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萊擰著眉頭，手指在報紙邊緣剮蹭。

他半讀半停，在讀到某幾段文字時甚至于目光空洞。

莉蓮·海德小姐的這篇名為《皮蛻》的恐怖短篇單論文字和故事性誠然不如市面上廣為流傳的同類通俗小說。

在費萊個人主觀評判里，它僅僅觸及了點恐怖的皮毛。

但其中與恐怖相關的渲染手法卻讓他莫名體會到了大學時期偶爾會流傳到他手里的當地紙媒既視感。

他們習慣于把某種令人反胃式的夸張描寫運用在事件本身，然后在此基礎上添加層出不窮的奇怪修飾詞，以達到營造恐怖效果。

最后呈現出來的除了惡心也沒有多余的東西了。

這樣相同寫作手法激起了費萊的病。

他腦海里不自主地將現實與故事聯想。

蛻皮與父親的病。

《玄君七章秘經》蝌蚪文與八面銅骰上的不知名文字。

如果不是能意識到自己是在閱讀報紙，恐怕費萊現在又該在地上趴著急喘了。

精神疾病阻礙著費萊繼續閱讀。

他只好無奈放棄在今晚讀完所有《詭麗雜談》的想法，帶著沒找到謎底的遺憾睡去。

接下來的一周，銹山下了一場持續大雪。

瞧見窗外漫天大雪，本就討厭雪天出門的費萊更是將所有精力都放在《詭麗雜談》上。

一日三餐，開始全由傭人們端上樓來。接著因為大雪緣故，傭人都回家去了，變成了老戈林端著三餐上樓。

等費萊磕磕絆絆地讀完所有已經是兩天后了，他還是沒明白究竟為什么那個東方女人會找自己當面打啞謎。

當然，可以預見的是，如果《詭麗雜談》下一期要是出篇名為《銹山鋼鐵大王死去真相》的恐怖小說。

費萊那天墓園里反常的微表現一定會被大書特書。

一個繼承了遺產的養子在面對養父死因時表現反常，想想就是博取銷量的好橋段。

而后時間，費萊又開始研究起了那枚留給他的骰子。

他找到了在廚房里忙活的老戈林再三詢問:“那枚骰子父親真的沒和你交代過什么嗎。”

“我以我這把老骨頭為數不多的日子起誓，老爺只吩咐我給少爺您送去，實在是沒說什么。”

“費萊少爺，或許那只是飾品呢？”

費萊梗了一下，掏出了骰子，仔細觀摩后，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這并不是沒有可能，但費萊實在不愿相信，他的父親隱秘地暗中留給自己一個骰子會沒有其他用意。

莫羅蒂·L·特倫奇，這位前特倫奇冶金公司掌舵人，盡管固執，但他絕對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上樓來回間，費萊有了點新思路，朝原先父親的書房里開始探索。

幽暗的書房不知多久沒用，書柜的每本書上都積有許多灰塵，有些沉積在里面的都生了書蟲。

點燃壁爐，任由窗外雪花飄搖。

費萊開始在其中一本本翻找起來，他的想法是在里面找到可能存在的相關研究手札或者一本記錄著相關信息的書籍。

尤其是些關于文字方面的書籍。

但天不遂人愿，老特倫奇在這方面的藏書是少之又少。

書房里幾個裝滿藏書的書柜里多半是冶金、管理類書籍，而少部分看上去近幾年購置的則是些民俗學書籍。

為此費萊費大力氣將書柜搬空，終于在角落找到幾本不知名出版社出版的書籍。

《無名之語的解構-冷原文字考據》

《蠕行字解：非歐幾何視角下的符文拓撲學》

《待解譫妄詞源學》

費萊隨意翻看了幾頁，這些里面全都沒有骰子上纂刻的文字。

這也徹底宣告探索之路告吹。

他最大的收獲則是在群書里發現了本銹山近年來的重大案件記錄集，從中還找到了《皮蛻》的原型連環殺人案。

上面描述的第一個案件就是“威廉·埃爾南德斯”死亡記錄。

這位自作聰明的古董掮客確實死于東方小販的報復，死因則是脖頸處挨了一刀。

可見某位記者小姐為了銷量做了多大的藝術加工。

而在他花費精力研究報紙和骰子的時間里。

費萊的兄弟姊妹們似乎遺忘了這個住在西郊的同胞兄弟。

他們自葬禮后就再沒回來過這個古堡。

特別是理察爾，費萊回家待了將近一周時間，連他一點消息都未曾聽過。

也就萊恩，雪下得最大的那個夜晚，接到路面執勤任務的他因為大雪道路不通回到這兒避雪。

然后用敲門聲吵醒淺眠的費萊。

兩個沒流淌特倫奇家族血液的養子接著會在這個名為特倫奇堡的房子里如同守靈那天晚上坐起聊天。

“費萊，你的臉色看上去比那天好了不少。那天你是真他嬢的嚇人。”

火爐前，萊恩看著費萊說道。

將精力花費干凈了，費萊這幾天少見的沒做怪夢，連慘白的臉都恢復了些許氣色。

費萊對此也只是笑了笑，沒啥回應。

從萊恩的口中，費萊得知了近幾天大伙都在忙些什么。

西奧多接手家族企業后忙著處理礦上的事情，連帶著他兒子基恩也忙得不可開交。

弗蘭克神神秘秘的沒出現在大眾視野里。

萊恩還講了關于老特倫奇得的是那個叫“克利尼亞氏癥”的新型傳染病。

這病最近正在銹山舍榭區肆虐。因為潛伏期長，發病周期迅速，一下就要人一條命。

可到目前，醫院的醫生們也還沒找到病源。

隔天臨走時，萊恩還跟費萊說了另一件事。

“對了，珍妮特叫我通知你去參加在獵鹿日的活動。”

“獵鹿日？”費萊疑惑道。

“就是這幾年流行起來的用來社交的打獵游戲，同時也是為了在感恩節前夕搞點鹿肉。你懂得，都是些彎彎繞繞。”

“正式請帖基恩會送來的，到時候他會和你說明白什么時間去哪里的。”

費萊點點頭，目送對方離開。

直到大雪結束的前一個晚上，基恩·特倫奇才帶著入場券來特倫奇堡找到費萊。

“費萊叔叔，獵鹿日的入場券，地點在紅山區邊的獵場，時間是后天一整天。”

費萊拿過請柬，簡單瞄上幾眼后收好。

在確定基恩不過夜且在當天會來接自己后，費萊挪步回了房子里，然后在睡夢中度過了這周的最后一個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