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生是父母眼中太合適不過的結(jié)婚對象了,家境殷實,除了能為他們提供一筆高額的彩禮,工作上還能提攜蘇偉升職加薪。
蘇潔知道父母已經(jīng)盤好了這枷鎖,只等王明生踏進來,這些年他們在自己身上不曾得到的,總要想法從他身上討回來,看著眼前笑的歡脫的王明生,蘇潔突然對他生出一些愧疚。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前景這么悲慘,依舊興致勃勃的拿了手機殷勤的向她介紹接下來的安排。
她暗自嘆了口氣,微微垂下頭,鬢邊有散亂的發(fā)絲滑到臉頰上,還未及反應(yīng),王明生一只手擎上來替她別至了耳后,她別扭的正要躲閃,一杯紅酒已是迎面潑了上來,“賤貨,叫你勾引我老公!!!”。
兩人忙不迭的起身,桌子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年近三十的女人,正怒目圓瞪,蘇潔忙向王明生望去,看他臉上的表情怯怯的,只推著來人道:“你胡鬧什么,我不過就出來吃頓飯”。
女人輕呸了一聲,冷罵:“吃頓飯需要上手嗎?我晚來一會,你嘴是不是都要親上了”,一面掙開王明生向著蘇潔罵道:“有逼沒人草的爛貨,你缺草嗎?連已婚男人都上桿子貼上來”。
有人圍上來,蘇潔能夠想象他們此刻嘴上帶著笑容,睜大眼睛尋找著想象中的骯臟的,不為人知的秘密,等待著她崩潰開罵,或是軟弱哭泣求饒的那一刻,就像電視上經(jīng)常上演的一場好戲。
一時之間,蘇潔只感到一種空洞的無聊,明知他們不信,卻還是認真解釋道:“我并不知道他已經(jīng)結(jié)過婚了”。
一句話只惹得圍觀的群眾哄然大笑,女人暴怒,掙開禁錮向著她沖來,指尖滑過來要揪住蘇潔的頭發(fā),雖叫她躲過了,頭發(fā)卻已是散了。
王明生不覺向蘇潔望去,只見她微側(cè)著臉,任潑濺過來的紅酒穿過她鬢間的亂發(fā)向著白皙的脖頸滑落,將白襯衣的領(lǐng)子渲染的污漬一片,清秀的臉上神色平淡的出奇,表情甚是淡漠,看不出是喜是悲。
他心中一時有些忐忑,忙拉了女人,“你還嫌不夠丟人嗎?再鬧回去就離婚”,女人頓時閉上了嘴,正待邁步卻聽見蘇潔在身后問,“我弟弟,知道你結(jié)婚了嗎?”。
極輕的一句話,卻只叫人聽出一絲無助的凄涼,他點點頭正要回答,身邊的女人已是掐上他的臂膀,“誰準你說話的!!”。
蘇潔不顧周圍異樣的目光緩緩坐下,拿了紙巾去擦臉,因為抖的很,牙齒忒楞楞的打在下唇上,口中一股子血腥,嘴唇早不知幾時咬破了。
十五樓的落地窗視野好極了,傍晚溫煦的太陽正照在臉上,她拿手撐著,一時之間只覺得又累又困。
沈音希站在二樓的走廊中,叼著煙幾乎將情景兒全都瞧在了眼里,只見她呆呆的坐在落地窗前,拿手掩著臉,她膚色生的白,冬日朦朧的陽光照上去,竟似要透明一樣分外的晃眼,削瘦的肩頭微微聳動著,他以為她在哭,直到她揚起臉,嘴角不易覺察的微微揚起,她臉上雖帶著笑,可眼中的神色卻甚是淡漠,眼底也是冰冷一片,連緊緊抿起的唇角都帶著冷意。
他正看的仔細,不妨熟悉的聲音自身后傳過來,“看什么呢,這么入迷”,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哎呦,那不是蘇醫(yī)生嗎?”。
沈音希收了視線,按滅了煙,“真可惜,你來晚了,生生錯過一場好戲”,說完也不再理他,自顧推了包間的門,走了進去。
李牧卿點了支煙剛吸了兩口,視線又拐到蘇潔身上,終于看出了她情緒有異,捻了煙咚咚的自樓梯上走下來,到她跟前敲了敲桌子。
蘇潔正愣愣的出神,抬頭一看忙起身:“李先生”。
李牧卿看出來她的窘態(tài),卻也不點破,只是柔聲笑道:“怎么一個人坐著?朋友爽約了?”見她也不回答,頓了頓,“哎,那正好,waiter”,李牧卿指了指蘇潔的座位,“這一桌記在樓上沈先生賬上”,一面?zhèn)壬韺λ溃骸敖裉煳覀児居腥诉^生日,也一起去熱鬧熱鬧??”
