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武王府女人數量呈直線下降，秦芒到最后干脆從沈傾瑤那邊取來了侍妾的名單，從頭到尾的按順序寫了一大堆的休書，又讓常青挨個都送到她們院子里去，省的整天聽外面一波一波的哭哭啼啼，鬧得人頭疼。

如此一來，那些本來還打算堅守在后院靜觀其變的侍妾，手里頭拿著秦芒給的休書，想不走都不成了。

武王府遣散侍妾獨留王妃一人的事再次轟動京城。

繼當初武王在承位禮上當眾說‘今生獨立王妃，王府再無新人’以后，武王秦芒相繼遣散后院侍妾，明著獨寵王妃一個，真正履行了當日誓言。

更出乎意料的是，此舉竟然還得到了一向最遵循禮數規矩的老王妃的大力贊同。

消息傳到宮里，皇甫銳被氣得當場嘔血，摔了藥碗、砸了屏風，原本才將將休養好的身體又被這突來的變故給氣得再次躺倒，不得不繼續養病在床，朝政只能繼續由親王皇子們把持。

沈傾瑤得知消息時，她正在百翎閣里陪凌晗挑小孩子衣服的繡樣。聽笑晴講的眉飛色舞，她便冷笑了一聲：“活該，相比他當年做下的孽，這么點兒懲罰還算輕的了。”

如果不是凌晗對那段過往說的太模糊，她還有更多的重頭戲等著上演呢。

相比之下，凌晗的反應則是淡定得多，只是看著沈傾瑤義憤填膺的樣子，出言提醒她：“秦芒這么明顯的撂了他的面子，以他的個性，絕不會善罷甘休，你們最近還是多留心著些。”

“嗯，我會的。”沈傾瑤滿口答應道，秦芒安排了不少暗衛在她身邊，力求有備無患，不過看著凌晗無關痛癢的樣子，沈傾瑤有些不理解：“你的反應為什么這么平淡，難道不恨他嗎？”

最恨皇甫銳的人，難道不該是凌晗嗎？

“再有意思的游戲，玩了十幾年也會膩。”聽沈傾瑤這么問，凌晗輕輕一笑，扶正了發間的珠釵：“最初送你走的那段日子，娘雖然臥病沈府，卻也沒少做這種事，后來慢慢地，報復的快感變得麻木，就開始籌謀他的江山權柄。”

換句話說，沈傾瑤現在做的，根本就是凌晗玩剩下的。

凌晗瞧沈傾瑤耷拉著腦袋懊惱的樣子，輕輕一笑：“想往皇甫銳最痛處去戳，就要先知道他最在意什么。他曾想讓你父親在江山跟我之間做選擇，那就說明，在他眼里，江山權柄才是最重要的。”

謀劃看別人在其中選擇利弊，背后往往暴露出來的正是在謀劃者心里最重要的東西。

“我這些年籌謀的，就是讓他也在江山跟你父親之間來一次選擇，要人，我就毀了他的江山亂了他的國，要江山，就把地陵開啟放了你父親。”

“那如果皇甫銳到時候就是不肯放人，你真的會毀掉皇甫家的江山嗎？”沈傾瑤問。

皇甫靳身上同樣流的是皇甫家的血，她真的很懷疑凌晗是否真的能下得去手，毀了皇甫家的基業。

凌晗笑起來，眼里全是篤定：“沒什么不忍心的，你是不了解你父親，他從來不以自己是皇甫家的一員而感到驕傲，甚至皇甫皇室的很多行為都是他最排斥抗拒的，你也看到過天下奇珍閣的收藏，當初他就有過要將其散之于民的想法，如果不是因為皇甫銳的橫加干涉，恐怕早就已經傾散于眾了。只要我只動皇權，不傷及百姓，他就一定不會反對。”

聽凌晗這樣說，沈傾瑤心里對皇甫靳這個人又多了份好奇，那會是怎樣一個人，游走在罪惡黑暗的皇權之巔，卻又固守著他對是非黑白的堅持。

如果不是出生在皇室里，他一定會是一位受人敬仰的英雄俠士，鮮衣怒馬，仗劍江湖。

“閣主！”兩人正說著話，落雪忽然從外面撩了簾子跑進來，滿臉笑意的稟報：“主子，前面剛剛收到消息，說是安迪雅公主與她哥哥額爾德尼王子再次進京，再有兩天的路程就要到京城了！”

“真的？”沈傾瑤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高興，連忙轉頭向凌晗道：“安迪雅是我來這邊的第一個朋友，還以為要等我*日后去蒙地旅游時才能再見呢。”

凌晗笑著點頭：“娘知道。”

對于沈傾瑤這一年里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她全都知道。

“也不知道她這次過來有沒有帶著扇子，苗苗又壯了不少，估計扇子也是。”沈傾瑤小聲嘀咕著，又有些不放心：“她這才離開了幾個月，怎么就又過來了？是不是蒙地那邊出了什么事啊？”

