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說，既不原諒也不報復？爹的思想還真是奇怪，幸好我沒有遺傳到他。”沈傾瑤聽完凌晗的話，不得不在心里給她老爹腦袋上貼上兩個字，奇葩。

當然，后半句是小聲在嘴里面嘟囔的。

皇甫銳那種人，明明是在故意利用皇甫靳的重情來行他的卑鄙手段，偏偏皇甫靳這個性還就吃那一套，結果最后害苦了自己，也連累了她老娘，順便也算坑了她這個娃。

不過這些話沈傾瑤就不當著凌晗的面說了，免得她又說自己是在挑撥人家夫妻關系和睦，瞧她娘親提起來往事那一臉釋然的樣子，就知道人家現在是典型的‘有夫萬事足’，至于之前的種種，都已經大肚能容，一了百了了。

“看你那一臉遺憾的樣子，小腦袋瓜里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呢？”凌晗一抬頭就看到沈傾瑤那嘆息的小眼神，立即既抬手毫不客氣的給她腦袋上來了一下，嗔笑道：“難不成在你看來，你娘我現在去端了他皇甫銳的老窩，你才覺得這是正常行為？”

“就是不坑他的老巢，好歹提起來的時候有那么一絲絲的厭惡嘛。”沈傾瑤嘟著嘴反駁，揉著自己的額頭提醒道：“之前沒找到我爹的時候，你可不是現在這樣的啊。”

凌晗無奈失笑：“你也知道那是救出你爹以前啊，我現在有夫有子還有孫，年紀大了，只想著安生度日，只要皇甫銳不招惹到我頭上，我也懶得搭理他，萬一要是一個不小心動搖了他的皇位，難不成，你愿意接手他家那個爛攤子？”

沈傾瑤立即感到一陣惡寒，使勁兒搖頭：“才不要，皇室專門出瘋子，我才不要自討苦吃。”

“這不就結了？總之，他不惹我，我就當他不存在，真惹到了，我也不會客氣，你爹現在也是這個意思。”凌晗將杯中冷了的茶水倒掉，又換了一杯熱的，淡淡道。

沈傾瑤撇唇，“你倒是想的開。”

“有什么想不開，至少到了現在，你爹他不會在因為什么兄弟情誼動搖。只要他不把皇甫銳當兄弟，什么事都好辦。”凌晗含笑喝了口茶說道。

兩人正在說話，就聽見窗欞上一陣‘篤篤篤’的聲響。

“大米？”

沈傾瑤起身到窗邊，推開封嚴的厚重窗子，就看到大米的費勁的站在窗臺上，由于那地方空間不夠的關系，大米碩大的身體站不穩的直打晃。

室內外溫差極大，窗子一推開，大米立即歡快的怪叫了兩聲，倏地一下就竄到了房間里，撲棱著翅膀落在桌子上，毫不客氣的將它的小腦袋塞進沈傾瑤剛剛用過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甚至還很享受的瞇起了灰色的小眼睛。

原本十分寬敞的桌子上站了這么個龐然大物，立刻就顯得擁擠了。

“你倒是不見外。”沈傾瑤探出手將窗戶關好，轉過身看到大米笨拙的想要喝水的樣子，忍俊不禁道。

京城的冬天太冷，沈傾瑤幾日前命人將小米、苗苗、扇子還有小五都送去了縹緲宮避寒，那邊視野開闊，無拘無束，又有溫泉地熱，很適合這些小家伙們貓冬。

因此為她傳信的重任，就落在了相對強健的大米身上。

好在最近因為皇甫銳下旨京都戒嚴的關系，路上都沒什么行人，否則這個大家伙的出沒還真挺引人注目的。

凌晗對大米喜歡得緊，解下它腿上綁著的信囊遞給沈傾瑤，又給大家伙倒滿了一杯水放在腦袋前面，摸著大米的頭笑道：“你這寵物倒是真挺有趣，對了，縹緲宮那邊來信說，小五有寶寶了，扇子還真挺厲害的，苗苗還沒找到老婆呢，他這么快就要當爹了。”

“真的？”

聽到這個消息，沈傾瑤立即笑彎了眉眼，高興道：“自從上次在行宮跟它們分開，我都好久沒見到扇子和苗苗了，時間看過得真快，感覺仿佛昨天阿杜跟扇子、苗苗還是我抱在懷里的小豹崽呢，一轉眼就有一個要當爸爸了，真好。”

再次提到阿杜，沈傾瑤的心里還是有些難過，眼神也暗淡下來，凌晗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沈傾瑤見此連忙轉移話題：“等過幾天娘陪我一起去縹緲宮看看他們吧，正好那邊有溫泉，適合小五安胎調理。小五那么漂亮，它跟扇子的寶寶一定超可愛，到時候抱出來給安迪雅看到，一定萌她一臉血。”

一邊說，沈傾瑤一邊將手里的信箋拿出來展開，才看了一行，沈傾瑤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凌晗見此也跟著蹙緊了眉，等沈傾瑤看完，她便啟聲問道：“出什么事了？”

