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道爾自嘲一笑:“空間法術?軍方最驕傲的破鏡軍團,也開始研究鏡花星的法術了么?”
蕭鵻不緊不慢地從蕭飛羽手中接過了光鏈,將嘴上叼著的香煙湊到禁錮著韓風的光鏈上。“嗤啦”一聲,香煙被光鏈上翻涌的光焰點燃了。“法術、道訣、神術、佛法,乃至鏡花星上某些超越地球幾千年的科技,說到底都是來源于地球的。那么我們拿這些東西來打擊鏡花星的雜種,有什么問題么?我記得史書上稱呼這種行為是師什么什么夷來著?”
“師夷長技以制夷。”蕭飛羽回答道。
“嗯對,反正就是這么個說法。”蕭鵻打了個響指。
盧卡斯?道爾緩緩舒展著身體,一道道土黃色的符箓逐漸從四周虛空中浮現而出。“蕭鵻上校,既然‘技’如此理,那‘人’何不同?法術源于地球故屬于地球,那鏡花人緣于地球,不也屬于地球?既然同屬于地球……”
“我說,你到底是道門中人還是佛門中人,這么能嘮叨!”蕭鵻不耐煩地打斷了盧卡斯?道爾的話,雙手連點,四周虛空中的符箓便一個個變了形狀,最后化成一縷縷黃光消失殆盡。
“既然施主不想聽,那貧僧就不說了。”盧卡斯?道爾的嘴巴并沒有動,但聲音卻是從他的方向傳出。
蕭鵻驟然瞪大了眼睛,嘴中香煙迅速被他一口吸盡,然后吐出了一個大大的煙圈。
只見盧卡斯?道爾的胸口處,一只潔白如玉的手臂伸展而出,然后如同挖蘿卜一般,從盧卡斯?道爾的胸口中挖出了一個腦袋,然后是肩膀,然后是另一只手、身體……
韓風感覺自己要看吐了。這個名叫盧卡斯?道爾的中年人他見過,以前只知道他是亞當研究院亞歐分院的負責人,但今天發生的一切,實在是有點顛覆了他的認知。
“一氣三清,斬尸成圣,貧道既入得道門,貧僧亦入得禪門。”那從盧卡斯?道爾體內鉆出的,赫然是另一個盧卡斯?道爾。除了光頭著青色西裝之外,與之前的盧卡斯?道爾別無兩樣。
“這算哪門子的一氣三清!三尸是這么斬的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兒!”蕭鵻完全沒有形象地站在空中,指著兩個盧卡斯?道爾罵了起來。
光頭的盧卡斯?道爾皺眉沉思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說道:“一氣化三清是昆侖國至高機密的技術,我們一百年的滲透也只是得到了一點皮毛。但我想以克隆技術彌補我們沒搞懂的那一部分,原理上應該沒問題的……”
“原理你大爺!”蕭鵻的身形驟然消失,再出現時已是一腳踹向青衣盧卡斯的腦袋,同時一拳轟向褐衣盧卡斯的腦袋。
一時天空如同一塊巨大畫布,黃光青光如兩把刷子瘋狂掃過畫布,在上面留下了狂放的色塊與線條。而蕭鵻則是一塊橡皮,所過之處所有顏色盡皆消失,甚至連原本帶著霧霾的灰藍色的天空的顏色都被他抹去,而顯示出一種琉璃一般的晶瑩的白色。
戰斗剛開始,蕭飛羽就拖拽著韓風向地面飛去。按照剛開始時盧卡斯?道爾和蕭鵻的說法,這是兩個“仙”級存在的戰場,“虛”級的蕭飛羽以及所謂的“‘丹’級都不到”的韓風,留在這里只能是找死。
離地面越近,蕭飛羽手中的光鏈越是暗淡,直到落回地面上時,韓風已經重新恢復了行動能力。
但韓風沒有逃跑,因為沒必要了。
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人。這些人清一色黑色作戰服,胸口上橫8字標志十分顯眼。正是亞當研究院的武裝部。
韓風用手機殼收回了摩托,直接跑向了武裝部為首的一人。“長官!Han3韓風向您報到!上面進行的戰斗是……”
“編號Han3!”那人打斷了韓風的話。“我們已經收到了道爾先生的命令,奉命接管B15到C09地區,如有必要,將清除目擊者相關記憶。請Han3迅速返回所屬實驗室,屆時將對你進行評估,以決定是否清除相關記憶。”
