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未亮，沈暮煙右手挎著籃子，憑著腦海中的記憶上到縣城準備把昨日挖到的人參賣掉，有了錢，便可以買米買面。

莫家村距離縣城少說二十公里，沈暮煙靠著兩條腿整整走了兩個時辰才到縣城中，此時正是縣城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

“青菜，蘿卜，瞧一瞧，看一看。”

“大姐，剛從地里挖出來的白菜，要不要看看？”

一路沿著筆直的石板路往前，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披伏，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穿不同衣著的大爺大媽個個手中挎著個菜籃子，穿梭在集市里頭，挑選自己滿意的商品。

沈暮煙目標不是早市，而是一家開在集市尾端一家藥鋪，她低頭看了看籃中的人參，深吸一口氣跨門而入。

藥店剛剛開張，里頭的伙計正在灑水掃地，瞥見門口地上多個人影，立馬抬頭臉上帶著笑意望向穿著簡樸的沈暮煙，霎時，笑容褪去，一臉嫌棄地揮手讓她出去：“走走走，這兒是藥鋪，你想要要飯，去集市上。”

好家伙，人家把她當成要飯的了。

“你們藥鋪收不收藥材？”沈暮煙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因為逆光而站，整個人沐浴在陽光底下，讓伙計有一種望而生怯的念頭。

“收啊，不過我們同達堂可不是什么藥材都收。”伙計上下打量沈暮煙，眼中滿是不屑，他還真不信眼前的小娘們能掏出什么好藥材。

“把你們掌柜叫出來。”沈暮煙瞟了伙計一眼，低頭將蓋在藍子上的粗布掀開，“我要賣人參。”

同達堂的王掌柜，已經拿著人參翻來覆去看了無數回，他精光四射的眼眸時不時飄向安靜坐在他身旁喝茶的沈暮煙，明明是個山野丫頭，但看著像富貴家的大小姐呢？

“沈姑娘，你這人參吶，東西是好。”王掌柜清清喉嚨慢慢將人參小心地放回桌面，“但你瞧這下邊少了一條須，即便收了，也不好賣呀。”

沈暮煙輕輕將茶杯放回桌上，抬眸對上王掌柜嬉笑的臉龐：“你說個價格，在我接受范圍內我就賣。不能接受，我找下一家。”

王掌柜被沈暮煙身上莫名的氣場給震懾到了，可轉眼一想，她就是個村里來的小丫頭，他可是掌柜，有什么可怕的？

當即，王掌柜伸出五個手指：“五百文。”

五百文，真成了打發要飯的。

沈暮煙勾唇一笑：“看來，我們這筆買賣做不成了。告辭。”

“哎……沈姑娘，要不然你說個數。”王掌柜怎么都沒料到，沈暮煙是個硬茬，既然商量都不商量，抬起腳就要走。

“要是人參沒有價值，王掌柜又何必挽留？”見目的達成，沈暮煙回眸冷笑著看著王掌柜，“五兩銀子，愛要不要。”

沈暮煙當太子妃那會兒，見過不少好人參，就自己挖到的這株年費不夠，但少說也有十年，賣五兩不虧。

王掌柜噎住了，頭一回遇到賣東西還如此蠻狠的，可他也瞧得出來，人參是好的，要是收進來，添油加醋一般，少說能買個二十兩銀子。

“好好，那五兩，我買了。”最終還是王掌柜妥協了，“反正今兒是開張第一筆生意，我買了。”

“請把五兩銀子換成五串銅錢給我，每一串一兩銀子。”沈暮煙可精著呢，揣著一塊五兩銀子萬一被偷了就劃算了。

從藥鋪出來，沈暮煙直奔集市中心，去了肉鋪割了兩斤肉，花了四十文，在看到肉鋪底下有很多大骨頭，她又花了五文全數買下。轉頭又進了米面點，買上二斤大米，十斤面粉，一共花去一百文，最后她又去了調味店，油鹽醬醋糖每樣都來一點，花去十文。

買的東西太多，她一個人又拿不了，正當一籌莫展之時，同村的青年于逸正好賣完菜，準備拉著驢車回去。

“暮煙？你怎么在這里？”

沈暮煙一愣，回頭對上于逸欣喜的眼眸，根據原身的記憶，這個于逸從小跟沈暮煙一塊兒長大，算是青梅竹馬，同村都以為他們倆會喜結良緣，結果沈暮煙被許配給鄰村——謝家村的謝華，但在成婚前幾個月，被退了親事，理由兩人八字不合，沈暮煙克夫。

“買東西。”沈暮煙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扯扯嘴角，望著驢車上還剩下一捆綠油油的青菜問，“你這青菜怎么賣？”

“自家種的青菜不值幾個錢。反正今日我就剩這么一點了，暮煙我送你吧。”于逸很熱情，將沈暮煙手中的東西放在驢車上咧嘴一笑，“暮煙，坐上來，我捎你回村。”

村里人人對沈暮煙避而不及，倒是這個青梅竹馬還有點良心。

“多謝。”沈暮煙也不矯情，屁股往驢車上一坐，沖著于逸一笑，“走吧。”

“呃……好。”于逸楞一下，連忙跳上驢車，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好久都沒有見過暮煙這么美的笑容了。

有驢車方便許多，等到回村的時候，太陽當值正空，讓氣溫稍稍升高一些。

寧逸駕著驢車往沈家前行，還沒繞道進沈家的小道上，他就瞧見牛大娘手中拿著根藤條一路追打著嘴里哭喊著的沈暮秋，他霎時回頭，對上沈暮煙沉下去的臉：“暮煙，你別激動，我這把車趕過去。”

“好你沈暮秋，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學會在紅薯里下藥。”牛大娘身體肥胖，沈暮秋身體靈巧，兩人你追我趕間鬧出的動靜引來一群村民圍觀。

“姐姐……”沈暮秋剛轉個彎，就看到坐在驢車上的沈暮煙，一下子飛奔而去撲倒她懷中哭喊，“牛大娘，她打我，我好痛啊。”

“不哭。”沈暮煙生硬地拍了拍弟弟的頭，慢悠悠從驢車下來，有一種從軟輦上下來的架勢，微微抬高下巴，居高臨下地瞧著一臉氣喘吁吁走近她的牛大娘。

“沈暮煙，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在紅薯下了巴豆，害得小豆子拉了一個整個晚上，人都虛脫了。”

沈暮煙怎么會不知道，因為巴豆粉就是她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