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安老夫人的真實模樣

縱使她表面裝得再淡然不在意，那些吃過的苦，受過的傷又怎么可能真的忘記。

兩人的對話無頭無尾，俞初九卻猜得幾分其中因果。

“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大哥……也不在這世上了，以紹你又何必再糾結著過去?！庇菁Т怪?，低笑了聲，晶瑩的淚水卻從眼角悄然落下。

俞初九聽見她似笑似哽咽般的低語，“我跟他誰負了誰已經不重要了。”

“虞姐……”安以紹嘆了口氣，心情有些復雜。

虞姬抬頭，朝他柔柔笑了笑，“以紹，改日我想去看看你大哥。”

“好，我來安排?！卑惨越B輕聲開口。

送走了安以紹，虞姬才輕聲開口，似對著俞初九說，又像是在自說自話，

“當年我還是安家老宅新來的侍女，遇見安以柏那日，

冬雪初晴，格外的冷……”

安以柏自小體弱，可那時也只是比尋常人稍瘦弱幾分，遠沒有纏綿病榻的情況，他長得一副俊容，穿著白色長衣，站在樹下，身后是艷紅的臘梅。

這樣的少年，幾乎沒有人會不喜歡。

虞姬與其他新來的侍女被領進來，也與其他人一樣，春心初動。

她想留下來，想留在這個畫里一樣的少年身邊，上天那個時候似乎格外眷顧她。

她成功留了下來，貼身伺候他，服侍他起居，也是那時，她漸漸發現這位大公子不僅模樣俊俏，脾氣也很好。

從不體罰下人，虞姬犯了幾次小錯受罰，都是他救了她，他喜歡讀書寫字，他喜歡彈琴吹簫，他對這世上的所有都似乎保持著體貼溫柔的態度。

虞姬每日服侍著他，看著這個眉眼溫柔的少年，一開始的動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深入骨髓。

她開始心疼他，她想這樣的少年若身體安康該有多好。

虞姬希望他好，四處打聽能救他的良方，親自熬藥給他，都說喜歡是藏不住的，少年發現了她的心思，并且在過往相處之間，他對虞姬也心存好感。

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可是旁人的眼睛是很精明的。

侍女發覺了兩人之間的情愫，同安老夫人告了密，而那時，安以柏的病也忽然嚴重起來。

虞姬傷心之下對他真情告白，安以柏也表示自己一定會好起來，娶她為妻。

兩人的話卻被安老夫人聽見了，安老夫人以虞姬的賣身契作為威脅，要她遠離安以柏。

在安老夫人看來，虞姬不過是個身份卑賤的侍女，根本配不上安以柏。

虞姬迫于無奈只能含淚答應，留下修書，她原本想著自己離開去替安以柏尋找治病良方。

卻沒想到她前腳出了府，后腳安老夫人就讓人把她打暈了連夜賣到蘇州。

她醒來時已經身在陌生之地，蘇州的湖心樓，老鴇狠辣無情，要她接客，虞姬抵死不從，被打得遍體鱗傷。

她想過逃走，卻每次都被抓了回來，再被狠狠折磨，那段日子，虞姬甚至想要自我了斷。

可是，她又不舍，她想再見安以柏一面。

就憑著這零星的希望，老鴇終于妥協，答應讓她只賣藝。

但她必須要成為湖心樓的花魁，并且還增加了許多苛刻的條件。

虞姬答應了，為了保住清白，她忍辱負重，在蘇州待了三年才湊夠了銀子為自己贖身。

等她再回到海路城，聽到的卻是安以柏死訊的噩耗，那一刻，她心死如灰。

“再后來，我在這兒開了湖心樓，我不強迫任何一個姑娘，只為了不讓她們和當日的我一樣，可如今的我活著已是行尸走肉，故事講完了，你也該回去了。”

她起身，緩緩走到門口，忽然會過頭，唇角揚起，露出幾分絕美而凄涼的笑容，

“初九，聽說你與福味樓合作了？見過安老夫人了？聽我一句勸，離安老夫人遠一些，她不是什么好人。”

俞初九怔了怔，下意識地想要搖頭，虞姬已經離開了。

她張了張唇，又不知自己該說什么，心底五味雜陳，既心疼虞姬的那些遭遇，又覺得詫異，那樣慈眉善目的安老夫人怎會是虞姬口中的卑鄙小人呢？

她不知道自己更該信誰，虞姬沒必要騙她，可安老太太明明那么溫和……

還有她雖見過幾次安老夫人，可合作的事她明明只字未提，虞姬怎會說她和福味樓合作了呢？

俞初九腦袋有些亂，她想不明白，讓池芯去了趟安家老宅說一聲自己今日有事就不過去了。

時間空了出來她就干脆去了趟城外工廠，腦子里想著事兒賬本也看不下去，就索性一邊清點這幾日的銀子，一邊想著今日發生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秦征敲門進來，見她在忙，正要先退出去，俞初九沒避諱他，把手里的銀子放在旁邊，詢問道：“怎么了？”

“福味樓的管事今早來找我了，說想與咱們簽訂長期契約，他們已經下了二千罐醬料的訂單?！?

“今早？”俞初九詫異道。

“怎么了？老板娘，是我不該答應他們嗎？”

“沒什么，就是有些驚訝，我還沒跟安老夫人提，她怎會知道……”

俞初九皺了皺眉，或許安老夫人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可今早才發生的事，不到一個時辰，虞姬竟然就已經知道了。

俞初九默了默，似乎更亂了。

這些理不清的事俞初九覺得還是得明日見一見安老夫人，若真發現她去虞姬說得那般，長期的契約就不做了。

這種城府極深又心思歹毒的人她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俞初九讓秦征把福味樓的單子給她，她明日一早就去趟安家老宅。

十一月的天，空氣里哈出來的氣都是一層白煙，冷得俞初九又多加了件衣裳，想著安老夫人也不會太早起身。

她用過早飯才出的門，阿初這會兒剛從花嚴“變心”的打擊里緩過來，一心想著要跟著俞初九，不能再被忽然冒出來的誰搶了她在夫人心里的地位了。

俞初九聽著她歪理子話只覺得好笑，點點頭允了她，安家老宅并不遠，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長音正在門外，目光沉靜的望著她，好似知道她今日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