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既然問了，我也就不客氣的說一句，除了墻角的那副小楷，這店里其他畫作都不是出自名家，在這里掛的時間，應該也已經不短了吧？”沈傾瑤笑問。

那店家倒是沒一點抵觸，神情自若：“不錯，這些都是別人寄放在我店里代賣的。小店經營不善，暫時無錢淘那些名品佳作來賣。”

“那為何角落里的那副不肯拿出來賣，換做進貨的資本？”

“那如何使得？祖宗家傳，絕不能賣。”店主一臉堅持，神色嚴肅。

沈傾瑤也不堅持，轉而一笑：“那是不是這家店里，除了你角落里的那副字不能賣，其余的都可以？”

“當然。”

“那好，我就買你這個店從南至北的通道。”沈傾瑤笑道。

那店家一愣，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沈傾瑤的意思。

沈傾瑤含笑起身，笑晴、落雪連忙過來攙扶，繞過前面的正房，沈傾瑤指著后院南北兩道院墻：“從這兩面墻上各通一道門，供我書院學子通行，每月我會按時支付他們的通道使用費。若你后院空房肯租賃，我也可以租下來。”

那店家立即急了：“那怎么行！這是祖宗基……”

“別再提你的祖宗基業，”沈傾瑤打斷他的話，冷笑：“你口口聲聲要對得起祖宗，難道就是連個小廝都雇不起，有上頓沒下頓的餓死在這空房子里？”

那店家一哽，下意識的就要反駁。

不過沈傾瑤可不會給他那個機會，趁熱打鐵：“你說你要守住祖產，可以你這樣的日子過下去，你當真能守得住這房子？不會因為饑餓貧窮買了祖傳名字？好，你不會，然后你最終貧困潦倒的過完一生，然后你這間鋪子交給你子嗣子侄，讓他們延續你的貧困，或者經由他們的手賣出去……”

“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難不成你能保證他們也如你一般，忍得住饑寒交迫冷嘲熱諷？再者，他們若是哪日想要出仕中舉，向你討要這份祖產作抵押換銀錢，在光耀門楣跟守住房產之間，你會作何選擇？那時要如何對得起祖宗？”

那店家微微垂眸沉默，沒有一再的繼續反駁，似乎是在思量沈傾瑤的話。

沈傾瑤心中一喜，繼續道：“如今這樣做，你的祖產紋絲沒動，房子是你的，地是你的，不過多了兩道門，多住幾個人而已，也是給那些讀書的學子們行個方便，于人為善，于己有利，而且這書院建起來，我也可以將書院的筆墨用度，算在你這家店里，如何？”

先講道理，在拋利益，這是沈傾瑤上輩子知道的交易基本，拿這家店老板來練練手，反正如果不成，還有白錦川那個奸商呢。

這家店的老板仍在猶豫，一旁的笑晴已經看不下去，秀眸一瞪：“有什么好想的，這跟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有區別嗎？開個門而已，就能讓你養活一家老小，連帶著這些東西都有了買主，難不成你家祖宗規定了這房子不能外人住，不能多道門？”

“就只是開兩道門，不動其他？”那家店主看也不敢看笑晴，只把臉對著沈傾瑤。

“當然，我們可以簽訂協議，除了兩道門，不動你這院子分毫。”沈傾瑤點頭。

除了要改作教室操場的那幾個地方，其余的沈傾瑤還真沒打算大改，比如旁邊的那座酒樓，沈傾瑤就打算直接用做飯堂，而這邊要是當成學生宿舍，完全沒有大動的必要。

那店家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成交。”

沈傾瑤立即招手，讓隨行來的人與其簽訂協議，除了開兩道南北通門，另外再以高于市價一倍的價錢租賃他后院空房。不過這一點遭到了店家的拒絕。

“你只支付我市價就足夠了，另外那種什么過路費的，我前所未聞，斷不能收這樣的銀子。”

既然他不肯要，沈傾瑤也沒堅持，一紙協議完成，就帶著笑晴等人返回王府。

秦芒早已下朝回府，在琉璃院的書房里看書。

沈傾瑤處理好了商鋪地點問題，心情不錯，一回府聽說秦芒在書房，便命人將午膳直接擺在書房里，打算跟秦芒一起用。

書房外常青安靜的守著，見到沈傾瑤過來，連忙施禮要稟報，卻被沈傾瑤悄聲制止。

書房的窗半敞著，從這里恰好可以看到秦芒雙眉輕擰，拿著手里一封信函在書桌前審讀。午后的陽光斜射進房內，金色鏤空香爐里彌散出淡淡青煙，白衣黑發的男子執書而坐，輪廓鮮明，神情淡漠，卻又俊美逼人。