“呃……清除記憶?咱們研究院有這種技術?”韓風有點蒙。他只不過是想抱大腿趕緊離開蕭飛羽,沒想到卻是得到如此的一份答復。
那人沒有再理會韓風,而是轉頭看向了蕭飛羽說道:“蕭飛羽先生,我收到命令,您必須在3分鐘內離開B15到C09地區,否則我們將強制執行。”
蕭飛羽聳聳肩,沖韓風做了鬼臉,晃晃悠悠地轉身就要離開。
突然,蕭飛羽轉到一半的身體僵在了原地,然后一動不動宛如石像。
“風老大!”韓風轉頭,看到了一臉焦急的蕭離和一臉興高采烈的謝靈策。
“這什么情況?”韓風指了指被二人擦身而過卻沒一點反應的蕭飛羽。
“編號Xie9,請和Han3一同,盡快返回所屬研究室。蕭離女士,請和蕭飛羽先生一起在3分鐘內離開。”武裝部那人的聲音傳來。
謝靈策點頭哈腰地表示知道了,然后一腳踹在了蕭飛羽的屁股上。蕭飛羽依然一動不動。
“蕭離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你有危險,然后又說能救你,讓我趕緊弄到最快的交通工具去接她。”謝靈策扛起了一動不動的蕭飛羽,拉著韓風就走。“我們先去了蕭離家,哇上次去救風老大你的時候只在門口看了一眼,沒想到里面那么大那么豪華……好好好說正題,反正就是蕭離從蕭鵻的空間戒指中拿出來了這么個東西,據說能控制蕭飛羽,我們就趕緊趕過來了。”
韓風順著謝靈策的目光看了過去,在蕭離手上,是一個小小的皇冠形狀的玉制品。
“禁靈符,所有叛教者都有一個對應的禁靈符控制,我對蕭飛羽實行了定身的指令。”蕭離解釋道,隨即突然把一個頭盔砸在了韓風的臉上。正是韓風之前穿在她身上的作戰服的頭盔。
韓風恍然大悟,點擊手機殼上的界面,把仍穿在蕭離身上的作戰服收了回去。
“哇哦!我算是知道為什么穿作戰服一定要穿特定的內襯衣物了。”謝靈策吹了個口哨,扛著蕭飛羽一個轉身,蕭飛羽僵硬的身體畫了一個很大的弧度,雙腿踢在了韓風的臉上。
但是韓風沒感覺疼,他只是覺得,很尷尬。
蕭離睜大了好看的眼睛,然后揮手甩向了韓風的臉。
但是被韓風一手抓住了。
韓風一手抓著蕭離半空的手,另一只手幫她把身上因為快速穿戴作戰服而已經破損大半的衣服整理好,最后脫下自己也不怎么干凈的外套,穿在了蕭離的身上。
“你!”蕭離的臉紅成了一片晚霞,卻依然憤怒地瞪著雙眼,微微顫抖的睫毛仿佛刷在了韓風的心上。
“就當是我們的約會進程向前推了一大步吧。”韓風想說得嚴肅點,可忍不住地笑。
韓風感覺蕭離的手在他手中僵了一下,然后瞬間軟了下來,緊接著,她整個身體都軟進了他的懷里。
同時,正在偷笑的謝靈策也感覺扛在肩上的那個身體僵了一下,然后瞬間軟了下來,緊接著,他整個人都軟進,不,嵌進了不遠處的一棵樹里。
“有些命令啊……還真的真的是執行起來會更難受。明明剛剛又答應了鵻哥要留你一命的。”蕭飛羽的聲音帶著顫抖響了起來。
“你!”蕭離猛然從韓風懷里彈了起來,對著手中的玉制皇冠點出了一指。
蕭飛羽定在了原地,正當兩人想松一口氣時,蕭飛羽笑了:“啊!我動不了了!啊禁靈符耶!我要死了!哈哈哈哈哈”
顯然,蕭飛羽并沒有真的動不了,一瞬的靜止之后,他的右手抓住了韓風正要激活手機殼的右手。
“禁靈符啊……我還真不知道這東西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掙脫。雖然代價可能稍微大了那么一點。”蕭飛羽咳出一口滾燙的金色血液,把韓風胸口的衣服帶著皮膚、肌肉,甚至胸骨都燒掉了一層。
“你看,我從虛級掉回了丹級,不然這一口血,能把你整個人燒成灰燼。”蕭飛羽的手微微用力,把韓風的右手連帶手中的手機殼一起握成了一團渣子。
韓風不想慘叫,但是就像他剛剛不想笑一樣,一種從靈魂層面升起的情緒接管了他的身體,讓那聲慘叫噴薄而出,回蕩在蕭離的耳邊。
