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陌，亦陌，快醒來吧，快醒來啊……你的子民都在遭受痛苦，你怎能睡去？”

頭很痛，心底忽然有個聲音呼喚著他，亦陌恍然一驚，他在干什么？身體被顛簸得難受，骨頭仿佛散架了一般。駕馬的聲音不停響起，是馬車，他一個驚醒，睜開了雙目。然而那雙眼睛卻黯淡得毫無光澤，雙手連支撐自己的力量也都消失了。

“停下，停下。”他急急喝道趕車人，然而他的聲音已經(jīng)非常暗啞，如蚊吶一般不可讓人聞見。

“亦陌，你的力量已經(jīng)枯竭了，你還要堅持嗎？”

那個聲音很熟悉，不用多想他便已猜到聲音的主人是誰，雪神還在跟著他，一路追著他，讓他與她交易。

“你想要看看雪國戰(zhàn)士是什么樣子嗎？”雪神堅持著說道。

雪國主人沒有回答，只是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心底忽然傳來的那個畫面卻讓他一陣滯納，不能說話。

“給我你的身體，我替你趕走王朝大軍，甚至是替你消滅他們所有人我都可以做到。”雪神繼續(xù)說道，聲音中帶著一如既往的堅定和兇狠。

“不……”怔怔地，亦陌從嘴里吐出這兩個字。雪神是破壞雪族的人，是讓雪國人陷入災(zāi)害的人，他如何能與她交易。寒武祭司也已經(jīng)察覺到了雪神心底的魔性，如果她吞噬了自己的身體，力量又會強大，在遍兮做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而到時候，不只是王朝人，甚至是寒武和雪國人都會遭受更大的災(zāi)害。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思慮，雪神保證著：“我不會傷害雪國人的，你放心，雪族因我而受盡苦楚，我再也不會傷害他們的。”

然而亦陌只是冷冷地笑著，癱軟在車內(nèi)一角，他閉上了眼睛，臉色透明如蟬翼一般。前一戰(zhàn)，的卻讓他消耗了不少靈氣，本體跟著受到傷害，如果不是在河西被困住五年，這個身體又怎會虛弱到如此地步。而雪神大概也是看中了這個殘弱的身體和他所剩無幾的力量，靈魂侵體就是如此，如果本體太強，侵體反而會被宿主吞噬。

“亦陌，你真的眼睜睜看著雪國人淪為階下囚，被王朝人屠殺殆盡嗎？”雪神咆哮著，聲音冷冷，她已經(jīng)不可耐煩了，本以為只要雪國人戰(zhàn)敗，亦陌便會投降于他，可雪國主人仍然沒有半句回應(yīng)。

“我不會和你交易的！”那張嘴一翕一合，艱難地吐著話，似乎連說話也要耗盡他的力氣。

“好，我就讓你親眼看著雪國人慘死！”

“公主，你看，雪界上！”鄴城城池東，冥靈祭司遙望正西，目光驚異。

“是王朝和雪國大戰(zhàn)了？”蕓冰吸入一口冷氣，怔怔道。

“是啊，王朝人竟然不管不顧帝都鄴城了嗎，我們這一步好像走錯了！”小婉嘆著氣，垂下眼簾。

寒武公主的臉也變得蒼白起來，她和城主本來以為只要鄴城遭受攻擊，冷梟塵便會馬上撤軍回來，可是那個王朝將軍仍然堅持著大戰(zhàn)，不給雪國人一絲喘息的機會。

“現(xiàn)在如何做？”祭司驚異著，如果再次留守鄴城，雪國大軍恐怕要被屠盡了。

“瑯城傳來消息，季城已經(jīng)被攻下，寒武人的勢力在迅速增加，司傾城主已經(jīng)掌控了王朝東邊幾個郡城，我們繼續(xù)行進，支援雪國人吧！”蕓冰神色堅定，順著祭司的方向往下那一片燃起的火海。

“可是我們一走，這鄴城……”寒武祭司遲疑道。

“我們欠著雪國人，千年前，女鳶殺死了蟬伊，雪國人也一直因為如此憎恨著寒武，難道我們真要看到他們被滅族嗎，小婉？”

那樣濃烈的語氣傳出，寒武祭司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千年前，那次大戰(zhàn)，雪國、古域、寒武三國除了寒武，幾乎都慘敗了下去。蟬伊被殺，嵐笙被鎖進命運之鎖，而雪神雪昔被封印，她也帶著責任啊！

“好，下令出發(fā)吧，公主！”對著蕓冰一點頭，黑衣祭司轉(zhuǎn)身離去。

蕓冰默然垂下眼簾，快步往城門走去。她還記得，當她在鄴城外打探敵方情報之時，祭司已經(jīng)告訴她鄴城可以輕易取下。那時這個祭司的臉上也是帶著這樣的清冷的表情，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小婉回來之后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的力量更強大了，預(yù)言的能力也強了起來，可她的性子卻有些變了。

他的臉色更加慘白了，心底不停傳入的圖畫讓他一陣刺痛，月驊身重數(shù)刀卻已然屹立不倒，雪國戰(zhàn)士的毅力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嗎？

“亦陌，我說過，雪國人遲早會遭受滅族之災(zāi)的，只有我，我的力量才可以重新讓雪國強大啊！”雪神并未離開，而是一直在靠著幻力把戰(zhàn)場的場景傳給雪國主人。

“蕓冰公主說過會來的！”亦陌稍稍睜開眼睛低語著。

“你知道她現(xiàn)在正在哪里嗎？”虛空中那個女音猙獰著，幻化了另一幅畫面給雪國主人：“等她趕到，雪國人就完全被滅了，十萬大軍啊，亦陌，雪國本就是一個小國啊！”

畫中，白衣女子率領(lǐng)著瑯城戰(zhàn)士剛剛出了鄴城城門。

“鄴城？”亦陌喃喃一驚，寒武人竟然是先去攻占了王朝帝都，他們是乘著這個時候先攻占鄴城的嗎，他驀然睜大了雙目望向虛空。

“你以為寒武人就真的會幫助雪國人嗎？他們也只是想要重新回到遍兮，仍然統(tǒng)領(lǐng)這個世界而已，雪國不過是是被犧牲的一枚小小棋子！”

“這不可能！”亦陌掙扎著支起身子，然而他剛剛起身便又倒了下去，他連支撐自己的力氣也沒有了啊。

“你想想一千年前，女鳶本和蟬伊、嵐笙都是創(chuàng)世神一手所創(chuàng)，可女鳶卻還是殘忍地殺害了蟬伊，還封印了嵐笙。”雪神頓了頓，繼續(xù)說著，“那場大戰(zhàn)沒人比我更清楚了！”

“呃。”亦陌的眉頭動了動，心底魂片在慢慢地碎裂，意識的最后一瞬，月驊終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