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芒輕嘆了口氣，將沈傾瑤再次攬進懷里，鼻間縈繞著的是他最最熟悉的清香，讓他安心的同時，只覺得心里越發愧疚，輕輕嘆息道：“瑤兒，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原本沈傾瑤還沒覺得怎樣，聽到秦芒這一句話，不知怎的忽然就紅了眼眶，將腦袋悶在秦芒的胸膛里，聲音驀地就哽咽起來：“你好狠的心，你是想要嚇死我嗎？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秦芒趕緊伸出手輕輕拍著沈傾瑤的后背安撫她激動的情緒，他當然知道這種恐慌心亂的感覺，當初沈傾瑤在蒙地早產生下嘟嘟后昏睡了那么久，他幾乎每天都是害怕的不敢閉上眼睛，生怕自己一個轉身，就失去她了。

沈傾瑤倏地抬頭，紅著眼睛惡狠狠的瞪秦芒：“你知道什么？我當時嚇得什么都忘了，不管嘟嘟，也不要娘親了，每天只要一閉上眼睛，都是你掉進水里的畫面，那種窒息的感覺，就像是我那一世被人捆住了手腳扔進海里的感覺一模一樣……”

秦芒聞言更加心疼，手足無措的給沈傾瑤擦著眼淚，奈何這眼淚竟然越擦越多，有些直接砸到了他的手背上，燙的他感覺血肉都跟著尖銳疼痛。

“好瑤兒，你別哭，別哭了……”秦芒緊緊的攬抱著沈傾瑤，心疼的一塌糊涂，眼底全是歉意：“是我不好，我答應你，再不會了，真的，我保證再不會這樣了。”

“騙子，我才不要再信你。”

沈傾瑤吸吸鼻子，悶悶的來了一句。

抬眸看著瘦了不止一圈的秦芒，沈傾瑤伸手使勁的揉著他的臉，摩挲著她最熟悉的棱角，問他：“那個替身，怎么會被皇甫銳的人找出來誤當成了你，他是不是背叛你了？還有那個姓張的官員，他的尸體一直都沒有被人找到，難道說他還有幫兇把他救走了？”

秦芒見自家小妻子總算是不哭了，才輕輕松了口氣，聽她問起，便嚴肅的點了點頭：“確實是他背叛了我。”

想起那日的情況，的確是兇險萬分，秦芒不是第一次距離死神那樣近，卻是頭一次出現那樣的恐慌。

如果他不在了，那家中的小妻子會怎樣，還不到一歲的兒子要怎么辦。

難道要他的妻子再如歷代武王妃那樣，在最燦爛的年華里守著空寂的庭院，獨撐著偌大的王府應對皇權的威壓？

難道要他的兒子再如曾經的自己那般，在沒有父親保護的環境中寂寞長大，在沉默中學會獨立跟堅強？

他這個不合格的丈夫跟父親，甚至沒有如歷代武王那樣，提早給妻子兒女安頓好風雨前夕的保護！

原來人有了牽掛，在直面生死的那一刻會如此不舍，會將那些曾經的美好一一憶起，仿佛時光飛速在腦海輪轉了一回。

而秦芒那時腦海中出現的，全都是沈傾瑤的臉。

修長的手指留戀的在沈傾瑤頰邊劃過，秦芒唇邊揚起一抹滿足的淺笑，好在，他回來了，他的小妻子還在，他們的寶寶也還在。

再沒有什么是比這個還要重要，還要滿足的了。

沈傾瑤有些不高興的揮開秦芒來回摩挲在自己臉上的手，嘟起嘴瞪他：“跟你說正事兒呢，你別胡鬧。”

秦芒低低一笑，伸手將沈傾瑤抱進自己懷里，讓她坐到自己腿上，夸贊道：“我家王妃真聰明，不用提醒就猜到是那人背叛了我。”

“這有什么好猜的，歷史上這種先例還少么。”

沈傾瑤撇撇嘴不以為意，呂布當初不也是為了個貂蟬反了他的義父董卓？這種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戲文，她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素手輕輕點著秦芒的胸膛。

“如果當初你肯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云巧兒的結局，我一早就會提醒你，不要再繼續用這個人了。”

為義，他該效忠秦芒，鐵面無私；為情，他為云巧兒痛苦傷懷，無可厚非。

但偏偏這份情與義是矛盾的，人啊，一旦夾雜在這兩種情緒里面無法自拔，就注定會被雙重的壓力逼得崩潰。

這種崩潰狀態持續的久了，人就很容易做出極端的事情來。

云巧兒的死說到底也算是救了他，那他心中的天平自然也就更傾斜到了情的那一邊，因此對秦芒，有敬重，也比如有恨。

這份恨隨著時間的累積只增不減，尤其是看著秦芒的風光霽月，在對比自己的落寞寂寥，總有一點會破土噴發。

秦芒尷尬的笑笑：“我之前也是怕你聽了糟心。”

