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巳哪里知道,許清武的腿,就是殷昊派人毀的。
暗夜,尉府燈火通明,鄧巳請了好些大夫為許清武問診,折騰了兩個時辰,許家終于來了人。
許濤得知自家長子的腿徹底廢掉的噩耗,當(dāng)場老淚縱橫,許夫人哭鬧著要尉府查明幕后黑手,是而又鬧騰了一個時辰。
正月當(dāng)空,許家終于帶著昏迷的許清武離開尉府。鄧巳氣得只想罵娘,大好良宵生生被許家人給敗了興致,原打算去寒伶倌消遣的鄧大人疲憊的拖著圓滾滾的身子回了鄧府。
彼時的城北許家,氣氛壓的極低。許濤看著暈厥在床上的嫡子冷靜下來,他們許家奮斗多年,好不容易入仕,當(dāng)年老太爺更是一股氣做到了少府少卿的位置,自己身為許家嫡子,繼承了老太爺?shù)墓俾殹?
本以為少卿的位置,要交到清武的手里,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
“清武傷重,日后不必去韓夫子那里求學(xué),待在府里安心靜養(yǎng)。”許濤盡量放緩姿態(tài),但許夫人還是第一時間參透了許濤的意圖。
“老爺,你這是要放棄武兒了嗎?”
“武兒這幅樣子,你叫他如何登上朝堂,一展凌云?”
許夫人泣不成聲。
“可武兒畢竟是我們的長子!”
“夫人,我們還有文兒!”許清文平日里混跡煙花之地,縱情聲色,不務(wù)正業(yè),紈绔至極。導(dǎo)致許濤夫婦見嫡次子的次數(shù)還沒府上那幾個庶子來的多。
猛的聽許濤這一提,許夫人愣了片刻。對于次子,她從未報過太多期望,許是長子的優(yōu)秀,導(dǎo)致她忽略了對次子的教養(yǎng)。
思及,許夫人悔不當(dāng)初。
許濤捋著下顎的短須。心中打起了另一個算盤。他有五個兒子,除了嫡長子許清武,嫡次子許清文,庶子許良銳和許良胥,還有一個自小被送去遙遠(yuǎn)鄉(xiāng)下的小兒子。
如今嫡長子無緣朝堂,嫡次子又是那樣一副德行,只能暗中培養(yǎng)兩個庶子,如若在行不通,便只能認(rèn)小兒子回許家了。
當(dāng)然,這一切都不能告訴許夫人,許夫人出身商賈之家,這些年許家的一切大多靠著許夫人娘家打點,許濤的小心思只能藏起來,一切還需暗中謀劃,從長計議。
墨色如水,長街冷清,唯城中央偏巷閃耀著通明燈火,來往行人步履漂浮,空氣中香氣飄飄,醉人心弦。
“主子,這不是您該來的地方!”巷尾,黑衣少年冷著臉,企圖阻止青衫少年的步伐。
顏念念眉頭一挑。整個北棠國上下,消息來源最容易的地方,就是這條花街。
今日白天她尉府卷宗閣的檔案里發(fā)現(xiàn)了印有蝴蝶標(biāo)記的箭羽圖案,同樣的印記,出現(xiàn)在上次蜉蝣山的那場刺殺中。
這次偶然的發(fā)現(xiàn)讓顏念念有了追查的頭緒,可惜卷宗閣的記載并不全面,很多重要資料,都在宗閣。
君懿殊的無辜逝去和顏氏覆滅一直是顏念念心頭揮之不去的痛楚,她不愿等,迫切的想要知道背后真相。
故而,心急之下,夜訪煙花巷。
“我又不去寒伶倌!”
顏念念手中折扇一揮,抬腳邁進(jìn)正前方那扇敞開的大門,粗略一掃,內(nèi)里柳綠花紅,香氣裊裊。
官柚無言,不愧是君家人,一個比一個難琢磨。旖旎春光下,黑衫男子緊跟上去,繃著臉隨侍青衫少年左右。
很快有女子迎上前一路帶著兩人入了樓上雅閣,這女子見黑衣男子面色不善,青衫少年不言不語。極有眼力的保持距離。
“二位公子面生的很,可是頭一回來這清風(fēng)閣?”
“我家公子喜靜!”
未等顏念念回答,官柚突兀的來了一句。
瞧對面女子表情,大概正在心底吐槽,喜靜來什么清風(fēng)閣……
顏念念鎮(zhèn)定的補充“挑幾個活潑的送過來。”
聞聲,女子歡快的笑著回應(yīng)。
“公子請稍候!”
官柚那張臉都僵了,不是說好不亂來的嗎,一開口不止一個,還要活潑的,主子這是想干啥。
思緒一半,被顏念念打斷。
“給,把這個拿去當(dāng)了。”
“主子?”嘖~這不是東淮帝君賞賜下來的陪嫁指環(huán),主子瘋了,連這也要當(dāng)?shù)簦冗@更瘋的,是她即將要拿著指環(huán)換來的錢在青樓揮霍。
“官柚,我是不是你主子!”
顏念念漫不經(jīng)心的投去打量的目光,黑衫男子皺眉接過指環(huán)。
“可是您的安全?”
青衫少年嘴角微揚,指尖彈出的花生米穩(wěn)準(zhǔn)打滅遠(yuǎn)處火燭。
“放心!”
主子藏的這般深沉,他竟沒發(fā)現(xiàn),她會武。
“屬下這就去辦。”
窗柩一動,雅閣內(nèi)只剩顏念念一人。沒錯,她故意支開了官柚。師傅說過,凡事留一手。歸根結(jié)底,是她還不信任官柚。
敲門聲響起,顏念念壓著嗓子吩咐人進(jìn)來。
先前那女子扭著腰推門而入,帶進(jìn)來一排衣著鮮艷,身材窈窕的妙齡少女。
顏念念打量一圈,隨手一指,留下五人。
門開了又關(guān),隔絕了室外的嘈雜。五人立在原地,皆未有所動,想她們幾人侍奉恩客無數(shù),還不曾見過這般脫俗的公子,這樣的人,不該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
顏念念望著規(guī)規(guī)矩矩立在那邊的五個女子,滿心狐疑,這是……活潑的?
“彈首曲子聽聽!”
“公子想聽什么?”紅衣女子搶先坐到古琴之前。
“舒緩清淡的。”
紅衣女子心中有了曲目,十指飛揚,渺渺琴音縈繞于室。屋內(nèi)的氣氛也回歸了正常,剩余女子湊近青衫少年,捏肩的捏肩,揉腿的揉腿,喂葡萄的喂葡萄,白衣那位美女,即興隨著曲子翩翩起舞。
氣氛正好,顏念念伺機(jī)與女子們攀談。
“姐姐們?nèi)绱藴厝岫嗖牛氡仄饺绽锸毯虻亩际切┦兰易拥堋!?
“公子您真會說話,不過叫您猜中了,這清風(fēng)閣啊,上到王公貴胄,下到商賈小民。其中世家老爺子弟們居多。”
“姐姐們見多識廣,不知可曾見過這個圖案?”顏念念借機(jī)拿出事先畫好的蝴蝶紋樣,攤在桌案上。
幾名女子湊近了細(xì)看。
皆搖頭。
顏念念失落,是自己操之過急了。
突然,先前彈琴那紅衣女子語氣一轉(zhuǎn)。
“這似乎,是世家圖騰,素聞龜夢城內(nèi),世家們皆有圖騰,呈家是白虎。這蝴蝶,奴家卻是認(rèn)不得了。”
圖騰,她怎么把這個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