通道，我等才有了機會，要說風流人物，九鬼子當之無愧。”

聞言，白澤似有所感，眼神黯淡，嘆息一聲：“可惜了如今巫靈宗。”

“宗門起落，老夫也不好左右，即使是九鬼子再生，也不會出手的，沒經歷過磨礪的宗門，終歸成不了一棵參天巨樹。”灰衣老者頷首，衣袖輕拂，又道：“巫靈宗老夫不去理會，他那后人，老夫卻會管上一二，自不會讓九鬼子落了會血脈斷絕的下場。”

“前輩所說，確有道理。”白澤古怪笑了下，寒暄道。

“聽你這口氣，覺得老夫受恩于九鬼子，沒救下他的宗門是錯？”灰衣老者眉梢微動，認真觀察著白澤神情，說道。

“前輩遠見，晚輩有些無法理解，確不敢茍同。”白澤眼神微凝說道。

“嘿，你就不怕老夫一掌將你拍成重傷？”灰衣老者玩味望著白澤，微怒道。

“前輩若真要下手，只怕未進影陣前就從晚輩頭上一掌拍下了。”表情平平，白澤輕笑道。

“心思好生靈巧，你小子是狐貍？”灰衣老者詭異一笑，說道。

白澤依舊笑著，不置可否。

仔細打量了幾眼白澤，灰衣老者低覺喝斥道：“小狐貍，快走！別在這傻笑，看得老夫渾身不舒服！”

白澤自然沒有意見，頷首轉身。沒走幾步，剛起掠地遠遁，嘶啞聲音傳來“直往西，便可以出去，小友若哪天看到風天宗消亡，還望小友救下一兩名心性不錯的后輩，留下一絲香火。”

心神微動，步伐驟然停止，白澤眼神復雜，略愣了下回首一望，正想說什么，卻沒見到灰衣老者身影，頓時輕輕跳動的嘴唇停下了動作。

求下一兩名后輩？

影陣多少承了風天宗的情，或者說灰衣老者的情，只是要他求下一名風天宗后輩，談何容易！

師傅處境不知，巫靈宗成了如今模樣，皆是風天宗引起，他還要在風天宗落難之時，求出一兩名后輩？

一語如驚雷，生生將潛伏起的仇恨擊起。

心緒如麻，白澤眉梢微皺，斟酌了幾個呼吸，搖頭化光向西遠遁而去。

一堆事情等著他理清，偏生又升起這種恩怨難明的事情，若以他小道士身份，自然要因緣了卻，一報還一恩，但如今他已踏到這殘酷修煉界，小道士的思想面對殘酷沖擊，確難以決擇。

遁光越來越快，喃喃細聲回響“晚輩答應不了，需問問師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