感覺到沈傾瑤看過來的視線，秦芒抬起頭，深邃冷厲的目光在看清對面人的面容后，立即化作一渠柔軟，融了寵溺淺笑的朝她招招手。

沈傾瑤立即推門而入，秦芒也從椅子上起身走過來，笑問：“怎么不進來，跑到外面去偷瞧為夫？”

沈傾瑤快速的移開目光，臉頰微微發熱，她總不能說自己在外面看秦芒看得入了神，于是輕咳了一聲，唬著臉質問：“老實交代，剛剛以為外面的是誰？”

瞧那冷風刀眼，都能嚇哭幾歲的孩子了。

“沒誰啊，還以為是哪個院子的丫鬟不懂規矩，不想竟是王妃駕到。”秦芒笑呵呵的回答。

“少來蒙我，你回來后只換了衣服，卻沒洗漱，身上還沾著人家的香味兒呢，當我聞不到？”沈傾瑤瞪了他一眼，這個味道跟今早她碰到羅玉燕時聞到的如出一轍，過了這么久秦芒身上還有味道，肯定是有過親密接觸。

秦芒神色一頓，擰眉解釋：“才回來的時候想著事情沒注意，被人給撲了個正著。我這就去洗洗再換件衣服。”

說罷，轉身就要出去吩咐常青備水。

“急什么，先用了午膳再說。”沈傾瑤伸手抓住秦芒的胳膊，她也就是隨口一問，秦芒是什么人她還不清楚，真要出軌，也能完美的避過她所有耳目，轉頭看了眼裊裊余煙的香爐：“這就是母妃讓人給你送的新香片？”

秦芒點點頭：“才送來不久，對你身體不會有影響。”

“不止不會有影響，既能養氣調神，還緩解疲勞，固本培元，可對你身體大有好處，你這焚得可不是香片，是金子呢，母妃對你的好無微不至，卻又小心翼翼，這種香片哪是能一朝輕易制成的，卻要借著我的身孕當借口送過來，當真用心良苦。”

秦芒聽沈傾瑤這么說，略有沉默。

這對母子正在彼此相互適應，不能操之過急，于是沈傾瑤很快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剛剛進府時在想什么？連路都不看。”

“一些朝廷上的事，沒大礙，你不用費心。”說著話，笑晴等人已經將午膳擺上來，秦芒扶著沈傾瑤坐好：“還沒恭喜你租下了那間書畫鋪。本來打算處理好今天的事幫你去交涉的，沒想到王妃如此厲害，這么快就租約在手。”

“你怎么會知道？”沈傾瑤驚訝的問道。這才發生了多久的事，秦芒就這么快收到消息，隨即反應過來，不滿地看著秦芒道：“你叫人跟著我？”

“他們只是負責你的安全而已。你自己什么情況也不上心，要是平常你會發現不了被跟蹤？難道還不準我照看自己的王妃跟世子？”秦芒淡淡一笑，盛了碗湯放在沈傾瑤面前反問。

“那你也不該讓人跟蹤我嘛。”沈傾瑤有些心虛的嘟囔，她最近的警覺性的確越來越低，這可是京城，皇甫銳的地界，有了凌晗的前車之鑒，她更該小心才行。

秦芒好脾氣的笑：“行，下次你要出門，我讓他們明著保護你。”

“那還是讓他們暗里跟著吧。”沈傾瑤立即妥協，明著跟？呼啦啦的一大幫人上街，她豈不是要被城里百姓當猴子圍觀。

自家老婆的反應在秦芒意料之中，夾了一筷子酸筍到她碗里，秦芒又道：“對了，今天岳母那邊派人送來了她們的地址，你打算什么時候見見她？”

沈傾瑤的筷子一頓，說起來她雖然心里已經開始逐漸接受凌晗，可仍舊有心結放不下，要她去見凌晗，她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抵觸。

可如果一直避而不見，先不說凌晗身體是否受得住，她的身份留在京城，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就在秦芒以為沈傾瑤會對這個話題沉默到底的時候，忽然聽見她淡淡的聲音：“就明晚吧，到百翎閣見一面，順便看看苗苗跟阿靈，也不知道它們在閣里住不住得慣。”

聽沈傾瑤忽然提起阿靈，一旁布菜的落雪手一抖，銀筷敲擊在盤子上，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

秦芒與沈傾瑤立即抬頭望去，落雪心虛的垂著頭繼續布菜，手有些微微發抖，那種看穿一切的目光讓她心慌的想要趕緊避開。

沈傾瑤將落雪的一樣盡收眼底，卻不動聲色的用晚膳，等笑晴出去為她取安胎藥，沈傾瑤才對落雪道：“明天回閣里，你跟著我一起，笑晴留在琉璃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