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漸漸消逝在夜風中,卻深深地刻進鹿子睿的心頭——卷起無限的羨慕。
他羨慕這樣敢于說愛的人。
羨慕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守護。
羨慕他的不顧一切。
等到分開之后徐州才想起來自己那束花——“完了,不會已經關門了吧……”
徐州有些煩躁的朝花店方向走去,本來并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然而還是從心底挖掘到了一絲祈禱,跟隨著那絲祈禱徐州居然看見了意料之外的結局。
花店依然開著,亮著燈,雖然門口的花束和花瓶都被收進了花鏡里面。
看到那溫暖的燈光從房子里撒到門外,徐州加快步伐,直接跑過去沖進花店。
“老板,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徐州先是禮貌的微微鞠躬。
然后嚴肅地環顧了四周一眼,最后卻是沒有看到那束紫色的滿天星,失望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正打算放棄,這時卻沒想到老板主動開口了——
“同學,你是要找這個吧?”
隨著徐州的目光望過去,你可以看到老板手里捧著一大束紫色滿天星,就好像以這樣的姿態站在那等了很久了一般。
“謝謝老板。”徐州走過去接過老板手中的一大束紫色滿天星,雖然感謝的心情勝過任何時候,然而他的目光卻無法從滿天星上挪開。
僅僅是此刻,他便已經能夠想象到江絮晚接到花時開心的笑容了。
她應該會很喜歡吧。
“送花的人都這么喜歡了,被喜歡的人一定也很喜歡這束滿滿心意的花。”
原來老板早已看透。
徐州錯楞兩秒,隨后看向老板,遲疑過后,鄭重點了頭。
“借您吉言。”
……
徐州已經在南巷外面那天街上來回走了好幾趟了,然而還是決定不了是否要進去巷子里找江絮晚,把花送給她。
突然,他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瞬間被嚇得不知該躲到哪里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拎著垃圾走出巷子口來丟的江絮晚,慌亂之中徐州趕忙將那一大束花遮住了臉,簡直就是掩耳盜鈴的愚蠢行為,然而當時他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
似乎每次一見到江絮晚,他的大腦就會變得一片混沌。
或許是太過于擔心被發現,所以徐州根本沒注意到對方到底走了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拿開擋著臉花束,最后卻發現江絮晚已經走了。
他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滿滿的都是遺憾的意味。
“走了。”
“我在這呢。”
“小,小晚!?”
誰料到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一轉頭便看到了江絮晚好看的微笑。
“今天你去哪了?中午也沒等到你回來吃飯,打電話你也沒有接,晚飯也沒來。”
“這花怎么回事?你去干嘛了啊?”
然而徐州光光只是盯著江絮晚,說不出一個字來。
江絮晚也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不說話?”
這句話才算是把徐州喚醒過來,他微微點了點頭,揚起一抹笑容來,目光中是濕濕膩膩的情感。
“原來你會打電話給我。”
他慶幸。
然而江絮晚自然是聽懂了徐州話語間的意思,所以她緩緩收起那抹淺淡的笑容,“因為你說好了,中午會來吃飯,你突然不在,當然得打電話給你。”
“好了,一定要說得那么清楚嗎?”
徐州哭笑不得,面對這個說話絲毫不留情面的女孩。
江絮晚本欲再說一句“得把話說清楚點”,然而卻沒有辦法做到,因為她知道徐州也明白。既然他明白,那么說的再清楚也只有傷害人的效果了。
“那你現在是要?”江絮晚巧妙地把話題稍微一轉。
徐州把花往前遞了遞,“想著要不要找你,但是怕你誤會。”
“給我?”
江絮晚一怔,最后還是把自己不想問出來的問題問了一遍。
“別想多了,今天我去補習班,然后老師有家花店,她說給我,我想到你喜歡紫色就帶過來了。”
“丟掉也太浪費了,剛好你喜歡——請問你可以收下嗎?”
