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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攀梯君子

悶熱的木牢中,墻外蟲鳴蛐蛐叫,而墻內一角正有幾只拇指大的爬蟲在彼此撕咬,應該是捕食者與被捕食者的關系,旁邊還有幾只坐山觀虎斗的螞蟻,“二龍相爭,螻蟻得利……啪,這山上的蚊子咬人太毒……”,坐在竹凳上欣賞這副微觀世界廝殺的茅翩在感慨之余,用扇子想去拍死一只喝飽了他血的胖蚊子,但扇子剛一揚起,胖蚊子就哼著勝利者的凱歌聞風而逃了。

撓了撓腿上的包,茅翩起身走到臨時新加的一張竹床前,用手背觸了觸一個時辰前燙手的額頭,略略放下心來,“……芥菜救了你一命啊”,對著床上昏睡未醒的崔真,茅翩自言自語念叨了一句。

一個時辰前,茅翩聞訊趕來檢查崔真情況,在其大腿上發現了深度四五公分的貫通傷,而且傷口已經嚴重化膿,引發全身高溫,繼而導致崔真昏迷,在這個沒有青霉素的世界,想治好如此嚴重的傷勢,除了必要的剮肉清膿,上些土方的止血藥,大抵只能憑借傷者自身免疫力作用去度過難關,茅翩于此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以他一人之力,不可能將另外那個世界一二百年的現代醫學成果在這個世界成功復制,畢竟任何事物的發展,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

不過,在他讓人給對方采用物理降溫的同時,突然想起了一個古方,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便讓山楂去后廚要了些腌制的野芥菜鹵湯,給崔真灌喂了半碗,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漫長的等待,不過這一個時辰好在沒白等,陳芥菜鹵發揮了作用,崔真的燒退了!

一直站在旁邊的山楂在看到茅翩長吐一氣后,知道這個名為崔真的虎頭寨頭目小命算是保住了,便湊到茅翩身邊,好奇問道:“大當家,這腌菜鹵還能治?。俊?

在他印象里,這腌菜本就是不值錢的野菜而已,漫山遍野都是,沒有什么稀奇的,平日灶火小隊也會讓隊員挖一些回來做配菜,而對其印象也一直停留在野菜,不值錢,味道一般的層次上,但眼下親眼目睹大當家用腌菜鹵湯治病救人,而且很有效果,這就顯得“神乎其神”了,鹵湯是他端來的,又是他親眼看著大當家喂服的,其中并沒有加入任何的藥材,所以直到此刻,他的內心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甚至認為大當家比神醫還厲害!

茅翩扇了扇風,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熱汗,便讓山楂幫忙將崔真連人帶床抬到外面去,木牢太過悶熱,雖然陳芥菜鹵里面的青霉素發揮了作用,但要是一直待在這樣的悶熱環境中,于崔真腿上傷勢的愈合是極為不利的,故而微微思量后,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山楂雖詫異,但也不敢違逆命令,不解中卻也與一名守衛將崔真連人帶床抬出了木牢,茅翩跟在后面,“大當家,抬到哪里去好啊?”,出了木牢沒走幾步,山楂看茅翩沒有讓停下來的意思,“……小廣場!”,茅翩用扇子指了指不遠處的廣場方向,也只有那里時不時能有些山風,而且也不會被周邊房舍遮擋,算是這里唯一一處清涼地了。

到了小廣場,茅翩叮囑了幾句,又看了看天色,便扇著扇子來到了柳三勺的屋子,柳三勺正敞著膀子與眾人在屋里吹牛,一看到茅翩進來,眾人有些不知所措,便要下意識去行敬手禮,被茅翩擺手示意無需如此,將柳三勺喚出來前,茅翩又笑著讓眾人繼續,二人離開房舍,沿著用散碎山石鋪陳的路面,徐徐走向山側涼亭。

三伏時節的夜晚,倘若是茅翩尚未穿越前的那個世界,此時城市必然是華燈初上,觥籌交錯,眾人擼串扎堆的美妙情景,最不濟也是呆在空調房里,享受著現代化生活帶來的愜意,但于眼下而言,從山頂遠望而去,遠方除了漆黑夜色,再無半點多余的燭火光點,空氣里擁簇著令人窒息的悶熱,偶爾吹來的山風也沒有想象中的涼爽,更像是吹風機吹出,茅翩走到涼亭下,望著山下以及遠方,心里大抵還是有些郁悶的情愫。

