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瑤心里一軟，將嘟嘟接在懷里，甜甜的奶香氣充溢在鼻間，滿懷都是柔軟甜美的親昵。

才一天見不到，就覺得思念難敵，沈傾瑤在嘟嘟的額頭上輕輕的親了一口，眼中是滿滿的堅定，無論如何，她都把凌晗帶回來。

老王妃含笑看著這母子的親昵，頷首道：“你忙你的，嘟嘟這里有我照顧，你盡管放心放手去辦。”

“謝謝母妃。”沈傾瑤笑笑，老王妃能這么說，就代表王府中的勢力可以任由沈傾瑤來支配了。

“稟老夫人，舅太太帶著表小姐過來了。”門外忽然傳來林嬤嬤的聲音。

老王妃原本含笑的臉驀地沉下，眸光的溫度降了幾分。

“她們這時候來做什么？聽說我的芒兒還活著，迫不及待想要再住回來了？說我還沒醒呢，不見！”

房間里眾人都屏氣凝神的不敢說話，這是宓家的家事，沈傾瑤也不會插言，干脆就低頭逗弄著懷里的嘟嘟。

一時之間，房內就只有嘟嘟咿咿呀呀的聲音。

林嬤嬤聞言嘆了口氣腳步聲遠去，不多時又返了回來。

“老夫人，舅太太說是來辭行的，宓老夫人那邊說是甚為想念兩位表小姐，來信說讓舅太太帶著她們回去。”

這倒是沒了拒絕的理由。

畢竟是姑嫂一場，老王妃嫡親的娘家，即便舅太太有什么不對，終究還是一家人。

沈傾瑤抱著嘟嘟起身道：“既然舅母就要回去了，母妃若是精神還好不妨就見一見，再見面不知是何時呢，順便讓舅母帶些東西給外祖母，我上次因故沒能去江南親自拜訪她老人家，這就回去準備些禮物。”

事實上宓氏做得再錯，終究是老王妃的親嫂子，老王妃之所以不見她們，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怕沈傾瑤不舒服。

既然沈傾瑤都這么說了，老王妃自然也就沒有不見的理由了。

“既然這樣，你就帶著嘟嘟先回院子去吧，你且忙你的，東西讓笑晴丫頭送過來就是。”

“是。”沈傾瑤笑著應道。

能有老王妃的首肯不過來與宓氏母女見面，她也樂得自在。

于是，帶著便笑晴返回琉璃院。

老王妃跟宓氏在正春堂里說了些什么，沈傾瑤不得而知，只是當晚笑晴送禮物過去的時候回來說，今夜母女三人又重新住回了先前的院子。

對此，沈傾瑤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夜幕降臨，飛雪漫天，冬夜寒風瑟瑟刺骨，又到了一年歲尾，隆冬時節，呼嘯著的北風刮得人睜不開眼睛，吹得臉上生疼。

由于皇甫銳的突然昏迷，整個皇宮不見了平日的對酒笙歌，歡聲笑語，都被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伺候的宮人們也紛紛多加了幾分謹慎小心。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幾名年輕的宮女提著宮燈結伴而行，踩得地上的積雪‘吱吱’作響。

呼嘯的寒風仿佛是孤魂野鬼的啼哭，哀幽嗚咽，慘淡的月光下兩旁白日里精巧別致的假山，在夜里仿佛變成了嶙峋的鬼怪，幾個小宮女眼里閃著恐懼，身體湊在一起走路，取暖順便壯膽。

為首的女官轉過頭見狀，無奈的朝著幾人催促道：“別磨磨蹭蹭了，覃公公那邊還等著咱們過去呢。”

幾個小宮女連忙加快了腳步，脆聲應道：“是，姑姑。”

夏蕊姑姑是宮里面的老人兒了，平時里為人和善又好親近，小宮女們都喜歡跟著她出來做事，動作舉止也比在別人面前要放松的多。

“姑姑，這么晚了，我們是要去法華殿給皇上祈福嗎？”走在最靠前的宮女歪著頭看向夏蕊問道。

夏蕊姑姑點點頭：“覃公公剛剛來宣的太后懿旨，錦繡宮的宮女分為五班，輪流在法華殿為陛下誦經祈福，祝禱平安。這是天大的好事，也能讓你們都沾沾福氣。”

“是呢，奴婢明白。”小宮女凍的鼻尖紅紅，眼睛卻異常明亮，脆聲應道。

作為皇宮內最為恢宏莊嚴的法華殿，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隨意進出的呢。

“呀！”

忽然響起一聲驚呼，最左邊的小宮女似乎被什么東西給絆了一下，突然跌倒在了雪地上。

另外幾名女孩見狀連忙伸手去攙扶。

夏蕊姑姑聽到聲音也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面色蒼白的小宮女，蹙著眉低聲的詢問道：“你沒事吧？”

“奴婢沒、沒事。”

