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家兒子能在箭術上出些風頭，定會得陛下喜愛，一時賢妃嘴角勾起，露著笑意。

九皇子不過才十二歲，見有如此嶄露頭角的機會，不免心情有些激動。

腳步飛快，一把奪過太監奉上的弓箭，拉滿弓，飛矢而出。

卻偏了靶子。

不過才一箭，武帝倒也沒說什么，反倒是賢妃的臉立刻垮了下來，不過轉瞬便恢復如常。

再射一箭，這一箭都直接脫靶了。

賢妃指甲緊扣在掌心，強勉著笑道，“許是小九太長時間沒見到他的父皇，一時有些激動，這才射偏了靶子。”

前些日子不是囑咐過他，要好好練習射箭之術么，怎么還是這個樣子。

賢妃恨鐵不成鋼，可也不能在武帝面前表露太多情緒。

“滿招損，謙得益，你看他弓拉得太滿，用力太大，必會后繼無力，失了準頭。”

畢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武帝也并未對他太過嚴苛，只是看向賢妃的眼神多了些深意。

連射三箭，都未中靶頭，反而招致武帝的疑心，賢妃此刻也失了耐性。

“好了小九，回來吧，有你父皇在這，哪里還有你班門弄斧的份兒。”

武帝曾在戰場上取百里之外敵軍將領的首級，自此名聲大噪，頗得先帝喜愛。

賢妃這樣說，也正是拍上了武帝的馬屁，不過，似乎效果還不錯。

“這習武弄文，哪一樣都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小九還需仔細琢磨加緊練習才是啊。”

摸著九皇子的額頭，武帝敦促教導著。

似是想起什么，武帝話鋒一轉，“小五最近如何了？朕記得，他箭術馬術極佳，頗有朕當年的風采。”

賢妃瞳孔一縮，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武帝子嗣眾多，除去幾個早夭的，膝下還有八位皇子兩位公主。

燕綏在其中排行第五，他生母身份低微，只因憑借其美貌，承了恩澤，可惜福薄，在生他時便難產而去。

自此，燕綏從小就養在賢妃身邊，只不過卻沒得到身為皇子應有的照料。

因是懷著對其生母的恨意，宮內人人稱贊的賢妃娘娘，私下里卻苛待皇子，短衣缺食也就罷了，還備受其他皇子以及宗室子弟的冷落和惡意。

同為天之驕子，只因生母早逝又無母族支持，燕綏活在宮中，卑微得像根野草。

任誰，都可以上來隨意踩兩腳。

他十二歲那年，九黎使團來朝進賀，比武場上，他連射十箭，箭箭皆中靶心。

少年彎弓射箭，一氣呵成，英姿颯爽，風頭無兩。

兩國的蹴鞠比賽上，他又拔得頭籌，引得武帝龍心大悅，連連贊賞。

可這卻引來了賢妃的忌憚。

本朝皇后并無嫡子，太子之位空懸已久，而賢妃早已對這個位子虎視眈眈，又怎會讓一個賤婢之子越過她的兒子。

趁今年秋獵，她派了幾個死士刺傷燕綏，又以其傷勢需靜養、兇手尚未查清為由，將他送到了鄉下。

這幾個月，武帝都未曾過問半句，今兒個猛地一提，倒是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賢妃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不遑多時便鎮靜下來，“小五那邊妾身一直都有在關注照料著，這個月傳話的人說，傷是好的差不多了，只不過還需靜養些時日。”

“怎地還要休養，不是都已經養了三個多月了嗎？”武帝抬眸，生疑道。

賢妃美眸狠顫，指尖緊捏著衣裙，“這次秋獵，小九傷得嚴重，就連太醫也囑托要好生靜養，妾身也是為他的身子著想。”

聽此，武帝了然點頭，頷首道，“那就讓太醫院多挑些上乘的草藥，合著這個月的例銀，一并送過去吧。”

“有陛下這般記掛著，想來小五的傷定能好得更快。”賢妃溫柔一笑，垂下的眸遮斂著暗潮洶涌。

武帝甚為滿意，又敦促了幾句九皇子的箭術，便離開了芳華殿。

送武帝出了殿門，賢妃轉身，面色大改之前的溫柔賢淑。

原本是要讓小九在武帝面前出出風頭，沒成想卻弄巧成拙，反倒讓武帝想起了燕綏，賢妃咬著銀牙，眸子如淬了毒般狠厲。

盯著宮女剛從太醫院拿來的草藥，賢妃手一揚，全部倒入炭爐中，成了灰燼。

九皇子還在用著晚膳，賢妃腳步抬起，猛地拽起他的胳膊，隨著他的動作，圓桌上的碟碗瓷器碎了個干凈。

“讓你好好練，你就練成這個鬼樣子，晚膳你也不必用了，上外面跪著去。”賢妃將怨氣全部撒到九皇子的身上，冷聲呵斥道。

……

雍州，姜府。

屋內，少年費力地睜開眼皮。

底下柔軟的錦被，周身暖烘烘的，鼻尖是好聞的香氣，似乎就是自己暈倒之前，聞到過的香味。

臉上的臟污被人擦拭干凈，就連指尖染上的鮮血，也都消失不見。

這個人是誰？會是她嗎？

少年黯淡的雙眸劃過一道亮光，抬眸，環視著四周。

陌生的房間

炭火燒得極旺，屋內暖意十足，隔絕了外頭凜凜的寒風。

室內的南面，擺放著一架古箏，可上面落了一層的灰，看來這間屋子的主人不喜歡撫琴呢。

少年暗想，又朝北面看去，滿架子的書規規整整擺放好，有些甚至已經泛黃。

博覽群書，不喜琴樂，這是少年對她的第一印象。

奧，忘了說，還有令他十分安心的香氣。

少年永遠記得，大雪天里，有一女子飛撲至他身旁，用自己瘦弱的肩膀，護著他。

眼神，是孤注一擲的決然。

動了動身子，少年嘗試著想要下床，可動作卻撕扯到了他的傷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姜芷端著藥碗，進門便看到，榻上的少年捂著傷口，表情痛苦。

四目相對，少年眼神清明，目不轉睛地盯著姜芷。

與夢境那雙充滿狠厲暴虐的雙眸不同，此時他的眼眸中，更多的是驚喜。

如一道光芒，綻放在姜芷的心頭。

“是你救了我，我記得你，我會報答你的。”少年揚眸，笑容清淺可人，可語氣異常堅定。

姜芷沒想到劇情會反轉得這般大，夢境中殘忍無道的攝政王，如今卻是個無害的少年，甚至還有些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