開的是大包,隱約有十幾個人,零零散散的坐的很開,只是明顯沈音希這個老板的周邊才是真空帶,蘇潔便只能在唯一的空處坐下來。
他頭壓得很低,正和摟著的女人輕聲說話,那女人全身埋在他懷里,透著依稀的光線,瞧出她畫著淡妝,精致的如同洋娃娃般的五官,膚白貌美,胸大腰細。
不知他低聲說了什么,女人在他懷里笑的花枝亂顫的,環(huán)抱著他的腰,伏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惹得他冷哼一聲,笑嗤道:“你一個女人,開個保時捷,捷豹多好,學人開什么蘭博基尼”。
女人飽滿挺立的酥胸貼在他的胸膛上,纖細的雙臂攬上他的肩膀,半是嬌嗔半是撒嬌的道:“你又這樣,昨夜說好了,一下床就翻臉,哼,今晚別去我那兒過夜了”。
沈音希攬她入懷,無奈的搖頭道:“買還不行,明天讓老趙陪著你,提一輛直接開回來”。
女人雀躍的歡呼一聲,在他側(cè)臉上輕啄一口,“沈少,我最喜歡你了”。
沈音希一幅很是受用的神情笑哼一聲:“喜歡我的錢吧”。
他們這么旁若無人的親昵調(diào)笑,李牧卿和一眾同事卻完全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蘇潔微微有些尷尬,忙收了視線,卻還是如芒在身,如坐針氈。
女人自沈音希懷中探出頭來,嬌聲笑著打趣道:“李秘書藏的好深,這么漂亮的女朋友,什么時間介紹我們認識啊”。
李牧卿正忙著給蘇潔遞飲料,聽她這樣說,也不忙著去解釋,挑眉似笑非笑道:“這個可要問老沈,能讓你在他身邊待多久”。
他話音一落,沈音希已是提腳踹過來,“你夠了,這才消停多久,別凈給我找事兒了”。
不想外兜里的手機卻響起來,蘇潔起身說了句抱歉,便推門走了出去,找一偏僻處,剛滑了接聽鍵,蘇母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小潔,怎么回事,小偉剛打電話發(fā)了一通脾氣”。
“我和他們經(jīng)理不合適”。
那邊頓了頓,“有什么不合適的,多接觸接觸不就好了,我和你爸結(jié)婚時連面都沒見過呢,不一樣過來了,你。。。。”。
“媽”,蘇潔不耐煩的打斷她,輕笑一聲,“你還記得妹妹是怎么死的嗎?”。
蘇母自然聽出她話里的嘲諷,也忍不住冷笑道:“那怨誰呢,當初你要不上學,她怎么會自殺,她是為了給你掙學費才去做了小三的”。
蘇潔手握在二樓的欄桿上,只覺的那欄桿軟綿綿的,怎么捏也捏不住,頓了半晌,方才淡淡的說,“高中之后我再也沒有向家里要過錢了”。
“你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嗎?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yǎng)大的”,蘇母恨恨的說,“要是你妹妹還活著,小偉早就娶上媳婦,看看你,畢業(yè)到現(xiàn)在往家里拿過一分錢嗎?”。
她這樣喋喋不休的說著,一側(cè)的蘇父早已不耐煩了,奪過電話道:“蘇潔,不管怎么,你必須去給人道歉,小偉在他手下上班,你這樣、、、、、”。
蘇潔不等他說話便摁了電話,之后看他們?nèi)耘f鍥而不舍的打過來,便索性關(guān)了機。
設(shè)想了千萬遍和父母聊起妹妹死因的場景,蘇潔曾想她一定會失態(tài)的痛哭,用最尖刻的話咒罵,告訴父母永遠都恨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們,然而真的到了這一天,她卻是這樣的平靜,好像那日日夜夜被憤懣和仇恨所煎熬的不是自己一樣,早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不是嗎?父母不會對妹妹的死愧疚,只會厭惡她折了家里的搖錢樹,沒了金錢,親情算什么。
沈音希雙手抱臂在胸前,斜倚著長廊的畫壁點了支煙吸著,默默的抬眸去看,眼前的女人側(cè)臉微低,削瘦單薄的雙肩倔強的撐著,映照的側(cè)影分外的楚楚可憐,落落動人。
烏亮的長發(fā)襯著白細如瓷的一張臉,她眉目生的小巧,看上去并不討人喜歡,就著耀眼的燈光,泛著淺淺的光暈,淡淡的眉尖微微的蹙著,如同幾欲隨風而散的輕煙,長睫低闔輕輕的敷在眼上,沈音希原以為她在哭,直到她泠泠的眼波掃過來,清冽照人的眸子不期然的撞進自己眼中,清秀的小臉不自由帶著幾分茫然流露出些許嬌柔,只看的他心中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