這樣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反倒是讓江絮晚的愧疚之心涌現出來。
最終她嘆了口氣,抱住了那束花,“謝謝,但我只是為了——”
“只是為了不浪費,我知道,你就不用親自說了。”
徐州表情苦澀地制止了江絮晚說出來這句話,而自己把這句話說出來,感覺上——至少自我感覺上會稍稍有一點區別,他自己也坦蕩得好受一些。
“你晚上……”他撓著腦袋想要打探一下她的動向。
江絮晚抿了抿唇,抱著滿天星的手收緊了幾分,“我待會兒要去火鍋店兼職,你先回去吧。”
“……嗯。”
他還能說什么呢?他的腦袋里已經想不到一個字了。
于是他只能這樣倒退了幾步,揮了揮手,最后獨自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他甚至沒有任何理由去回頭——一旦回頭,又是另一種困擾。
與其回頭后看不到江絮晚仍然駐足在原地目送自己從而感到失望,不如讓自己的想象停留在“她是否會留下”這一點上。
而且他明白,就算他回頭看到她還留在那兒,她的駐足也僅僅是因為其他,而不是因為徐州本身這個人。
所以與其去再抱有一絲幻想,還不如直接把幻想給斷掉。
這樣會好受一些。
不過就像今天在咖啡廳里面那個服務員小姐姐說的一樣,又或者像花店老板說的那樣。
只要能把想送的東西送到喜歡的人手中,那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徐州的步伐愈發的輕快起來,他想到任何事情都有雙面性——就好像全世界對徐州都很溫柔,只不過江絮晚的溫柔沒辦法給予他罷了。
“愿意用一只黑色的鉛筆/畫一出沉默舞臺劇/燈光再亮/也抱住你/”
經過一家文藝精品店,徐州看到墻上用噴漆作畫,而在右下角有這樣幾句歌詞。
初中的時候,班上很流行陳奕迅的歌,所有人聽《愛情轉移》,但是他很喜歡一首歌,叫《不要說話》。
不過比起寫在墻上的這幾句,他更喜歡后面那幾句。
于是他輕輕哼唱了起來。
“愿意在角落唱沙啞的歌/再大聲也都是為你/請用心聽不要說話”
或許是因為,人在自我憐憫的時候,看什么歌詞都仿佛在唱自己的遭遇吧。
他忍不住低頭笑了。
真矯情。
……
江絮晚抱著花往家里走,突然又開始后悔,剛才真的應該拒絕的再徹底一點。
反正都已經傷害別人了,似乎再多一點也……不是不過分,而是,總擔心會給他留下念想。
這一次是滿天星,下一次又是什么?
會不會又變著法子找一些理由來塞給自己一些東西呢?
江絮晚略顯頹喪地走回家里,正在收拾桌子的奶奶雖然眼神不是很好了,但也無法忽視那么一大束紫色的滿天星啊。
“小晚,你這花是哪里來的啊?”
“這個是……奶奶,我……”
見江絮晚這么支支吾吾的,江奶奶也猜了個大概,“肯定不是小戈送的對吧?”
“……小州?”
果然,奶奶說出這個猜想的表情并不是很好。
江絮晚趕忙解釋,“我也不想要的,但是他說這個花就是,是他的老師怕浪費給他的,讓他隨便找個人送了……好像是這樣,他怕浪費就給了我,還讓我不要多想。”
“我是覺得,說過自己真的沒有多想,單純的以普通朋友的角度出發,確實也不用那么敏感的避嫌。”
“過度的避嫌反而好像有一點……過分了。”
江絮晚把滿天星放到桌面上,有些苦惱地趴下,“奶奶,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呀?”
奶奶看著自己孫女這么苦惱,一時之間心里也不好受。
“不停地給別人念想當然不是一件好事,會傷害到別人的真心實意的。”
“這個世道越來越浮躁,哪里還有那么多真誠的人呢?”
“遇到那么一兩個簡直是一生的幸運了,當然要好好的對待,不能隨意踐踏了別人的心思。”
“你也不用想太多,他知道你在避嫌,所以才會告訴你,這花是為了不浪費才給你的。”
“說過他都這樣說了,你還不收下,那就是連做朋友的機會都不給他了。”
“那這樣,奶奶看你面對這束花也是心里難受,把花放我房里吧,正好也不會讓小戈看了去。”
說著奶奶就把那束花捧到懷里,“還挺香的啊,真好看,那就讓奶奶賞賞花吧。”
“丫頭,你不是還要去北巷工作嗎?現在也到點了吧?”