站在一旁的柳三勺并無欣賞什么風景的閑情雅致,他眼下還不知道茅翩半夜喚他出來問話所謂何故,便先在自己腦海將這幾日后廚一應事宜仔細過了一遍,確定并無疏漏,這才略略安心,至少不會因為后廚那攤事而懲罰他,再者那樣他這個灶火小隊隊長也會很沒面子,在山上寨子混,可不就是混個面子嘛!

在柳三勺如此思量時,茅翩也從睹景思故鄉的小情緒中跳脫出來,轉身看了一眼光著膀子的柳三勺,示意對方坐下說話,他也扇著扇子對面而坐,“柳隊長,聽說你上山之前在鄉紳家中做過管家,要說這管家可是好活計,雖說費些腦力心力,但也不用風吹雨淋出苦力,養家糊口更是不在話下,是要比山上這大多數人過的都好,怎么后來選擇了上山落草呢?”

茅翩先前也找過各個小隊長談話交心,于他們的大抵情況還是知道的,但并未有眼下這般單獨聊敘過,山寨每天的大大小小事情都需要他不勝其煩地去處理,而且他也做著大大小小的規劃,其中哪些需要現在就開始著手鋪墊,哪些需要再等等看,待適宜的時機出現再去著手等等,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務每天都像一座座山橫亙在他身前,只有一座座征服攀越過去,并無他法。

之所以會問起柳三勺上山落草的原因,還在于茅翩一直在思量那個下山修路的合適人選,商賈小隊隊長責任重大,而且極易因為抵御不住金錢的誘惑而喪失底線,于他而言,這所謂的底線就是視山寨利益高于一切,但終歸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也不可能隨時掌握商賈小隊的動靜,故而這個商賈小隊的隊長人選,極為重要,甚至比他這個山寨當家還重要。

柳三勺自然不知道茅翩是有心想讓他擔重擔,而且既然被問起上山原因,原本也沒有任何好藏藏掖掖的理由,所以柳三勺在微微疑惑之余,卻也如實做了回答:“……在鄉紳家做管家時,因為算錯了兩筆賬目……其實也不是我算錯,這鄉紳家人多手雜,在年底結算中有人偷偷動了手腳……當時并沒有人發現……”

茅翩傾聽之際,揮了揮扇子,插話問道:“……這后廚每月賬目支出,你都清楚嗎?”

于當下而言,整個山寨最花銀子的地方,反而是后廚這一塊,因為千余人的吃飯問題不是小事,酒水可以不喝,但飯不可能不吃,在先前茅翩坐上當家交椅后,就暗自讓山楂查了一下寨子的家底薄厚,數字并未超出茅翩心中所想,談不上捉襟見肘,但坐吃山空勢必不行,另外接下來山寨要進行大建造,需要用到銀子的地方必然會多,他若是再不開源節流,這千余人的吃飯問題就會成為壓垮山寨的一根稻草。

下山“修路”,勢在必行!

柳三勺撓了撓腿,邊回憶邊說:“……后廚每天買什么,買多少,我都記在紙上,山楂月底都會過問一次,錯是錯不了的……”

“上月,買稷米兩千斤,豬兩頭……粗鹽十罐,油……還有一些零碎,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大當家要是想了解,我現在就回去將那些草紙拿過來……”

茅翩笑了笑,“……呃,粗鹽十罐,這個量太多了,往后飯菜盡量少放些鹽,這于大伙身體是有裨益的,不過眼下三伏時節,粗鹽還是要稍稍多吃一些,尤其是每日訓練不停的夜鸮小隊,另外三支巡山小隊也要注意……”

雖說茅翩好心,可柳三勺并未知曉其中緣故,也不可能知道,畢竟少鹽少油少糖的餐食建議,是那個世界于嚴謹科學實驗和現實病歷結合中,得到的科學結論,當他聽到茅翩讓他做飯少放鹽,心中自然不舒服,后廚這一塊是他一手打理,他便算是內行,而茅翩雖是大當家,但于后廚做飯這一塊,在他看來自然算是外行,一個外行對內行提建議,指手畫腳,說的委婉點叫班門弄斧,說的直白點就是瞎指揮,不尊重人,柳三勺臉色生變,再也坐不住,“噌”地站起身來,義正言辭道:“大當家,你是山寨一把手,領著大家為寨子做了一堆好事,我柳三勺敬重你,你在這一方面,大家都是信服的,但……但是做飯這一塊,我覺得我柳三勺比你厲害,但你要我今后做飯少放鹽,我覺得這沒有道理……大當家要是想懲罰我,我也認了!”

