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瑤心里一驚，連忙快速轉身，望向剛剛還走在她身后的凌晗。

凌晗忽然昏厥，幸好落雪一直跟在她們后面，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下滑的身體，黎青上前快速的搭上凌晗的脈，面色凝重。半晌后，從懷中取出一個玉色的瓶子，到處一枚藥丸送進凌晗口中。

又等了一會兒，凌晗的臉色才漸漸緩和。

“少主，尊上急痛攻心引發舊患，不知可否……”

“戚季光，派人送凌宮主到扶搖館中休息?！睕]等黎青說完，沈傾瑤就急忙忙的吩咐道，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握緊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是，”戚季光連忙應了一聲，百翎閣中的侍女上前來扶起凌晗，將她送往扶搖館，也就是沈傾瑤的房間休息。

“少主不必憂心，尊上的病只是舊疾，沒有大礙?！崩枨嘁娚騼A瑤臉色也不大好，路過她身邊時低聲說道，然后隨著眾人一同前往扶搖館的方向去了。

沈傾瑤站在那里，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根本動不了。

午后的陽光灑在身上，明明該是溫暖熨帖，可她卻感覺到一陣寒涼。

“我究竟在做什么啊?！卑肷魏螅騼A瑤才抬眼望了望萬里無云的碧藍天空，嘆息著低喃。

武王府書房

嘭——

隨著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書房里暴起一聲怒吼，嚇得常青差點軟了腿腳，立即健步如飛的來到門外，小心翼翼的詢問。

“王爺，可有吩咐？”一面說，一面瞅了眼躺在地下爬不起來的侍妾，羅玉燕。

剛才進去的時候還巧笑倩兮的呢，這會兒閉著眼睛唇角帶血，也不知道活著還是死了。

“常青?！睍块T內，秦芒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常青試著推了推門，卻發現門是反鎖著的，于是再次詢問道：“王爺可有事？”

“王妃呢？”

等了許久，總算是聽到了秦芒的聲音，似乎是有些咬牙費力，常青擦擦汗，這是怎么了，難不成王爺動怒是因為王妃？這羅侍妾是王妃自知有孕不能伺候，特意安排來送給王爺的？

“王妃中午出府后還沒回來，王爺可要人去請？”

“不用！誰都不準驚動王妃！本王沒事，讓人全都守在外面，后院誰敢造次，就全都給我關進牢里面去！”

常青在外面聽得不解，又看了眼地上死過去的羅玉燕，詢問：“那羅侍妾王爺要怎么處理？”

“丟進牢里去！”

“是！”常青立馬照辦，招手喚來一名影衛，把地上不知死活的羅玉燕往他肩上一丟，也不管是不是大頭朝下，一擺手：“王爺吩咐，丟進牢里待審?！?

那影衛答應一聲，轉眼之間就沒了蹤影。

常青又再叫了幾名侍衛：“王爺有令，誰都不準靠近書房，全都守在這里。”

“是?！睅酌绦l立即應道。

常青提了耳朵朝里聽了聽，隱約好像能聽見王爺呼喚王妃名字的聲音，疑惑的揉了揉耳朵，不是不讓叫王妃回來嗎，那還一個勁的叫人家名字，也不知道王妃在外面有沒有打噴嚏。

百翎閣內，凌晗的病情很快就在經驗豐富的黎青手上穩定下來，只需要稍作靜養就能逐漸恢復。

閣中上下也都跟著松了口氣，剛才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家主子就是死撐倔強，臉上的擔心明顯的三歲孩子都懂，畢竟是血脈至親啊。

沈傾瑤派了落雪等人在扶搖館那邊照顧，自己獨身一人到后山看望阿杜跟阿靈。

兩個并排修建的墓穴，兩方小巧的墓碑，它們兩個小家伙一如生前一般親密的葬在一處，朝夕相伴。

腦海里浮現出在琉璃閣它們打鬧嬉戲的情景，阿靈最喜歡盤在阿杜的腦袋上，一副永遠壓著它的架勢，高高在上，阿杜總是喜歡用肥壯的爪子去踩阿靈細小的尾巴，偶爾踩得重了，惱火的阿靈就纏繞在阿杜身上一圈又一圈，讓它既撓不著又咬不到，急得直哼哼。

它們從第一次見面就打得難解難分，但如果有誰受了欺負，另一個肯定會豁出性命去保護。阿杜對阿靈的感情，絕對不比一母同胞的苗苗跟扇子少。

記憶還那么鮮明，記憶里的這一對歡喜冤家卻已經一坯黃土，與她天人永隔。

手指輕輕撫過兩放小小的石碑，指尖感受到的冰涼仿佛可以透過肌膚，一點點滲透到心里，帶起一片片的酸楚。

“阿杜，阿靈，我好想你們。”

沈傾瑤緩緩坐到地上，將頭靠在上面，輕輕呢喃著它們的名字，淚水順著眼角肆意流淌。

“我真的不是一個好主人，不僅沒能保護你們，還害了你們。”

