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蕓初最后還是沒有同齊昇一起回京。齊昇坐在前往京都的馬車上，如來時那般浩浩蕩蕩。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連齊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對方蕓初情根深種的。

或許是最初時她的古靈精怪，或許是方府散掉后她的堅強，亦或許是山谷中的那驚鴻一瞥。

齊昇還記得方蕓初的那滴淚，那滴淚，裹挾著山風吹過他的心房，在他平靜的心房蕩起一陣陣漣漪。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圓，齊昇看著窗外的月亮，伸出手五指張開，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看月亮。

他第一次見方蕓初，就覺得她很危險，她身上有一種魔力，能誘惑人沉淪。明明那時候就已經決定要遠離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靠近，最后沉淪。

方蕓初，真的是個很危險的女人。

齊昇放下馬車的簾子，靠在車內閉目養神，無論如何，他已經動心了，那么，不管她是誰的未婚妻，他都要盡力一試，喜歡的人就在眼前，若是要他什么都不做就看著她離去，那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侯府，平陽侯知道今晚齊昇一定會回來，便在書房等他。

如今，他也是照著兒子給的指令走，他清楚自己，這一生都是庸庸碌碌的，他不是做大事的料，只期望這從祖上傳下來的爵位別在他手上斷了就行。

是而，如今要做的這件事對于一輩子循規蹈矩的平陽侯來說實在是太過冒險，不過為了兒子，他愿意冒這個險。

平陽侯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齊昇時的情景。那是個雨夜，當年的大皇子突然暴斃，齊昇作為遺腹子便被過繼給了他。小小的娃娃剛來侯府時也沒有鬧什么事情，他以接待皇孫的禮節接待他，本想行禮叩拜，懷里卻突然撲進來一個小小的孩童。

那時候小小的齊昇抬頭看著他，孩童特有的烏黑晶亮的大眼睛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問。

“你會是我以后得父親嗎？”

就是這一句話讓平陽侯心甘情愿的照顧他，上蒼讓他與這孩子有緣，那他就不會辜負這段緣分。

齊昇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了，街道上的打更人已經回去歇息，整個京都安安靜靜的，像一只蟄伏的豹子，夜晚稍作歇息，等天亮了，又是竭盡全力的繁華。

齊昇下車后，徑直走向書房，這是他與父親間無言的默契，每當他從外面回家時，父親總會在書房等他。齊昇很感激平陽侯，是平陽侯讓他體會到父愛。

書房里，平陽侯和齊昇坐在一張小桌前飲茶，燭光昏黃，偶爾傳來一兩聲燈花炸裂的噼啪聲，地上的暖爐上燒著一壺水，整個房間都變得暖融融的，有一種溫馨的氣氛在房間里浮動。

一杯茶喝盡，平陽侯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眼前兒子俊秀的面容，眉目中是掩不住的驕傲和自豪。

這是他的兒子，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齊昇也察覺到了父親的注視，他還在慢條斯理的輕輕吹拂著茶水上飄著的茶葉。此時便抬起頭來，看到父親的眼睛里，是掩蓋不住的自豪和心疼。

平陽侯看兒子看著自己，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臉上帶著愧疚說道。

“兒子，爹對不起你，沒能帶你離開這京城的龍潭虎穴。”

齊昇聽到這話，心情有些復雜。平陽侯還不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齊昇，若是他知道了，該是怎樣的傷心。握緊手中的茶杯，齊昇心中發誓，無論將來齊國如何，他一定會努力護平陽侯一家的周全。

齊昇看著平陽侯，語調堅定的說道。

“父親，這與你無關，您已經很照顧我了，接下來的就交給我，我一定會護得侯府的平安的。”

平陽侯聽到這話，只覺心中流過一陣暖流，鼻子微酸，差點落下淚來。他的兒子，真的長大了。

平陽侯說道。

“好，以后侯府就靠你了，父親全力支持你。”

翌日，平陽侯收到了李明德的回信，果然如齊昇所料，李明德答應了與他們合作。其實他那天說的那番話，李明德多半是不信的，不過沒關系，他們并不沖突，都是斗倒皇后罷了。

平陽侯吩咐小廝備馬，準備再去昨日去的那個酒樓雅間。

雅間內，李明德坐在靠窗的小桌旁，看著窗外京都的車水馬龍，心中擔憂。很快，京都就要變天了，也不知這表面的和平寧靜還能維持多久。

齊昇回了京城，方蕓初便又回到了無所事事的狀態，她想去找孫大寶，再離開前最后爭取一下。

方蕓初提著兩壇酒來到了孫大寶家門前，她站在門口往里望，看見孫大寶正在院子里編竹籃，便走了進去，招呼了一聲。

“孫前輩。”

孫大寶瞇著眼看方蕓初，幾日不見，他憔悴了許多。

“蘇姑娘來啦，屋里坐會吧，我去給你泡壺茶來。”

孫大寶放下手中編了一半的籃子，轉身進了廚房。

方蕓初拎著那兩壇酒走進了屋里，將酒放在桌上，隨意挑了張椅子坐下，仔細看了看，果然不見那日看見的牌位。

孫大寶端著茶水進來，看見方蕓初左看右看的模樣，心中了然，說道。

“牌位被青梅拿走了。”

方蕓初聽到這話，有些被抓包的尷尬也有些驚訝。孫大寶看見方蕓初的反應，只笑了笑，接著說道。

“青梅也要走了。”

孫大寶將茶放在方蕓初面前的桌上，自己打開了一壇酒，喝了一口，說道。

“她要回南疆了，拿走了她娘的牌位，說是要給她弄個衣冠冢。”

方蕓初看著孫前輩臉上淡漠的表情，突然覺得這時候孫前輩的心里應該很苦。他看起來還是愛青梅的娘親的，只是為什么他會這樣對青梅和妻子呢。

孫大寶看方蕓初這樣子，說道。

“青梅應該給你說過了吧。”

他見方蕓初點點頭，接著說道。

“今天我來給你把那個故事的空白補上。我也沒幾日好活了，能有個人聽我說憋屈話，也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