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簡安安醒來,是在北京大學第三醫院白色的病床上。睜開眼,入目全是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窗簾,她的心莫名一驚,有種不好的預感躥上心頭,思緒有點混亂,不知道是不是處于幻覺之中。
直到蘇瑤那熟悉的聲音響起。她才找回某些意識。
“哎喲,我的媽呀,安安,你總算醒了。嚇死我了。”蘇瑤放下手上的熱水壺,趕緊跑了過來。
簡安安定了定神,不知道為什么,躺在醫院,讓她有種很驚慌的感覺,還未等到蘇瑤靠近,她就掀開被子,下了床,說是要回家。
蘇瑤立馬拽住她:“我的姑奶奶,你的檢查報告都還沒出來,你就要回去?醫生說最好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簡安安不知道怎么向自己的好友描述這種毫無來由的驚慌,靈機一閃,找了個借口說:“公司還有一堆事呢。哪里待得住。”
一句話倒是完全切合了一個上市公司總裁的身份,蘇瑤來不及阻止,簡安安已經跑向了病房門口。不料,剛出門,她就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她蹙眉摸了摸被撞疼的額頭,正想開口罵幾句,抬頭看到那如刀削般的下頜線,然后是俊朗的眉眼,生生將臟話咽回了肚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那嬌羞而無措的樣子,在陸承眼里,正如少年時候的她一般。
陸承低頭看了看她,旋即偏頭看向了身后。他的后面還跟著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醫生正要開口說什么,陸承一個眼神過去,制止了他,隨后對簡安安開口道:“我說你碰到劉教授怎么連聲招呼都不打,都是老合作伙伴了,這樣也太不禮貌了吧。”
聞言,簡安安抬頭看向陸承身后的醫生,眼里掠過一絲茫然,顯然對陸承口里的劉教授并沒有什么印象。盡管那絲茫然轉瞬即逝,但是,陸承還是捕捉到了,并與醫生對視一眼,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
簡安安尷尬地一笑,怕說得越多,越露餡,道:“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劉教授,改日我再來拜訪您。”
說著,她就繼續往外走,蘇瑤緊隨其后,追了上去。
是蘇瑤開車送簡安安回到別墅的。
蘇瑤擔心簡安安的身體,所以并沒有急著離開。她跟著簡安安進了別墅,替她燒了點熱水,哦,嚴格來說,熱水也不是她燒的。她是見識過簡安安家的智能廚房的,整個廚房的墻面上全是長長短短的機械手,一聲令下,機械手就會端起旁邊的水壺,再移到水龍頭下面,接了水,然后放到一個插了電的底座上,按下開關便燒起水來了。
她來過多次,自然會使用這些智能電器。看上去,她對簡安安家比簡安安對自己家都還更熟悉。
簡安安見她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感覺周邊的人都沒有變,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熟悉度完全不是這幾天才建立的,那要說是哪個環節出了錯,那肯定錯在自己。
那她是怎么了?她感覺自己丟失了什么珍貴的記憶,想要努力想起,頭便痛得如千萬只蜜蜂在刺她。
對這些智能電器,她并沒有很大印象,也不會使用,看到廚房里那些機械手時,自己也忍不住哇了一聲。
她的震撼那么真實,完全不像裝出來的,因此,蘇瑤對此心生疑惑,盯著簡安安看的時候眼里都帶著一種探究和不可思議。
空氣仿佛靜止了一般,蘇瑤就那么直直地盯著簡安安,而簡安安也迎上了她的視線,兩人不語,卻像有源源不斷的話通過腦電波發射給了對方。
良久的沉默后,簡安安嘆息一聲,道:“瑤瑤,我覺得我有問題。”頓了頓,在蘇瑤的眼神鼓勵下,她繼續道,“今早一醒來,我覺得我是剛剛高考完,就連高考題目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比如說,數學的最后那道大題是用柯西不等式求解出來的。可是,我住的地方,我身邊的人,我所處的世界,都不是我剛高考完后的樣子。就連你,都不是當時稚嫩的那個樣子。我很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我是穿越到未來了嗎?還是我失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簡安安越說,感覺心臟一陣陣刺痛來襲,讓她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她捂著胸口,喘著粗氣,本來就化得極淡的妝容在今晚這么一陣折騰中早就脫妝了,眼下的烏青更加重,蘇瑤不禁心疼起來,想起她岌岌可危的婚姻,更是悲從中來——這孩子最近這段時間太不容易了。
她拍了拍簡安安,安慰道:“一些不好的記憶,記不起來就算了吧。”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穿越到未來,我是真的失去記憶了?”簡安安半信半疑道,“可是,我沒有發生什么車禍,也沒出現腦震蕩,怎么就失憶了呢。”
蘇瑤要被她氣笑了:“你以為只有發生這樣的事,才會失憶嗎?虧你還是研制智能醫療機器人的。等等——”蘇瑤感覺自己要被繞暈了,道,“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記不起來高考以后的事了?比如,你和陸承相愛了,比如你和他一起創辦了安承科技……再比如,你還欠我10萬元。”
說到最后,蘇瑤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簡安安一開始還邊聽邊思索著,聽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臉上的陰霾仿佛都去了大半,不禁捶了蘇瑤一拳。
“都沒印象?”蘇瑤不死心地確認了一遍。
簡安安堅定地點了點頭。
“自己家的電器也不會用了?”
簡安安再點頭。
“那你可能是真的失去了高考后的記憶。”蘇瑤凝神思考著下了結論。
與此同時,北京海淀區中關村附近某一棟高樓大廈的玻璃窗戶里,一個頎長的身影隱在窗簾一旁,風溫柔地吹拂著窗簾高高揚起,擋住了客廳落地燈的光,男人背著燈光,開始用周密的思維,在推導今天發生的一切。
在民政局見面時,她一副慌慌張張并不想離婚的樣子……
看到他扶鐘心藍從副駕駛座上下來,她那似乎藏著醋意的眼神……
她大聲叫出鐘心藍的名字,儼然一副剛認出鐘心藍的樣子……
談到他要和死對頭合作,她一副一點不在乎的樣子……
她竟然連和安承科技有著緊密合作的劉教授兼專家醫生都不太熟悉……
種種跡象表面,劉教授的猜測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