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承驍做事利索得很，吃年夜飯……也快得像在打仗。

若非母親一直揪著他的終身大事不放，盛承驍完全有興致慢悠悠地吃，可誰讓……哎，他沒結婚礙著誰了呀？就算過了年，他也就23好吧，有很老么？沒有！

“你小子……”眼看著盛承驍逃之夭夭，楊零真是不知道該擺個什么態度了。

這孩子從小她管得少，等真要管了的時候，他卻已經一副桀驁不遜她管不了的模樣了，真是……

“媽，你安心吧，承驍有分寸。”會幫盛承驍說好話的，當然是老好人，大哥盛承暉了。

“承暉，知道你們兄弟兩感情好，可這小子，我們盛家怎么就出了他這么個異類。”楊零一口咬下一大塊羊肉，那氣勢，驚煞眾人。

在場其他人大多會心地笑笑，也就二哥盛承修一臉陰鷙，活像誰欠了他幾個億。

盛承驍拎了兩瓶啤酒上了天臺。冷風呼呼地刮，這季節，室外自然冷得夠嗆。

對著天上的明月比了比，盛承驍不知對誰說了一聲：“干。”

一口又一口，起先并沒怎么醉人，喝下去，體溫反而高了點，不那么冷了。

樓下的喧鬧歡呼聲一陣陣地不消停，等盛承驍搖搖頭要下樓了，卻瞥見盛舒夏往他這方向走來了。

“姐。”盛承驍叫了她一句。

說是姐弟，盛承驍和盛舒夏之間卻有種距離感，感覺誰都不明白誰，雖然在一個家里，親情卻挺淡漠。

“吃飽了嗎？媽說擔心你沒吃飽，讓我過來看看。”盛舒夏笑。她的個子很高挑，笑起來也有種女強人的架勢，倒是和楊零像得很。

“放心吧姐，我虧待誰也不會虧待自己的胃，這里冷，我正準備下去了。”

“是嗎？”盛舒夏低低回了一句，看著自己名義上的弟弟率先走在了前頭。

兩人下到二樓之時，盛承驍在樓梯口站了會，還是選擇進房間了。

盛舒夏看著他那緊閉的房門，掉頭下了樓去，不知在想著些什么。

有些醉了。盛承驍暗想。

掏出手機，上邊可說是空蕩蕩的，只有聯通公司發來的官方賀歲短信。

大年夜的還有個全球500強企業給他發短信，他是不是該樂呵下？

翻到了過往和商暖的短信聊天記錄，上邊并沒有新增的信息，盛承驍看著看著，眼神有點迷亂了。

良久，起身開了房內的電腦。這年頭通訊太發達，太多人喜歡上了用網絡聯系。上上網，沒準能收到不少祝福呢！

呵，拍拍腦門，盛承驍自嘲笑了下，他這是在自怨自憐了？家里都這么熱鬧了，他居然還嫌不夠？

大約，只是沒收到某些人的消息，不甘心了吧？

登錄了自己常用的郵箱，賀歲卡片倒是一大堆，還一大票都是他不認識的人。翻來覆去，最后他在收件箱那找到封特別些的郵件了。

是個壓縮包，里邊是什么不清楚，但沖著那發件人——“最愛小白”，盛承驍也有意點開這壓縮包了。

小白，小白，但愿是……他想的那樣。

視頻點開后先是黑場，之后有陣喜慶的旋律響起了。

盛承驍看了不到五秒鐘，畫面中開始有風景出現，再是慢慢到人。

小妮子拘束地眨著眼睛，撓頭抓耳地想多說些話，小模樣真是萌到他心坎上了。

她跟他說奶奶給她做了很好吃的牛肉拉面。

她說爹地打牌輸給她，最后跳了桑巴給她看。

她還說姐姐在家里做了個叫‘蘇什么’的小人，每天早中晚射三次飛鏢。

還有她的媽咪喜歡給她弄各種各樣的發型，只有很少的發型是她喜歡的。

她穿著漂亮的衣服在鏡頭前轉圈。

她覺得自己做的餃子很可愛。

她還說，讓他快樂一點……

視頻足足有二十五分鐘那么長，盛承驍卻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酒精的作用上來了，關了電腦后他躺倒在床上，摸到手機便撥了個電話出去。

盛舒夏敲門時沒見有反應，頓了頓，她直接推開了門，掃見盛承驍正躺倒在床上，四腳朝天。

“承驍，媽給你弄了點醒酒湯，你記得喝。”看得出來他是要打電話，盛舒夏便是有心要聽一下談話內容，也不得不在盛承驍微緊的視線下出去了。

商暖才吃飽呢，通話就來了。打了個飽嗝，她慢慢走到了外邊去。

“軟軟，軟軟……”他在喊她，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

商暖樂了，“軟軟剛吃飽，肚皮圓圓的，好胖呢。”

“我想摸摸，可你不在我身邊怎么辦？”虛空探了探，盛承驍想了想道：“軟軟，我去看你好不好，你告訴我你的家在哪里。”

商暖忽然噤了聲，為難了。

還好，盛承驍很快便說到了別的地方去。明明今晚沒有喝很多啊，他卻醉得厲害。

“軟軟，我看到你發的視頻了，軟軟今天很漂亮……不對，我的軟軟，一直都是漂亮的。軟軟，你在家里過得開心嗎？”

“開心。”商暖沒說假話。誰會不喜歡自己的家呢？哪怕她對情感反應遲鈍，她也還是會很依戀自己的港灣的。

“軟軟，我想親親你，怎么覺得你好像離開我很久了呢！”

商暖慢慢繞到了二樓，坐到房內的靠背椅上了。

“軟軟，今天媽一直在追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改天我帶你回家讓她看看好不好？”

“我的軟軟這么好，她一定會喜歡你的。再過幾年我們就結婚，然后我可以帶軟軟去世界上很多美麗的地方度蜜月。”

越說，越飄忽了，盛承驍不知道自己此間面上的笑容有多醉人。他更預想不到，他這些美好的設想，在不久之后的將來，終究是要成為，一觸即破的——泡沫。

商暖沒有打斷他的話，任著他喋喋不休。他是不是不開心呢？以前他沒有這么多話的。

“軟軟，你還在聽嗎？”盛承驍的笑意慢慢收回去了。

“在，軟軟有聽。”綿綿的嗓音，撓得他心癢癢的。

盛承驍再問了她一些事兒，最后困意上來了，他含糊著對那頭的小妮子問了句：“軟軟，我好像愛上你了，怎么辦？”

“軟軟這么乖，一定會對我負責的，對不對？”

商暖無言，雙頰卻一下子紅得滾熱。

“軟軟，你愛我嗎？”都要五年了啊，這是他生平第二回和一個女子談及愛。

過了那些年少放縱的歲月，感謝他還有機會把愛之一詞說出口。

商暖太緊張了，緊張到一下子掛了手機，連帶著關機，整個腦袋縮到暖和的被子里了，“嗚……”

他都沒給她心理準備！

盛承驍將熱熱的機子放到一邊去了。

唇角一斜，他倏然想起了那日他推開了K歌房的門，在光線黯淡的房內，掃見了那只抿唇不發一言的小生物。

后來，他劫了她的槍，兜兜轉轉，又劫了她的人。

所以說情不知所起，造化弄人。

這么睡去了之前，盛承驍腦中徘徊著的，最終是那日在百貨大樓頂層的游戲機室里，她塵埃落定的一吻。

沒有人知道，在籃框前瘋狂發泄的那些個瞬間，他的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