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見到了譚華又如何？這畢竟是夢里。讓他承受再多的痛苦，也只有一夜而已，醒來則煙消云散。

但，這是青禾的夢，青禾有權作主何時才回去。

陳木掏出李文龍的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了譚華的名字，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來我這兒一趟，給你個掙錢的機會。”

不一會兒，信息就回了過來：“馬上來！”

看來，這個譚華缺錢缺得厲害，問也不問就趕了過來。

也對，他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不缺錢呢？

天色黃昏，一輪月牙兒斜掛天邊。

青禾沒有進去看自己的身體，她只是在那兒靜靜地坐著，看著天邊的月牙兒。

曾經，這里是青禾的天堂，如今，這里卻是青禾的地獄。

這樣的轉變，只是因為有了人的介入。

大約半個小時，一輛面的飛快地駛來。

細瘦的譚華興沖沖地向大門邊跑來，這樣的人，大風天都不敢出門，弄不好會被風吹走。

“二毛，二毛……”譚華叼著一支煙，一邊走一邊喊：“二……”

譚華猛然停住了叫喊，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青禾站在二毛的面前，冷冷地看著他。

“青……青禾，你什么時候出來的……”二毛結結巴巴地想問話，但腳步卻在悄悄后退。

“我……一時一刻也忘不了你！”青禾冷冷地說道。

“鬼啊！妖啊！”譚華猛地轉身往面的車上跑去，啟動了車，準備掉頭。

對付這樣一個慫貨，應該不需要自己幫忙吧？陳木想到，再說這本來應該是青禾自己解決的事情。

青禾跑動的并不快，只是穩穩地攔在了面的車的車頭。

譚華猛地加大了油門，想把青禾撞倒。可只聽見油門的轟響，而面的車紋絲不動，青禾也仍然站在車前。

青禾的雙手已經將車完全托離了地面，兩個驅動輪只在空中飛快地旋轉，所以任你油門加得再大，車也跑不了。

青禾突然像瘋了一樣，一聲怒吼，張開了血盤大口，變身成了熊妖的模樣。

熊妖雙手一用力，將面的車完全掀翻在地。

車窗的玻璃碎落一地。

熊掌狠狠地拍打在車身上，車身瞬間癟下去一大塊。

譚華從車窗里拼了命地往外爬。

“青禾，青禾，你聽我說，這事不怪我啊，是李文龍。我是知恩圖報的人吶。我不肯出賣你，可是，李文龍騙我吸毒。是他騙了我啊……”

譚華爬出車窗還沒站穩，熊妖巨大的熊掌狠狠地扇在了譚華的臉上。

譚華那瘦弱的小身軀怎么能經得起這一熊掌。

整個人都飛到了半空中。

在譚華還沒有落下的時候，青禾又接住了他。熊掌像雨點一樣，擊打在譚華的身上。

若不是夢里，譚華可能已經化身肉泥了。

即便如此，譚華現在也已經血肉模糊。

陳木想上前提醒一下青禾，但想想還是算了，反正自己只是個潛夢師，又不是法官。

正在此時，陳木突然發現了怪異的一幕。

譚華在被熊妖連續的重擊下，嘴里竟然飄出一股輕煙，慢慢凝聚成了另一個譚華的模樣。

靈魂出竅！

在夢里，譚華竟然被打得靈魂出竅，熊掌的力量該有多大？心里該有多恨。

譚華出竅的靈魂，轉身想跑。

熊妖卻扔掉了譚華的身體，一掌拍向了譚華的靈魂。

譚華的靈魂被拍倒在地，熊妖上前猛地向譚華的靈魂咬去。

只聽見一聲慘叫，譚華的靈魂不再掙扎。

“青禾，不可以！”陳木沒想到熊妖連譚華的靈魂也不放過。這可就有點越權了啊，哪怕是在夢里。

但陳木的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熊妖將譚華的靈魂，撕成了碎片，放入了嘴中，一口一口地咀嚼著。

熊妖嘴角邊的血跡滴落在地，譚華的身體躺在一邊，唯有呼吸。

而譚華的靈魂，已經殘缺不堪。

“青禾，不可！”陳木趕了過來，想要制止。

熊妖扔掉了譚華殘缺的靈魂，血紅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了兩行清淚，向著天空又是一聲長嚎。

天空的月牙兒慢慢染上了紅色，淡紅……深紅……血紅……

血紅的月牙兒，掛滿了血滴。

這是青禾的夢，這是仇恨的夢。夢里的月牙兒都帶著血跡。

熊妖的嚎叫不是嚎叫，是長嘯當哭。

明天，即便譚華從夢里醒來，身體還是完整的，但他的靈魂，已經成了殘缺的靈魂。

或許，世間這樣的人遠遠不止譚華一個。

陳木怔怔地看著這一切。

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

“青禾，變回來吧，我們回！”陳木輕聲地提醒著，他知道，熊妖的情緒還沒穩定。

熊妖眨了眨眼，突然，兩只熊掌猛地撕開了自己腰間的傷口。

傷口的血猛地流了下來，肚子的腸子也掉落出來。

熊掌伸進了傷口，痛苦地摸索著。

“青禾，你這是在干什么？”陳木都驚了！

青禾的心愿已了，恐怕已經回不去了。

“陳老板，你來，我想跟你說句話。”熊妖的聲音很輕，聽不出痛苦。

陳木走近了熊妖的身邊。

巴掌大帶血的熊膽托在了熊妖的掌上。

熊妖顫抖著將熊膽遞到了陳木的嘴邊：“這是我的魂膽，你喝了它吧。你喝了它，替我活下去。成嗎？”

“不，青禾，你為什么要這樣？”陳木的眼圈也紅了。

他知道，這是青禾給他的回報，但是他無法承受這種悲情。

“求求你，喝了它，讓我安心的走。”熊妖的眼里流出的不再是淚，而是血。

“你如果不喝，我會變成鬼妖，一輩子禍害人間的。因為，因為我恨的，不止是這一個人……”

熊妖還在支撐著，等待著陳木的回答。

是啊，她恨的不只是譚華一個人，她恨很多人，如果完整的死去，怨氣郁積，真的會變成鬼妖。

熊妖將熊膽前端的小口放在了陳木的嘴里。

陳木茫然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熊妖輕輕地捏住膽囊，一股苦汁順著陳木的咽喉而下。

“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好人！”熊妖看著膽汁已經擠完，咧動著嘴角，像笑，也像哭。

熊妖終是化作一陣輕煙，消失。

亡魂已去，妖性無蹤。

歸去的木門已經豎起。

陳木再次回到了莊周亭。心里如同升騰起一把火。

那是熊膽在體內燃燒，一股暖流在身體內循環，澎湃激昂，最后才漸漸平息，歸入丹田。

這是一只妖的力量，已經完全地蘊含自己體內。

他甚至能感覺到，這種力量已經超越了四鬼。

天，就快要亮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