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睜眼，周弦在床上驚醒過來。

他大汗淋漓，似乎是做了個噩夢。

“你醒了？”

屋子里在洗著熱方巾的，正是金翠樓的如煙。

“你怎么來了？”

“誰讓你無親無故的也沒個人照顧，你那群兄弟就到樓里把我叫了來！”

如煙似乎有些不開心。

“照顧我，我怎么了？”

“怕不是燒暈了腦袋？”

如煙嘆了口氣，走上前來，摸了摸周弦的額頭：

“昨日你在宮中受傷暈了過去，被巡邏的侍衛(wèi)給抬回來了，燒了整整一個晚上。”

周弦這才恍然大悟。

“嘿嘿，還是小煙煙疼我！”

說著，他伸手拉住如煙的胳膊，就要親熱一番。

“現(xiàn)在覺得如何，頭還疼嗎？”

“不疼了不疼了，好得很！”

“哼！你好得很，我卻是要不好了！”

女子卻是忽然眼睛一紅，滿臉委屈。

“這是怎么了？”

周弦一頭霧水，關(guān)切地問道。

“那你與我說道說道，阿珍是何人？”

“蛤，阿珍？”

周弦身子一震，一下懵了。

阿珍是他前世妻子的名字，可如煙卻為何曉得？

“你昨夜高燒，念了一晚上這個名字，不知道是哪里的女人，才讓你這么掛念！”

說著，女子的眼淚就嘩嘩地掉了下來。

這誤會可大了！總不能說是自己老婆吧。

“如煙，你聽我解釋···”

“你既然好了，就尋你家阿珍去，以后莫要來找我！”

說完，女子便甩下手中的熱方巾，奪門而去。

“這都什么事兒！”

周弦唉聲嘆氣，輕輕抽了抽自己嘴巴，便下了床來。

天色漸暗，沒想到自己倒是睡了一天。

他洗了把臉，便連忙往金翠樓趕去。

···

長安城西，金翠樓。

自覺得受了委屈的沈如煙，正坐在房間里默默啜泣。

兩個與她交好的姑娘都在一旁勸解。

“男人沒有好東西，你對他一片癡心，推了多少邀約，他竟如此待你！”

紅衣姑娘聲色俱厲：

“我且去打聽打聽，問問這個阿珍是哪個樓子的姑娘，非撕爛她的嘴不可！”

“鴛姐，我本就是個風(fēng)塵女子，沒名沒分，又哪里攔得住男人尋別的姑娘的。”

如煙想到傷心往事，聲淚俱下。

“呸！你可是咱們金翠樓的金字招牌，出了名的色藝雙絕，除了那個負(fù)心漢，何時讓別的男人碰過身子，我看倒是他配不上你！”

如煙也不回話，哭紅了眼睛。

“唉，咱們都是苦命人，不似雙雙這般好運(yùn)氣，遇著貴人贖身，哪用受這般閑氣！”

鴛姐忽然拉起身邊另一位女子的手，嘆氣道。

一襲青衣的少女生的面容姣好，高挑的個子和玲瓏的身段著實讓人移不開眼睛。

可誰知話剛出口，本來好端端的少女竟也落下來淚來。

“鴛姐，如煙姐，雙雙哪里來的好命，才剛?cè)敫痪茫鸵焕蠣斵D(zhuǎn)送他人了。”

“轉(zhuǎn)送他人？為何如此？”

不曾想這好姐妹回來樓里聚一次，便也出了這樣的事情，如煙也擦了擦眼淚，抓住了她的手。

“我，不能說···”

似有難處，女子低頭不語。

“雙雙，好姐妹，不要驚慌，你已經(jīng)入了官家上流的人兒了，再怎么兜轉(zhuǎn)，也差不到哪去，說不定正好遇到個如意郎君呢？”

鴛姐在一旁安慰道。

“王大人把你送給什么人家了？”如煙問道。

雙雙擦了擦眼淚，仍是不肯言語，似乎心中有些懼意，又匆忙把敞開的窗子放了下來：

“雙雙的事情，不能到處亂說，今日便是雙雙最后一次出來，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了。”

“好妹妹，即使你出不來也不打緊，只要在這長安城中，差人來說一聲，我一定去看你。”