這么一想,江絮晚直起身子來,精神上也振作了不少。
“嗯,那我走了,奶奶,衛戈應該已經在路口等我了。”
“誒,路上和小戈慢點啊。”
走出家門,遠遠的就看到了巷口的衛戈,跨坐在自行車上,即便車座調的很高,但兩條大長腿還是輕輕松松地放在地上。
他伸出手朝江絮晚招了招。
江絮晚心中有些小急切,稍微加快步伐,小跑過去。
“走吧我們。”江絮晚坐到后座上開口說道。
“抱著我。”衛戈絲毫不給江絮晚蒙混過關的機會。
江絮晚被衛戈的話逗弄得不自在起來,“你這是什么虎狼之詞,坐個自行車而已……”
“不就抱一下嘛,又不是沒抱過,親都親了……”自然最后幾個字衛戈怕江絮晚發作,自動緩緩地降了音量。
“快點啊,不然信不信我把鏈條給拆了。”
反正看樣子衛戈死活不會騎了,于是江絮晚只好作罷,放棄的揪住了衛戈的衣服。
“你敢拆自行車,我就把你給拆了。”
“哦~怎么拆?”衛戈轉過頭來,俯身沖江絮晚笑著,嘴角兩邊的笑紋格外迷人。
這樣的笑容,這樣的感覺——也只有衛戈會帶給自己了吧?
江絮晚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趕緊晃了晃腦袋,把這些不合時宜的想法晃了出去。
“行了,你快騎車吧。”
“把手伸進來。”衛戈并沒有直接騎車,而是撐開了自己外套上的兩邊口袋。
江絮晚有點小小的驚訝,“啊?”
“怕你凍著,大晚上的風也不小,而且,秋天越來越深了,再過個兩個月就要冬天了。”
“怕你著涼。每天還那么忙地學習,還要教我。”
“哦。”最后,江絮晚還是把手伸進了他的口袋。
這種感覺,特別的溫暖。
感受到江絮晚乖乖的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衛戈才開始騎動自行車。
一邊騎著自行車,他還一邊開口說著,“現在只能想辦法讓你的手保暖,等以后我有了錢,就可以讓你坐副駕駛座,全身性保暖。”
聽了衛戈的這番話,江絮晚目光突然注意到路邊一個男人正護著一個女人的頭讓她上車。
她才明白為什么衛戈會突然說這句話。
“切,我要自己掙錢,自己開車,坐主駕駛座。”
“你不能乖乖地坐在我的車里面嗎?”
“喂,憑什么只要你變有錢了,我也要變優秀,我也要變有錢。”
“干嘛,你瞧不起人啊?”
衛戈趕緊解釋,“沒有沒有,當然不會瞧不起你啊!只不過賺錢養家這種事情,讓男人辛苦一點比較好。”
“我不想看到你太累。”
“可如果那些在你看來太累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呢?”
“那就勇敢去做吧,我陪著你。”這一次,衛戈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支持與鼓勵。
“……衛戈,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說唄。”
江絮晚本來還想瞞著衛戈那束紫色滿天星的事,但是就在剛才衛戈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覺得這件事不應該瞞著他。
江絮晚:“本來那花已經被我奶奶拿進房間了,大概率你也不會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一定不會多想。”
江絮晚:“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下,因為我不想瞞著你。”
江絮晚:“在你來到巷口之前,徐州來找了我,他給了我一大束紫色的滿天星。”
江絮晚:“你先不要急啊!”
江絮晚:“就是,滿天星是他老師給他的,他老師開花店。他自己又不喜歡花,想起來我喜歡紫色就帶過來給我了。”
江絮晚:“他說不能浪費,我就收下了。”
江絮晚:“可是收下以后我心里又感覺怪怪的。”
江絮晚:“所以最后我把花給了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