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名字的一刻，費萊的眉頭驟然擰緊，反復對比念道：“維克多，維多克。”

維多克（Vidocq）和維克多（ Victor），從詞源上就是兩個單詞，但發音相近。

尤其是在銹山這種混著喉顫音的地方，有時候稍不注意就容易混淆。

“你確定你沒聽錯？”

費萊捏著哨笛再次向愛爾蘭確認道。

“沒有。”愛爾蘭白了費萊一眼，有些不忿，“老子現在看上去像是那種喝醉了的人嗎？”

費萊狐疑打量。

為了證明自己的意識完全沒有問題，愛爾蘭當場就表演了一段繞口令。

最后的結果自然是費萊將猜疑吞進肚里。

后面就是愛爾蘭邊走邊教授費萊手里新購買來的，聲音如長笛般尖銳的哨笛該如何正確使用。

“撅嘴，將下唇輕輕抵在氣孔，然后鼓著腮幫子吹氣。看我的姿勢。”

“這樣？”

“再上面一點，微笑，用微笑的姿勢吐氣。”

.....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

南森·維多克繞餐廳另一側的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

不，準確來說，他現在應該叫“黑樹樁”。

那群和他一起來到這里的，弗蘭克·特倫奇的手下們都是這樣叫他的。

此刻，躺在床上，南森撫摸著臉上的皮肉，喃喃自語：“特倫奇，特倫奇，多么好的姓氏啊。”

自說自話間，他不住伸手摸向床底。

床底藏著的東西關乎到他這次的行動，獨立于明面上和同僚們一起的行動之外的目的。

可就在這瞬間，急促敲門聲就擾得他不得不停下手上舉動，忙去開門。

打開門來，一個穿著披著灰色長袍的男人披頭蓋臉的就是指責：“黑樹樁，你剛才去哪兒了？”

“大人，我去吃飯去了。”

灰袍狐疑：“吃飯，吃了將近一個鐘的時間？！”

“碰上個有意思的人，多聊了幾句。大人，這不礙事吧？”

“哼！”灰袍冷哼，又問道，“叫你這幾天打聽的事情，打聽到了沒有？”

“打聽到了，下午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哼。”

灰袍面色稍緩，不過臨走卻是多埋怨了一句。

“看見你就來氣，下次把你那剛蓄的兩撇老鼠尾巴給剃了，粘在那臉上太惡心了。”

“是。”

南森點頭，聲音徹骨寒冷。

......

尖銳哨聲從笛腔中劃出，聽上去是開門時的對流風占了其中音色的主要成分。

在得到了愛爾蘭一個稍好聽些的評價后，費萊暫緩下掌握這個極具特色的樂器的舉動。

灰巖旅館外，寒風獵獵。

費萊兩人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倒不是猶豫去處，是為了某群突然出現的人而讓路。

不得不說，這是個視覺與嗅覺同時遭受沖擊的畫面。

背著空了的柳條筐的礦工們佝僂著紫紅脖頸匆匆而過，在冬日漸暗的天光下并行呈現，恍若移動的蟻群。

風將他們長期勞作在硫鐵礦中從而沾染到身上的臭味吹到了兩人面前。

有些刺鼻，更是有些刺眼。

愛爾蘭小聲說道。“真壯觀啊，讓我想到了我小時候農作收成的時候。”

費萊緊了緊衣服，兩眼瞇起，緘默不語。

礦工們離開后，空氣中的臭味稍淡了些。

“走吧。”

費萊招呼道，沿臭味的方向開始探索這座他從未來過的鎮子。

“喂，照顧下病人，等等我。”

愛爾蘭在身后跟著，拐杖費力氣地甩起。

寒風漸漸吹散了濃郁臭味，礦工隊伍化整為零的消散在小鎮錯綜復雜的街道里。

整座延續著十九世紀風格的小鎮在建設時就有意保持了千篇一律的建筑風格。

看上去，所有房子都是一個模樣。

好在鎮上有些建筑有著獨立于灰紅色石樓之外的風格。

一圈下來，花費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費萊兩人除了收獲了不少原住民好奇的眼光外，還知道了某些特殊地點的方位。

如西南角那座響徹小鎮的鐘樓教堂。

如藏于主干道旁的警局。

還有一間坐落于小鎮東北側的，離旅館不過兩個街道距離的診所。

最顯眼的是西側的連棟建筑，上面標識著特倫奇冶金公司的標志。費萊瞧了眼里面狀況，倒是沒有進去探究。

每到一處，費萊總要在草圖上記錄一下。

對此，愛爾蘭是嗤之以鼻的。

“雖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你現在的調查有些浪費時間，還有些浪費老子的體力！”

“那您有什么見解。”

對于指教，費萊總是客氣至極。

老練的禁酒探員也大方的開始展示自己的方法。

首先他就要求費萊將先前沒有多大效用的盲目記錄收好。

隨后，為了言傳身教如何是他認為的正確調查，愛爾蘭主動請纓，領著費萊沿貫穿小鎮的主路向小鎮入口處去。

深冬時節，街道上能見到行人頗少，能見到的還在經營的商鋪也少。

似乎寒冬會凍結小鎮的運作。

不過少歸少，但總還是有的。

徘徊許久，愛爾蘭領著費萊在其中找到一家還在經營的雜貨鋪。

進門后，面相和藹又是上了年紀的婦人主動問道：“我看你們在附近轉了許久，你們是需要些什么幫助嗎？”

“來包煙，”愛爾蘭熟練的將鈔票遞出，隨后問起，“不用找零了，就是，我們能稍微在這兒稍微待會兒嘛，外面有些冷？”

“啊，沒問題。”

老板娘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接受了。

在店里的火爐旁坐了一會后，老板娘主動問起來：“你們倆是今天中午剛過來的吧？”

“您這都知道？”

講完這句后，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愛爾蘭單方面獲取情報的時候了。

過了許久，展示完如何是正確調查后，愛爾蘭總算結束了對話，然后以表感謝將一張從費萊那兒找來的大額紙鈔留下以作答謝。

“你們太客氣了，唉，下次有什么需要還來找我哈。”

老板娘笑著收下。

雙方愉快的結束了這次“交易”。

從雜貨鋪里出來后，愛爾蘭得意道：“瞧到沒，這就是老子的方法。多和人交談，從言語中獲取情報。”

“我倒是覺得我的錢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勞。”費萊說道，接著疑惑問道，“你為什么會選她？難道是她看上去和藹一點？”

愛爾蘭侃侃而談：“當然不全是，除了她看上去好交易一些。還有就是這個寒冷天氣還在經營的人不是缺錢就是閑的荒。瞧見小鎮的結構沒，只有一條進入的主路。坐落在入口的，尤其能知道小鎮的游客情況。這些下來我才會選擇她的。要知道，辦事找對對象很重要。”

但他們其實不知道，好心的老板娘“鮮花”蘇菲并不是看在錢的面子上，而是看在兩人一個瘸腿，一個看上去就虛弱，明顯又像是不太認識路的樣子才盡可能回答的。

換做別人，“鮮花”蘇菲可不會那么好心，至少得付多些錢。

在晚餐時分，費萊兩人準時回到了旅館。

這次坐在柜臺看店的人是桑切斯夫人。

她很熱情，倒也很克制，全然沒問兩人下午的經歷。

而到了晚餐席間，費萊依舊在想下午的調查。

“所以找人問這種方法在調查中通用？”

“要看你具體要求什么。當然，這比起你瞎逛要好得多。”

“那具體是怎么做？”

“嗯，以后再說，老子餓了，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