見著姐妹有難言之隱，如煙也不再問，趕忙安慰道。

轉(zhuǎn)而又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兩人也是相擁而泣。

“小煙煙，我的寶貝兒，我來啦！”

門外忽然想起了男人的聲音，正是那羽林軍周弦。

推門進(jìn)來。

好家伙一張桌子坐了三個女人，都哭得梨花帶雨，可把周弦嚇了個夠嗆。

“額，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正是時候，看我不幫如煙妹妹打你個負(fù)心漢！”

不知是不是受了兩位妹妹遭遇的感染，鴛鴦也不問青紅皂白，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周弦擲了過去。

“鴛姐！干嘛發(fā)這么大火，消消氣，消消氣。”

周弦一把將杯子接過，賠了個笑臉。

“我且問你，阿珍到底是哪里的狐媚子，讓你棄我們家如煙于不顧？”

靠妖，周弦倒是不曾想到阿珍的大名都已經(jīng)傳到了金翠樓里。

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如煙，女子卻一下撇過了頭去。

這誤會還真是大了。

“沒有阿珍，沒有阿珍！我燒壞腦子，胡說的！”

“少給扯謊，不如實招來，我就叫阿貴將你打出去，再也不放你進(jìn)樓里。”

“哎呦姑奶奶，我這白天當(dāng)班，晚上得空就來金翠樓，若是晚上當(dāng)班白天就都在屋里睡覺，哪有什么時間去找什么阿珍來！”

如煙聞言，也悄悄轉(zhuǎn)過頭來。

“昨日高燒不起，做了個噩夢，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個膀大腰圓滿口齙牙的女人將我撲到在了地上，口口聲聲說自己叫阿珍，這才才胡言亂語驚呼救命來著！”

周弦急中生智，趕忙解釋道。

“當(dāng)真？”如煙和鴛姐異口同聲地問道。

這特么都能糊弄過去？

周弦暗夸了自己一聲天才。

“哎呦，長安城的女人還有鴛姐你不認(rèn)識的嘛，哪里有什么阿珍嘛。”

“如此說來，真是高燒時候說得胡話？”

如煙眼中一下有了神采。

“天地可鑒！我若說謊，五雷轟頂！”

這時候，誓言總比解釋好用。

果然，如煙一把扯下周弦發(fā)誓的手來，啐了他一口，便又害羞地轉(zhuǎn)過頭去。

“不生氣了吧。”

周弦坐到了如煙身邊，將她摟了過來。

“哼！”女子雖不理他，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姐姐有人疼愛，雙雙也就放心了。”

忽然，坐在一旁的青衣女子站起身來，似乎就要告辭。

周弦這才注意到，眼前的姑娘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以前雖然見過幾次，卻叫不出名字。

“妹妹別走，再待一會兒，讓這潑皮出去。”

如煙一把拉住了雙雙。

“你們聊你們聊，我晚點(diǎn)再來。”

周弦非常識相地站了起來。

“妹妹生得好看，歌舞又是絕佳，奈何王大人如此狠心，要將你送給他人！”

鴛姐脫口而出，卻忘了周弦還在，趕忙又閉上了嘴。

卻恰好被走到門口的周弦聽到了這一句。

“轉(zhuǎn)送？王大人？司徒王允府上？”

他好似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轉(zhuǎn)身問道。

雙雙入了司徒府當(dāng)歌女，金翠樓的姑娘基本都知曉，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鴛姐也只好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給雙雙投去了歉意的目光。

“這倒有點(diǎn)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周弦又坐了下來，好奇地問道。

“雙雙。”

對不上啊，難不成是自己搞錯了？

“有沒有別的名字，小名？藝名？昵稱？”他又追問道。

“雙雙便是雙雙，哪里來別的名字。”

如煙看周弦咄咄逼人，沒好氣地說道。

周弦這才有些歉意地?fù)项^笑了笑。，

“雙雙入王公府上演曲后，便取了個藝名喚作貂蟬。”

少女聲如細(xì)蚊。

貂蟬？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周弦如魔怔一般地拍了拍手。

有著“閉月”美稱的貂蟬，竟是自己相好的姐妹。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