沈傾瑤將信箋遞過去，眼中的陰郁愈加濃重：“看來不是我們想要安穩就能安穩的，有些人已經等不及了。”

*

“駕！”

飄著細雪的天空陰沉低壓，還不到酉時，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什么行人，由遠及近的馬蹄聲車輪聲也就變得格外明顯。

這是一輛不甚華麗的灰色馬車，厚重的車簾擋住了車外凜冽的寒風，車檐上滾動搖擺著的流蘇隨風起舞，車壁右側的飛檐上，用琉璃打造的‘武’字在光下透著七彩流光，很是漂亮醒目。

“王妃，到了。”馬車在一個狹窄的街巷口停下，矯健的車夫從車上一躍而下，落在車窗簾外恭敬的開口稟報，眸光卻是望向巷子內深深的一隅。

少有人走的窄巷內積雪已經很厚，兩側被風吹積起來的雪已經有一尺多高，遠遠的望去像是一個倒立的梯形銀盆。

在一片的蒼白之中，只有巷角那處，隱約透出隱藏在深雪里的一絲暗紅。

馬車的車簾被掀開，從里面走出沈傾瑤披著灰色大氅的身影，在她身后，笑晴亦步亦趨的跟著，面色嚴肅。

兩人徑自走向巷子深處，腳下的積雪發出的‘吱呀’聲，在空蕩的街巷里回響。

“附近的居民都問過了嗎？”沈傾瑤那張涂了易容的臉普通無奇，唯有那雙眼睛深邃明亮，視線觸及那抹暗紅，快速的閃過一絲冷光，清冷如玉的聲音在寒風中響起。

車夫點頭回道：“已經派人問過了，乳母出事的時辰是在卯時初刻，那時天還沒亮，因為下雪跟禁嚴令的關系，直到有一戶姓李的百姓出門倒泔水，才發現乳母跟孩子的尸體。屬下已經探查過周圍，當時的痕跡都已經被人特意毀掉了。”

沈傾瑤頷首，眸光在四周掃了一圈，周圍都是門戶緊閉的宅院，這里也算是京都百姓的聚居地，敢在這個地段行兇殺人，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撞破的危險。

縹緲宮當初也曾仗著高超的功底與速戰速決的能力在鬧市里刺殺過她，而現在是全城戒嚴的特殊時期，隨時可能撞見的可不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更可能是皇甫榮帶領下，來回巡邏的皇城禁衛。

如此膽大且不計后果的殺手，究竟是因為他們是不知者無罪呢，還是因為后盾強硬而有恃無恐？

寒風呼嘯，嗚咽的聲音仿佛是在為這兩條無辜的性命鳴不平，笑晴不自覺的向后退了一步，腦海里還能浮現出昨日嘟嘟的乳母來向沈傾瑤告假，說孩子忽然生病了，想要回去家里照顧兩天再回來。

王妃仁厚，當時還賞了她銀子讓她安心回去。

不成想這才一日光景，母子倆竟然就都成了刺客刀下的冤魂。

“太殘忍了。乳母的孩子才三個月大，這可惡的賊人怎么下得去手。”笑晴難過的說道。

沈傾瑤沒有理會笑晴的唏噓，只是在收回目光時眼神多了一絲銳利，對方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殘殺一個無辜嬰孩兒，對方的目的也不會是乳母家這個孩子。

轉過頭，沈傾瑤蹙眉望向車夫：“乳母和那孩子的尸體現在在哪兒？”

車夫連忙道：“發現尸體的百姓第一時間就報了官，已經被皇甫榮派人送去九城衙門里安置了。”

又是皇甫榮！

沈傾瑤頭疼的將被風吹到眼前的頭發塞回到風帽里，擰眉暗想，怎么哪兒哪兒都有他。

“王妃，您要過去看看嗎？”那車夫見沈傾瑤沉默，上前請示道。

沈傾瑤搖頭，眸光在四下里望了一遍，心知秦芒手下的人都是內里的行家，他們都看不出異狀，自己這樣也只是徒勞。

“不必了，我們回去吧。”

身后的笑晴早就受不了這里的壓抑氣氛，一聽沈傾瑤說要回去，連忙上前來迫不及待的扶住她的手向外走。

寒風陣陣，雪花漫舞。

在三人轉身的一瞬間，忽然一道勁風卷起細雪，形成一道雪霧朝著巷子里的三人鋪面席卷而來。

笑晴下意識的就撇開頭，閉上了眼睛，而沈傾瑤則是唇角彎起一個冷冷的弧度，眼中厲光迸現，右手猛地一推，將笑晴遠遠的推離自己身邊，而她自己則是借著慣性朝著相反的方向迅速一滑。

身后的車夫也察覺到了不對，單手在身上一按，腰上寒光一閃，軟劍倏地出鞘，上前一步迅速的護衛了在沈傾瑤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