茅翩錯愕之余,微微愣了一下,但在看到柳三勺從未有過眼前這般義正言辭的臉面時,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壓了壓手示意柳三勺坐下,茅翩止了止笑意,這才解釋起來:“……做飯少放鹽,這個原因我一時半會也給你解釋不清楚,但你不妨想想看,我是出于什么目的說的這番話,這番話于你采納后,會對你有什么不好的影響,于我能有什么好處,等你認真想清楚這些,你再判斷我說的真假,需不需要采納,事情多想想,腦子多動動,總歸沒有壞處,關于這個問題,你我先擱置一邊,等你想明白了,再來找我談便是……”

聽到茅翩如此說,柳三勺也不好再爭執什么,但心情自然受到了影響,以至于再聽茅翩說什么話,都顯得有些情緒不高。

茅翩敢這么說,也不怕柳三勺心生什么誤會,手指磕了磕大腿,理了理心緒后,又接著說道:“后廚腌制的野芥菜,還可以多腌制一些,最好將先前腌制的那些留出一部分,密封好找個地方埋起來,這個需要盡快去做……”

柳三勺這才想起先前山楂問他要過芥菜鹵湯的事情,本以為是山楂嘴饞,想做個佐酒小菜,但眼下聽茅翩如此一說,他也明白事情不可能是他想象的那樣簡單,正當他猶豫著問一下原因時,望下遠方的茅翩卻主動開口解釋起來:“這芥菜鹵,算是可以救人治病,這一點你莫要多嘴聲張……但必須是腌制時間長久的最好,所以從今年開始,大概在夏末秋初,你要盡可能多腌制芥菜,腌制好按我說的密封好埋入地下就是……”

涼亭下,隨著夜色深沉,二人的談話也漸至尾聲,悶熱的感覺正一點點散去,聚義堂后的房舍中,還能聽到誰人吹牛的話語聲。

山風從遠方吹來,卷走深夜的最后嘈雜……

虎頭寨,忠義堂上氣氛凝固,冰冷到了極點,從堂門灌涌進來的山風吹拂起來,甚至讓跪在堂下的嘍啰覺得遍體生涼,堂上高坐的三位當家原本談笑風生,把酒談歡,但在聽到那個令所有人錯愕的壞消息后,變得凝重肅穆,又殺氣騰騰。

“老四馬失前蹄,全軍覆沒,我虎頭寨這次算是栽了大跟頭……”

“……我覺得事情還未最后確定,現在倉促下決定為時尚早,老四帶近百人前去,不可能被打殺殆盡,再說二郎山那群憨貨是什么成色,大家也都清楚,想將老四這百人小隊吞下,起碼得出動五六百人,要是二郎山有這么多能打敢殺的好漢,先前也不會被我等揉捏成那副慫樣……”

“老三說的有理,不妨再等等看,晾它二郎山也不敢拿老四如何……”

三人如此自我安慰后,堂中氣氛也漸漸好轉起來,報訊的嘍啰退至門前,藉著轉身之際,掃量了一眼堂上高坐的三人,然后抬腿跨出門檻,寬松的褲腿下顯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小腿……

在離開忠義堂后,這名嘍啰一路下山,來到山側一片悄寂山林中,四下打量,確定無人,從腰后摸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竹雕,是一架小巧玲瓏的袖珍竹梯,小心翼翼放在身前一塊平整山石之上,當袖珍竹梯自動從山石上立挺起來時,這名嘍啰不假思索朝小竹梯跨出一步,然后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攀梯君子,來去無蹤。

穿山越嶺,無影無形。

本能: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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