摔跤的小宮女聲音顫抖的回答，在同伴的攙扶下站起身，結果才走了一步，就又踉蹌著差點摔倒。

夏蕊不由得擰眉，她這個樣子肯定是沒辦法走到法華殿了。

于是轉頭向另外幾個女孩道：“她大概是傷到筋骨了，走兩個人去那邊讓人抬著藤椅過來，送她回去歇著，今日的差換其他人去頂！”

“是。”立即有兩個宮女應聲走了。

小宮女立即面露感激，抬頭誠懇道：“謝謝姑姑。”

“你不必謝我，我這也不是為了你，覃公公是讓我帶人去偏殿給陛下祈福，你帶著傷過去，不吉利。”夏蕊淡淡的說道。

天寒地凍，每說一句話，從她們口中都有淡淡的白霧沖出。

小宮女聽夏蕊如此說，沮喪的低下來頭，不說話了。

風越來越緊，雪也漸漸的大了，前去叫人的兩個女孩還未回來，夏蕊便帶著他們躲到路邊的假山下避風。

那受傷的小姑娘坐在石頭上，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四處轉看，忽然眸光一亮，指著不遠處的方向，問道：“姑姑，那里就是鏤花臺嗎？好漂亮啊。”

夏蕊順著女孩的手朝著那邊望去，只見不遠處珠光圍繞下空蕩蕩的高臺在雪中獨立，旁邊的宮燈隨風而舞，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就是那里，宮中有不少宴席都是在鏤花臺那邊舉辦的。你以后也有機會來這邊侍奉。”

寒風蕭瑟中的鏤花臺，周邊的樹木都已經凋敝成禿枝，唯有那白玉的高臺，在四面鑲嵌的夜明珠的照射下散發著溫潤的光華。

“真好。”小宮女開心的笑，圓圓的臉龐凍得通紅，大眼睛忽閃忽閃：“奴婢聽說之前蘭妃娘娘也是在鏤花臺一舞傾城，贏得陛下傾心的呢。”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一旁的另一個宮女立即出聲附和，眼里閃著八卦的光：“聽說蘭妃娘娘不僅容色絕美傾城，舞姿更是柔美空靈，甚至還能引來蝴蝶為她伴舞，陛下龍心大悅，當場就封了她為蘭妃。”

“真的么？真的有蝴蝶？”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一聽到這個話題，其他的宮女們也都來了興趣，湊過來七嘴八舌。

“我們入宮太晚了，錯過那樣的盛世美景，對了，我聽人說姑姑以前服侍過蘭妃娘娘，是不是見到過那場舞？”

夏蕊一怔，腦海里漸漸浮現起那抹絕美空靈的身影。

自從蘭琪去后，她就被調到了錦繡宮教習新入宮的宮女。

蘭琪不是她入宮后服侍的第一個主子，卻是服侍時間最短的一位。

那時候她雖然是德妃身邊的一等女官，但并不是蘭琪信賴的人，而那個深受蘭菲寵愛的宮女容璃，在蘭妃遇刺后再也沒見過蹤影。

想起曾經的主子，夏蕊不由得心有戚戚。

這皇宮啊，看起來繁花似錦，奢華精致，卻不知悄無聲息的葬送了多少薄命紅顏。

“我聽說啊，蘭妃娘娘不僅人長得美，性子也好，只可惜紅顏薄命……”

“行了，蘭妃娘娘雖然已經故去但仍舊是宮里的主子，主子的事不是你們能隨意背后議論的。”夏蕊冷了臉色，嚴肅的看著幾個小丫頭，低聲訓斥道。

“是，姑姑。”幾個小宮女這才察覺到自己竟然公然背后議論了主子，連忙四下觀望一圈警惕的收住了聲音。

心中僥幸，幸好今天跟著的是脾氣和善的夏蕊姑姑，若是換了旁的女官，一頓板子是肯定逃不了的了。

這么久還是不見喚人的宮女回來，眼看就要耽擱了祈福的吉時，夏蕊的心里漸漸的也有些著急。

“怎么還不回來，肯定又是貪玩了，再去兩個丫頭看一看，法華殿那邊的時辰耽誤不得。”夏蕊一邊張望著前方的石子路，一邊頭也不回的吩咐道。

然而，等了半晌，竟然沒聽到一聲回音。

夏蕊心下奇怪，這些宮女都是剛剛入宮的年輕女娃，性子活潑愛鬧了些，但也不乏幾個機靈的，難不成都睡著了？

“你們這是在干什……”話沒說完，夏蕊已經瞠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著不遠處吸引了一種宮女視線的鏤花臺。

光華依舊的白玉高臺上，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抹藍色纖細身影，高丘國特有的舞服，背對著眾人盈盈而立。

“什么人！竟敢無詔擅入鏤花臺！”夏蕊眸光一厲，以為是哪個想要效仿蘭妃的無知宮女，不由得厲聲喝道。卻一時之間忘記了，皇甫銳正在昏迷，就是邀寵，也不會大雪天的跑來這里。

“咯咯……”

女子清脆悅耳的笑聲忽然從鏤花臺那邊響起，蕩過高空遠遠飄來，在寒風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