“蕭飛羽,我,我命令你住手!”蕭離的眼淚已是今天第三次流出。第一次是她剛見到從研究院總部回來的韓風,第二次是他被韓風從半空扔下。可這次沒有第一次時韓風遞給她的藥膏,也沒有第二次時韓風幫她穿戴上的作戰服。
“滾啊!!!”蕭飛羽咆哮著,空著的左手從虛空中抽出了那把布滿羽毛的光劍,劍上的羽毛片片張開,宛如在隨著蕭飛羽一同咆哮。光劍刺向蕭離,卻在她面前生生止住。
喘息了幾聲,光劍上的羽毛漸漸閉合。“滾吧!”聲音平靜了下來,于是光劍上的羽毛片片飛出,化成了一座羽翼編織的鳥籠,困住了蕭離。蕭離的臉色難看到發藍——并不是形容她的臉色真的很難看,而是她的臉真的泛起了微微的藍色的光芒。她抬起手,想要做點什么,但還沒等她做出什么事,一道光羽便已經擊中她的后頸。蕭離臉上藍色褪去,然后暈了過去。光制鳥籠旋轉了一圈,帶著她飛向了遠方。
“你!蕭飛羽!我命令你立刻……”武裝部的人發現了這里的不對勁,其中三個人發動了作戰服上的引擎,飛向了這里。
“立刻你大爺!”蕭飛羽沒給他們說完話的機會,背后光翼張開,片片羽毛飛旋而出,周圍所有的武裝部人員眉心上便各自多了一個貫穿頭盔前后的洞,自然,也貫穿了這些人的頭顱。
韓風終于遏制住了那發自靈魂的恐懼,左手成拳,轟向了蕭飛羽的面門。
蕭飛羽不躲不閃,但斷掉的是韓風的拳頭。韓風的左手如同雪人的手轟入了一團烈火,齊著手腕融化掉了。
“旒啊,旒啊。”蕭飛羽的音調宛如在吟唱,又宛如在悲鳴。“高貴的血脈沾染塵垢,罪惡的產物貪圖救贖。至高神的令喻讓爾等茍且,而您最卑微而忠心的信徒,怎能允許如此的禍端!罪人的軀體既無法凋亡,則必將承受至上之酷刑!”
蕭飛羽的左手覆蓋滿了潔白的羽毛,但羽刃卻是如墨的漆黑。如沾滿了漆黑毒藥的食指尖悄無聲息沒入了韓風的右眼眶。
韓風感覺自己是在一場不知盡頭的噩夢中,右眼框中冰冷的異物混雜著自己熾烈的鮮血,無時無刻不向他的大腦反饋著一種名為痛的觸感。
這觸感如此虛幻,仿佛亙古留存,萬古不滅;這觸感又如此具體,他清晰感覺自己的右眼珠,連同角膜,連同與其相連的視神經,還有一些說不出是否存在實體的東西,被那只覆蓋著天使羽翼的惡魔之手,一點一點從他體內扯了出來。
他不知道眼珠被扯掉是什么感覺,不知道角膜被撕裂是什么感覺,不知道視神經被剝離是什么感覺,更不知道那無形的東西被奪走是什么感覺。
但那一波接著一波的劇痛,卻痛得仿佛攜帶著信息一般,清晰地向他的大腦反饋出蕭飛羽對他所做的一切。
“神之使者,不受罪體;沉淪之人,自啖其軀。”
恍惚之中,韓風的左眼看到蕭飛羽將一團什么東西從他臉上拿了下來,又放入了他的嘴里。
“羽天使!!!”
一道無形的光華從天而降,將蕭飛羽從韓風半死不活的身體上撞到了一旁。
“羽天使!是不是我解決那個老變態慢一點,你就又要違背我的命令了?”蕭鵻的聲音冷淡地響起。
“蕭鵻大人,這個人,沒有死。我,沒有抗令。”蕭飛羽的聲音更加冷淡,哪怕是面對蕭鵻。
蕭鵻在韓風身邊蹲下,片刻后又站了起來。“媽的,挖了人眼睛還讓人自己吃了,你們光之一族都這么變態么?”
“蕭鵻大人,這個人,沒有死。我,沒有抗令。”
“沒你大爺的沒!這種程度的光屬性傷害,在地球拿頭去修復!”
“蕭鵻大人,這個人,沒有死。我……”
“我我我!你你你!你給我滾回去!讓蕭飛羽的意識出來,記著,因為這次的事,未來三年內你出來的時間縮短一半!”
“……”
……
韓風再醒來時,已經是躺在韓遷的實驗室中。陰影中焦急的韓遷在他染血的眼睛中,化為了一道猩紅的光;謝靈策的身體如破麻袋般靠在桌腳,一口一口的鮮血從嘴中噴出,順著他的身體滴落在韓風的身旁。韓風瞇起了一只眼睛,心如搖光戰區接近絕對零度的寒風吹入柔嫩草種的絕望。
被蕭飛羽非人的折磨沒有讓他絕望。
顯示屏上“無法治愈”的字樣沒有讓他絕望。
聽著韓遷絮絮叨叨的話,韓風真的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