落雪也是一臉迷茫，百翎閣起步晚，勢力還沒延伸到那么遠，對蒙地那邊的情況，她全然不知。

“蒙地汗王的身體每況愈下，以至于兩位王子之間的黨爭也越來越激烈，額爾德尼王子在這個時候進京，無非是來向皇甫銳結盟求助，至于安迪雅公主，若她聰明些，的確不該在這種時候陪額爾德尼出來，這么明確的站隊，對一個公主而言，沒什么好處。”

凌晗是站在客觀的角度上分析，沈傾瑤聞言也面露擔憂。

“這丫頭也真是的，臨走的時候我還特意跟她說過，不要參與到奪位黨爭里面去，太不乖了。”

無論誰最后做了汗王，她都是蒙地尊貴的公主，這么把自己置身在風口浪尖，實在太危險了。

“想要抽身哪那么容易，身在皇室，即便只是個公主，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且從眼前的局勢看，額爾德尼的確比伐鴉要更占優勢。”

凌晗說完，便揚聲喚了黎青進來，讓他將蒙地那邊傳來的消息遞給沈傾瑤看。

這些年，凌晗借著天下奇珍閣拉攏各路英雄權貴，人手遍布各國各地，私下里與蒙地也多有往來，對那邊的局勢發展也十分了解。

沈傾瑤連忙接過來大略的看了一遍。

按照暗殿這邊的分析，伐鴉表面上雖然拉攏了蒼格部等幾個大的支持者，但是與其合作的人都是野心不小的部落，稍有不慎就會被其反咬一口，又因為出身不好，一直都得不到汗王的重視，生母出身低微，母族給不了他什么支持，全憑著近些年來的顯赫戰功，才在王庭里有了一席之地。

相比之下，額爾德尼是正室所出的嫡子，母親出身蒙地氏族大部，后盾強硬可靠，自小又最得汗王寵信，深諳帝王之道擅攏人心，多年來暗中扶植的勢力親信遍布王庭內外，穩固扎實，在蒙地那邊呼聲極高，頗受子民愛戴。

凌晗起身從旁邊的架子上抽出一個盒子遞給沈傾瑤，打開一看，正是當時在古墓讓秦芒嘆為觀止的蒙地地形圖。

“我之前見你們在古墓時就對蒙地的情況多有興趣，特意吩咐人將這幅地圖臨摹了一份，你回去之后交給秦芒參詳，額爾德尼的事你們恐怕不能置身事外，以備不時之需吧。”

“謝謝。”沈傾瑤連忙讓落雪小心收好，這東西，秦芒想要已久了。

聽沈傾瑤客氣的道謝，凌晗眼底閃過一絲失望的黯然，隨即又展開微笑：“正巧你今天過來，要不然我也要讓黎青給你們送過去的，明天我們就要啟程回古墓去了。”

“要走？”沈傾瑤心下一沉，握著盒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怎么這么著急回去？在這邊住的不習慣嗎？”

“不是，如今我身體恢復的也差不多了，暗殿那邊許多事青絲她們都不好做主，還有不少事要我處理。”

沈傾瑤倏地抬眸，胸中仿佛起了一團火，燒盡理智，唇邊帶了絲嘲諷的冷笑，語氣也直沖起來。

“做不得主？你每年都有大半年的時間在閉關，那個時候她們怎么就能做主了？派人殺我的時候怎么就能做主了？怎么偏偏你來了我這邊，她們就都畏首畏尾的管不成事了？”

凌晗臉色倏地一白，聲音也跟著顫抖：“離兒……”

暗殿的人刺殺沈傾瑤的事，一直是她心中隱痛所在。

一旁黎青見狀連忙上前，拱手解釋：“少主誤會了，尊上急著回去，是因為收到消息說趙皇后病情反復，尊上怕她萬一有什么意外，錯過了詢問靳王下落的最佳時機。若非如此，尊上是絕對舍不得離開少主的。”

沈傾瑤其實在看到凌晗的臉色時就已經后悔自己的沖動，說到底，她在凌晗面前就是一個急于索取母愛的任性孩子，聽黎青這么說，那些翻騰的情緒也就都平息下來。

于是，咬咬唇，眸光微垂著道歉：“對不起。”

“不怪你。”凌晗扯出一絲笑容，走到沈傾瑤面前，柔聲道：“比起你冷靜的說好，娘反而很高興你能這樣情緒外漏，如果面對我時你還要壓抑自己，那我們母女才是真的悲哀。”

說完，凌晗忽然傾身抱住沈傾瑤：“娘答應離兒，無論何時何地，只要離兒想念娘了，娘就會第一時間趕到離兒身邊，你永遠是娘最愛最愛的寶貝。”

沈傾瑤眼眶微紅，僵硬的身體在凌晗的懷抱里慢慢放松，最終也抬起手，會抱住她：“說到做到，照顧好自己。”

“好。”

凌晗第二日就帶著人返回絕塵嶺，沈傾瑤跟秦芒送了近十里才在凌晗的催促下返回武王府。

沒有了后院女眷的王府空空蕩蕩，沈傾瑤也用不著再把自己拘在琉璃院里，沒事的時候就帶著落雪跟笑晴滿院子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