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日看了那從城外飛入的書信，周弦就知道長安危矣。

一夜過去，沒曾想到事態卻是發展地如此之快。

“記住，布好拒馬，多用弓箭，死守宮門！”

周弦一聲令下。

羽林軍士便與那企圖沖進宮來的西涼軍拼殺在一起。

頓時喊殺聲四起，流矢無數。

“小六，頂得住嗎？”周弦一刀砍在一個叛軍的身上，大聲吼道。

“暫時，還可以！”

年輕小伙自那日殺了董卓以來，已然跨過了心里的障礙。

面對眼前的殘酷場面，也不曾退怯，手中長槍揮舞著正向前拼殺。

“再頂一會兒，我去面見陛下！”

周弦喊著，便從宮門的亂軍中脫身而出，往宮內走去。

未央殿上，王允步履匆忙。

不由分說地拉著獻帝便往外走去。

“陛下，速與老臣出城躲避！”

周弦一身血污，忽然出現在了大殿之外。

他聽到王允的話，也是皺了皺眉。

“周弦？來得正好，引兵護駕！”

如今的城中，四處都是西涼軍馬，胡亂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王大人意欲前往何處！”

“自是出城往東去，再修書一封，請袁曹來救！”

原來王允倒是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計劃。

可惜，長安城破地如此之快，出乎意料，此時想要出城，難若登天。

“王大人，如今西涼軍已經殺到了宮門外，長安各大城門，已經盡皆失守，定有西涼重兵把守，如此出城，豈不枉送性命?！?

放在平常，周弦對王允的話語可謂是言聽計從，從無二話。

此時的發問，卻是讓王允心中有些緊張。

他抬起頭來，重新審視了一番這個軍士的臉。

“周弦，你意何為?！蓖踉噬裆珖烂C地質問道。

“自然是保衛陛下安危，只不過此時出城，太過危險，所以才出言相勸?！?

周弦如實回答道。

王允這才長舒一口氣，若是羽林軍也連同嘩變，那長安城便成了死局。

“你對城中布局熟悉，依你之意，如何才能逃出升天？！”

“王大人，此時若要保全陛下性命，除了投降，別無他法?！?

這倒是實話，如今長安就是個密不透風的鐵桶，如何能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輕松走脫。

他撇了宮門戰事，來此面圣，就是要奉勸獻帝早做決定而已。

投降？

王允皺了皺眉，面色一變，便開口說道：

“昔日董卓入洛陽，便如同招來了豺狼虎豹，如今再降李郭，又有何異，難不成要陛下再受屈辱？”

周弦卻是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

“方才大人問的是如何保全陛下性命，周弦才如此作答。若是要保陛下與王公的名節，屬下這就召集兵馬，與那西涼賊人決一死戰?！?

此一番話，卻如同尖刀一樣插在了王允的心口上。

他寧死不降，究竟是為心中虛名，還是為了陛下安危？

一陣沉默之后，他才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周弦，你倒是看得清楚。”

眼前的老者，似乎一瞬間蒼老了不少。

“不知陛下圣意如何呢？”周弦轉而問道。

十歲出頭的年輕皇帝一臉驚恐：

“全憑王公所言?！?

周弦心中默默嘆息。

從何進到董卓，再到呂布王允，卻是看不到獻帝自己的一絲主張。

漢室微弱，根源終究還是在他自己身上。

“為保全皇室血脈，老臣斗膽，只得委屈陛下，暫時投降李郭。”王允俯身拜去。

“自然依王公所言！”獻帝也惶恐地去拉他起來。

“既如此，我便收攏軍士，派人出宮投降?！?

王允憔悴地點了點頭。

他神色黯然地將獻帝拉到了宮墻那邊。

老人抓著少年的手，如泣如訴，悵然淚下。

一時之間，年輕的皇帝也跟著流下淚來，輕聲啜泣。

兩人又一番耳語，卻是不知說了些什么。

王允忽然對著獻帝再三而拜，站起身來，便走到了周弦跟前。

“你做的很好，護陛下安危，便是你羽林軍的使命！”

老者頓了頓，看著宮外的硝煙，接著說道：

“不論何進董卓，還是我王允呂布，即使李郭進了宮來，你也當寸步不讓！”

周弦連忙點了點頭。

雖如此，他心中卻沒有太大把握。

李郭不比那董卓，兩人不學無術，匪氣極盛，誰又知道能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荒謬事情來。

若真是危及性命，周弦也只好舍了長安，逃出城去了。

王允點了點頭，忽然一把拉出了周弦腰間的長刀。

“我死后，便拿我頭顱交予李傕，應該能保下你的羽林校尉之職?！?

周弦心中卻是駭然，一下明白了王允的意思。

“王大人···”

“我意已決，不必再勸，垂死老翁而已，何足掛齒！”

王允笑了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幽深宮墻，又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獻帝。

“陛下安危，便交予你身上！”

說完，老者憤然引刀，抹過了自己的喉嚨。

鮮血星星點點，落在地上，宮墻上，周弦的衣袍上。

他本以為自己知曉了過去未來，便能坦然面對一切。

可看到眼前的場景，卻感覺一股厚重的東西壓在了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深深嘆口氣，朝著王允躬身下拜。

旋即從地上撿起刀來，在獻帝驚恐的目光中，割下了王允的腦袋。

···

未央宮外，拒馬已經被沖垮。

七百羽林軍士與沖入宮來的西涼軍馬拼殺正酣。

忽然一聲怒吼傳來，人群中間靜靜地讓出了一條道來。

小六渾身浴血，匆忙拿手抹了抹眼睛，然后張大了嘴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場景一般。

剛要出聲，卻被一旁的林釗拉了下來，搖了搖頭。

眾人就這么看著羽林軍士周弦，一手牽著年幼的獻帝，一手提著王允的腦袋，走到了李傕的跟前。

“逆賊王允，脅迫陛下，殊死頑抗，已被陛下下令斬殺，周弦率全體羽林軍士，請將軍納降！”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說完，便將王允的腦袋，輕輕放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好！好！”

李傕的笑聲回蕩在皇宮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