云巧兒曾是兩人之間最大的心結，雖然后來隨著嘟嘟的出世慢慢化解，但秦芒傻了才會主動去提起。

“說起來這個，我還想起另外一件事，”沈傾瑤忽然一拍腦袋，說道：“等朝中的事情安定好，你送覃公公離開皇宮吧，那里不適合他。”

秦芒聞言一怔，隨即蹙眉：“你不信他？”

“當然不是信不信的關系，如果不信任他，我也不會把營救父親這么大的事情交到他手上去辦了。”

沈傾瑤笑著搖搖頭，解釋道：“覃公公跟那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我只是不想看他在兩份恩情里面掙扎，林公公畢竟是他的師父，你也應該感覺到了，皇甫銳身邊的很多事，只要牽扯到林公公，他傳出來的消息都會相對模糊一些。”

秦芒贊同的點點頭：“的確是這樣，覃公公是個很重情義的人，否則也不會為了報恩為我傳遞多年消息，他隱瞞林公公的消息在我這里也是做得磊落光明，從來沒有故意遮掩過，彼此心照不宣。”

“可惜，林公公注定不是跟我們一條船上的人，與其讓覃公公這樣為難的加在中間，還不如將他早些離開這些是非之地，眼不見為凈，他就是欠你再大恩情，這次父親的事，他也算是還清了。”

秦芒略作思量之后輕輕點頭：“那好吧，等我明天見過了皇甫銳之后，會先問過覃公公的意思。”

是留是走，還是讓覃公公自己來決定吧。

“好。”沈傾瑤軟軟的應了一聲，忽然想起她跟秦芒似乎都跑了題，用胳膊肘狠狠的撞了他一下，嗔道：“你還沒回答完我剛剛的問題呢，那個張大人現在在哪，那個替身為什么會被當成是你打撈上來帶回京城？”

秦芒輕笑著將沈傾瑤撞過來的胳膊接在掌心，向前同她另外一只手一塊兒都握在自己手中，頭靠在她脖頸上開口：“我這次其實是真的被那個張大人給暗算了，掉到水里之后才發現下面埋伏了不少殺手。”

沈傾瑤聞言手不自覺的一緊，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別怕，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

秦芒感覺到懷里人兒的僵硬，連忙安撫的輕輕拍了她的手幾下，笑道：“好在我之前在江南的時候跟舅舅練習過水性，小時候遇到的暗殺不少，舅舅針對這些教過我不少實戰，經過一番廝殺，我還是從他們的包圍圈里僥幸逃了出來。”

原本沈傾瑤對江南那個宓家是一丁點好印象都沒有的，但是此刻聽了秦芒的話，立即覺得那個沒見過面的舅舅形象立馬變得高大起來。

“那后來呢。”

“后來我就趁機上了岸，在附近留了幽冥殿聯絡的暗號給常青他們，不成想，常青他們沒等來，卻遇到了另一波殺手。”

秦芒說著，臉色也跟著嚴肅了起來：“從看到殺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被自己人給出賣了。”

而這個自己人，指的自然就是秦芒的那個替身，沈傾瑤聞言倏地起身，動作利落的解開秦芒的腰帶。

秦芒好脾氣的看著自家小妻子的樣子，戲謔的笑著逗她：“瑤兒，你想要為夫寬衣解帶只需要一句話句夠了，何必親自動手這么麻煩。”

沈傾瑤才不理會秦芒這些不正經的話，一把就掀開他的寢衣，露出精壯的胸膛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原本無瑕白皙的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布滿了不同兵器造成的疤痕，且全都是新傷，看的沈傾瑤一下子眼圈就紅了。

秦芒連忙三兩個把衣服穿好，將沈傾瑤抱過來，苦笑著告饒：“好瑤兒，我都不疼了，你別哭，你這一哭，我比這些傷口還要疼呢。”

沈傾瑤哪里還聽得進去，死死地抓著秦芒的衣袖哽咽：“我再也不要放你一個人走了，不論去哪，我都一定要跟著你陪著你。”

秦芒聽得心里滿是動容，滿口應承：“好，我答應你，以后無論去哪里，我都會帶著你，你別哭。”

是誰說，這世上最讓人止不住眼淚的三個字，就是‘你別哭’。

秦芒越是這么說，沈傾瑤心里就越是難受，眼淚霹靂巴拉止不住的往下掉。

原來，那些日子里的噩夢全都是真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愛人正經歷著那樣殘酷的追殺。

雖然秦芒說的輕描淡寫，但單是身上的累累疤痕，就讓沈傾瑤清清楚楚的明白，他這一路死里逃生是多么艱難。

秦芒無奈的嘆了口氣，出去一趟，自家小哭包的功力又見漲了，真是不負當初他給她起的這個昵稱。

于是只好吻著她眼角的淚誘哄：“好了王妃大人，你再這么哭下去天都亮了，你不想知道后來怎樣了？”

沈傾瑤吸吸鼻子，“那你繼續說，我不哭。”

“后來我就在暗記上動了點手腳，跟著那些人找到了背后的主謀，大概他來的路上已經做好了到時候替代我的準備，身上竟然還隨身帶著易容的東西。于是，我便將計就計的劃花了他的臉，丟進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