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大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我眼看著車外的景致與先前路過的地方大不一樣，汽車也多行人也多，穿衣打扮更時髦新穎些，王副官用手一指車窗外：“夫人，你看咱們這就到奉天城里了。”

聽王副官這么一說，我趕緊將手抬到他面前在手心里寫了“直接去府里，路上已經(jīng)耽擱不少時間。別讓老爺太太等的心急。”接著便低下頭莞爾一笑，唇紅齒白，又穿著一身大紅的喜袍顯得極為水靈，樣子很是好看。

王副官臉上略顯窘迫：“夫人……那個，我忘記跟您說了。我們團長吧，就一個人兒。”

我頓時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灼熱，心想：既無父母之命，又無媒妁之言。難不成是要我去做妾？覺得自己恐怕是要重蹈娘親的覆轍了，我心里很不好受，漸漸把頭低下。

“夫人你就放心吧，今天晚上團長還特地請了我們朱師長給你們做證婚人呢。就是怕排場不夠大委屈了你。”這王副官也是個聰明人，看我臉色不對，趕忙搬出楚天行請了師長當證婚人一事，向我表明楚天行對我很是重視。

雖說聽了這話放下心來，但仍覺著心里怪怪的，便不再想與王副官交流，徑自把臉轉(zhuǎn)向了窗外，車子緩緩?fù)Ａ耍瑱C靈的王副官立即下車開門，將我請進屋里，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夫人，在下還有軍務(wù)在身，就不打擾了。等到晚上，團里的兄弟們一起過來給嫂夫人道賀。”說這王副官機靈，他是擔心我會再度向他發(fā)問，生怕什么事情說走了嘴惹惱了新來的團長夫人。送完新娘，立刻腳底抹油的溜了。

送走王副官，我便開始細細打量起楚宅來，雖說是臨街的小院，但是并不十分喧鬧。屋內(nèi)裝飾擺設(shè)皆是新派裝潢，一樓的客廳里擺著洋沙發(fā)和茶桌子，樓梯營造出了自然的小隔斷，后面是廚房，正連著窗戶，想是怕燒飯時的油煙熏了屋子故意這樣設(shè)計。正對著廚房擺著一張方桌子，四張椅子，不用說這就是我以后吃飯的地方。一樓的情況已經(jīng)基本熟悉。準備去二樓看看，剛一抬腿覺得婚服似乎是過長了，反正這屋里就我自己，索性提起來，小心翼翼的邁上臺階。第一次走這東西，心里還是有些膽顫，怕自己哪下沒踩穩(wěn)跌下樓去。

剛上了三四個臺階，就聽見身后門開了有人進來，我這才想起剛進來竟忘了關(guān)門，手里提著的裙子立刻放了下來，不知身后站的究竟是什么人，只覺得又羞又惱沮喪極了一時不敢回身。

倒是身后的人嘿嘿一樂，問我：“你不乖乖蓋上蓋頭在沙發(fā)上坐著，要跑哪去？”

竟這么一問，我知道身后的人就是我從未謀面的新婚丈夫——楚天行，我回過身微微一笑開始打量起眼前的人。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合體的軍裝盡顯挺拔英姿，皮膚雖黝黑但是透著一股健康勁兒，再看那一雙眼眸，漆黑堅毅像兩道強光照進人心里。

“你怎么還不下來，打算一直站在那啊？快下來，我給你介紹介紹。”看我站定不動，樓下的人似乎在發(fā)號施令。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剛在是自己疏忽，楚天行旁邊還站了個四十歲開外的婦人，手里大包小裹提了不少東西。這次我沒提裙子，一步一個小心的下來。一旁的楚天行眼神帶著一絲不屑，嘴里嘟囔了一句：“你可真笨，女人就是麻煩。”

剛進楚家的門，便被人說了，還是當著個老婦的面前，我有點惱了嘴上卻沒法開口反駁，只能硬生生忍了，心想：“真是個土匪！”

“這是王媽，以后你在家里，王媽就負責你的飲食起居。有什么需要也和王媽說，外面亂別總出去跑。還有，以后在家里一定要關(guān)門。”楚天行緊緊的皺著眉。

“王媽你去廚房吧，右手邊就是。把晚上招待客人的東西備齊了。”楚天行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我。“還有你，你倒是說句話呀？”

我搖頭，竟然碰上這么個閻羅脾氣。要是他知道我啞了，一定會向爹爹發(fā)難。想到自己的不爭氣怕是要害了全家，心中委屈，掉下眼淚來。

“你哭什么呀，我怎么的你啦你就哭，你不就是要上樓么？我?guī)闳ァ！闭f著就拉起我的手往樓上走去，我穿著長裙亦步亦趨，跌跌撞撞才走了兩個臺階就被裙子絆倒，小腿一陣生疼。

“你沒事吧？”楚天行沒想我會絆倒，有點愧疚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用手支撐著起來，他順勢一拉，我手上感覺到一陣溫暖的力量，身子也直了起來。

“真是麻煩。”楚天行看看我的長裙打橫將我抱下來，我感覺到一陣眩暈，這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這么靠近，先是拉了手又在這一刻被他的臂彎緊緊裹著，就在這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我簡直不敢相信，從小讀著《女戒》、《女訓(xùn)》三綱五常長大的我竟和男子有如此親密的舉動，雖然這個人是我即將拜堂的丈夫。噢，不。我要趕緊向他解釋，若是他嫌我還可以趁早派人將姐姐接來，或許一開始大娘就是對的，這是我沒有那個福分。

上了二樓他沒有絲毫放我下來的意思，我掙扎著想下來他卻擁我更緊徑直奔著間屋子去了。

他要帶我去哪？

推開門看見墻上掛了一幅戎裝的男人像，底下是一張書桌，貼著檣立著兩個書柜。他把我放下：“這回就咱們倆，你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我依舊搖頭，看見旁邊有紙筆，便示意他我可否寫給他看？

楚天行狐疑的點點頭。我便將自己失聲的事寫給他，求他不要責怪爹爹，并寫道若是嫌我，家中還有長姐，容貌清麗可人，待字閨中，只求他不要責罰韓家老小。當然，我并沒有將心玫給我喝湯藥的事告訴他。其實昨夜心玫去我房里我也很是費解，按說不可能因我成親就把多年的心結(jié)解開，我只不過沒想到心玫如此心狠。

楚天行看完字條良久沒有說話，我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心中一涼。

“別想太多，好好準備晚上的婚禮吧。”見他不準備追究，我放下心來。

“那我先去軍部，晚上早點回來陪你，對了，我剛在中街還給你買了杏仁餅和八王寺汽水，一會叫王媽給你端上來吧。”楚天行說完，整了整袖子，下樓去了。

這一下午王媽在我耳邊吵得我頭痛，無非是給我講楚天行怎樣怎樣救她們母子，還讓他兒子參了軍如何如何，我心覺著這王媽還不如韓家的癡傻老媽子看著來的可愛，對于她的種種表現(xiàn)也沒有很熱烈回應(yīng)。終于挨到晚上，楚天行帶著二十幾個兄弟回來，原本不大小廳室坐的滿滿的，雖沒有想象中的三叩九拜，沒有高堂明鏡。但也十分熱鬧，這親就算是成完了。

我早早的回房歇著，楚天行還在樓下和弟兄們喝酒，也許是太累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半夜里一個人重重壓在我身上，我喘不過氣睜了眼，卻感覺到一雙手在我身上摸索，我伸手推卻被擒住了雙手，任如雨的吻落在我身上，那一夜，我的紅裙化做條條絲帶散落一地，像盛開的花也像流淌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