沈傾瑤閉著眼睛，聲音低低的哭泣：“阿杜，當初我曾承諾過你母親，會照顧好你們三個，結果不但禁錮了你們的自由，還害的你丟掉性命?，F在你回到它身邊，是不是聽到它抱怨我食言而肥，不守信用？”

“而阿靈你，如果沒有跟我一起離開縹緲宮，你就還是那條快樂無憂的小蛇，沒有人會發現你是九轉靈蛇，沒有人會強奪你的膽，即便有，以你的聰明，也不會被人得手……”

西沉的落日余暉灑在這一片空茫的山體上，依靠著石碑的身影微微顫抖，身上籠罩著濃濃的悲傷跟蒼涼。

“最最過分的是，你們都為我而死，我卻沒辦法幫你們報仇，我好想恨她，好想報復她，可是，我做不到……”

“幕后的那個人，她怎么會是我的母親呢？即便沒有命令不是她下的，可那些人都是她的，也是她給了趙皇后和云巧兒權力……”

“你們一定都很恨我，怪我，對不對？對凌晗狠不下心，甚至都殺不了趙皇后，真的好沒用……”

就這樣，一直靠著兩個小家伙的墓碑，沈傾瑤一直呆到夕陽快落了山。

“如果九轉靈蛇泉下有知，它一定不會怪你沒替它報仇，而是很心急是這樣對待尊上?！?

沈傾瑤倏地睜開眼睛，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越走越近，正是凌晗身邊的首席醫師，黎青。

“你怎么知道？”沈傾瑤哭的有些久，聲音也有些沙啞，瞪著來人不客氣的問道。

“抱歉，打擾了少主與伙伴們的敘舊?！崩枨嗫闯錾騼A瑤的不悅，好脾氣的先道歉，然后挑了阿靈的那道墓碑旁席地而坐，摸摸石碑上的名字：“你給它起名叫阿靈？這名字那個小家伙應該會很喜歡?！?

沈傾瑤立即的聽出他口氣里的親昵，問道：“你認得阿靈？”

“當然，不過它那個時候可不叫阿靈，而是叫小九，五六七八*九的九，誰讓它是九轉靈蛇呢。那時候因為這個名字，它可沒少抗議。”黎青似乎是回憶起過去的快樂，唇邊笑意變得十分真切，比往日那種慣性沒有含義的笑容真實了很多。

“你曾經也生活在縹緲宮？”她是從縹緲宮蛇君手里帶走的阿靈，算起來，阿靈也是縹緲宮的一員。

“沒錯，不止是我，其實你也在縹緲宮生活過幾個月，”黎青見沈傾瑤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笑道：“其實上次我在古墓里問你，身上曾經用過什么藥，那時我就隱約猜出是小九被你入了藥，九轉靈蛇壽命極長，生長緩慢，算起來，它比你還要大上一歲。”

沈傾瑤沉默的摸著阿靈的墓碑，她真是不合格，連阿靈的年紀都不知道，白白擔了一個主人的身份。

“我還記得小九，也就是阿靈，才從蛇蛋里鉆出來時的樣子，細細小小扭來扭曲，就像一只小蚯蚓，可愛極了?！?

“那阿靈是你養大的？”聽黎青這么說，沈傾瑤問道，難道黎青才是阿靈的原主人？難怪阿靈會那么輕易的舍棄蛇君，原來蛇君在它眼里，從來就不是主人。

“靈蛇蛋的確是我抱回來的沒錯，但小九的主人不是我，而是你的母親，我們的尊上，當時的縹緲宮主?！崩枨嘈χ卮?。

是凌晗？

沈傾瑤立即蹙眉：“是她拋棄了阿靈？”

她想起來了，當日在縹緲宮外，她跟秦芒躲在暗處里聽人‘壁咚’，就曾聽見過那人對蛇君的抱怨，說是仗著有前任宮主送他的蛇杖，自恃地位超凡。

“不是拋棄，而是相贈，當時你母親已經病重，在送走你之后心灰意冷，那時候蛇君還不是后來的樣子，心底還算善良，又真心疼愛小九，你母親就將小九交給他代為撫養。”

“為什么不是你？難道你心底不好，不喜歡阿靈，不能撫養它？”沈傾瑤懷疑的看向黎青，那個蛇君才不是什么心地磊落的好東西，在迷宮里幾次想要暗害她。

“當然不能交給我，交給我，小九早就沒有命在了?！崩枨嗟恍?，仿佛看不到沈傾瑤立即變得兇狠的眼神：“我忘了告訴你，當年我找遍整個中原才得到這一枚靈蛇蛋，可不是因為獵奇好玩，而是為了給你母親治病。”

“阿靈可以治好她的病嗎？”

“不確定，醫術上對九轉靈蛇的記載太少，而且你母親也堅持不肯讓我拿小九來做試驗，最后干脆把小九交給了蛇君，蛇君那人雖然不怎么樣，但對蛇絕對是情有獨鐘，像護命一樣看著，不準我動?！?

沈傾瑤撫著阿靈的墓碑沒有說話，如果阿靈真是凌晗養大……

“其實你也曾經好奇過吧，為什么匆匆一面，這個小家伙就琵琶別抱，丟了蛇君跟著你離開縹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