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很吵，人群呼出的熱氣在上空打旋，一切都很令人焦躁。

但陳楓和姜紅城不會，時間突然變得寬松的他們，之所以會討厭現在的環境，只是認為無聊。

其實北方入秋時，待在人群中還挺暖和，除了太吵。但除了極少數人外，人們不知道，這將是所有人能最后聽見的，相互聚集起來的聲音。

星球在軌道上寂靜地轉圈，這才是無數世界的長久旋律。

然而畢竟是不知道，所以焦躁，呼喝。

陳楓為了讓小林聽見他的聲音，還要聽得清楚和富有感情，所以將小林抱起，把聲音湊近她的耳邊。

“我來抱著吧。”姜紅城估摸了一下小林的身高體重，并不覺得陳楓這副瘦弱體質能堅持多久，于是提議道。

無論陳楓的想法有多么離奇跳脫，只要不會對陳楓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產生危害，她都無條件支持，只會幫著陳楓出一把力。

何況，陳楓的行為，偶然讓她想起了自己。

曾經的自己，對于陳楓來說也是和小林一樣的路人無疑，在無窮的天災之下與她相似模樣的凄慘結局數不勝數。

可陳楓唯獨對廢墟中的自己伸出了手。

他說，他只是隨便挑了一個順眼的。

——啊啊！原來我在他的心中這么獨一無二！

她高興地接受了夸獎。

總之，與陳楓同行的輪回里，姜紅城明白，陳楓是一個隨性而為的人。

在陳楓救下姜紅城這個羞怯的少女之前，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歷經過幾個世界、幾個輪回，但肯定見過無數種風景、無數種苦難，就差把時間的痕跡直接刻在他年輕的臉上。

這樣的陳楓還是有笑。

可能地上撿到了一百塊錢，他還是會交給警察叔叔——他總說自己才剛過20歲。

姜紅城反思，自己僅僅只是在這個世界輪回了一遍就已經精疲力盡，明明早就決定不依靠陳環的能力自己把一切做好，卻最終在一個普通的夜晚和普通的思緒中，承認了自己力有不逮，乃至如今她和從前相比冷漠了許多的情感，都是她對時間的妥協。

難以想象，曾經的他會在心里對著自己訴說些什么，依舊有著心血來潮。

可是遺憾……

就在上一個世界里，陳楓終于放棄了自己的記憶。

姜紅城看向現在的陳楓，他很無聊，所以隨性找點事做，就和曾經把自己拉出天災一樣。

不同的是，曾經的陳楓，她無法揣摩其興致何來，但現在，真的只是因為無聊滋生的善意而已。

瞧瞧！這是從始至終都如此完美的一個人啊！她必須無條件支持他！

姜紅城緊貼在陳楓右側，能讓小林聽陳楓講的故事更清楚，這是十分合理的幫助。

陳楓一邊隨著隊伍向前走，一邊悄悄往左側走了點，拒絕貼貼。

她沒再堅持，生活的小情調應該潛移默化地改變一個人，她明白這個道理。

陳楓講了一個關于天上月亮會掉下來的故事，講了一個關于西瓜和鋼叉的故事，還講了一個關于城堡里的小仙女播撒夢境的故事，中間他向姜紅城要了瓶水喝。

合上童話書，因為要進檢查關口了。

有事情做的時候，時間過得果然快啊！他感嘆到。

他把書還給老人，姜紅城放下依依不舍的小女孩。

“大哥哥，我還想聽，等下能不能繼續講給我聽呀？”

老人敲了一下她的頭，使她啊嗚一聲。

“抱歉，其實我們不該打擾到先生的，不過先生的故事確實講得很好聽，小孩子分不清人了，跟著向我索要一樣，這能一樣嗎？”

“我覺得小林說得沒錯，等下進去之后我們可以繼續，和小孩子玩挺有趣的。”陳楓道。其實那本故事書他也看得有些上頭了，就和他大學曾經通宵看小鴨佩奇一樣。

不過他發現老人的臉上似乎有塊化不開的愁云，這個小小愿望可能實現不了。

能理解，因為那個女人直到現在也沒回來。在紛亂的天災中，也許這里是一處被概率之神眷顧的短暫凈土，但外面的情況在變得越來越糟。

這種事情他可沒辦法，如果女人一直不回來，他也要和這一老一小說再見了，不可能總是照看她們。他沒那么好心。

——即使是這樣想的，他倒沒打算立即離開，就……無聊地多同行一陣子吧。

過了檢查關口，向前幾十米的寬闊通道盡頭拐個彎，有十來處臺階口，每個口子都有軍方把關，維持通道秩序，以及分流。

用大字寫的告示擺在旁邊：

【本處地下避難所分為十個隔斷空間，因有意外而無法在隔斷之間往來，由軍方平均隨機分配每個空間，請大家服從指揮，團結一致度過災難。】

陳楓再次看向老人，她明顯焦急萬分。

不等他說些什么，老人卻先向他揮手道：

“感謝兩位一路上的照看，我還要等小林的媽媽，兩位可以先走了，請不用顧慮我們。”

哦，陳楓確實沒打算顧慮到她們，他的無私承諾履行到現在可謂仁盡義至了，接下來有更好玩的事情等著兩人。

“那就這樣吧，你們剛好可以在這里等她，附近有軍方的人，不用我們照看了。再見哦。”陳楓點頭，毫不留戀地告別，姜紅城轉身跟上，長發甩動。

“等等啊！大哥哥！”

小林忽然從老人手中搶走還沒來得及放進背包的童話書，迅速邁起小短腿追上兩人。

“我要送你一本書，以后大哥哥千萬記得要講給我聽！”她說。

陳楓一頓，沒嫌棄，接過書。

“看運氣咯，以后的事情誰知道？”

或許運氣好，在下個平行世界還能看見個一樣的小女孩也說不定，只是書肯定帶不過去的，他要是有心情就隨便講幾段自己記得的故事。

總之，幾率基本為零，所以他沒有承諾。

……

老人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摸摸小林的頭。

她想了想，叫來旁邊的一個軍方人員，準備讓人傳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