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無夢，一晚無聲。

當清晨的涼一點點的侵染著楚馥時，她終是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再一次望著身側(cè)早已空了的位置，心有一絲說不出的惆悵。

昨夜，她也不知為何，竟會想起樓無痕，竟會想起曾經(jīng)的那一些事情，甚至在那隱隱的執(zhí)意之中，她又一次開始不由自主的想要找尋什么借口，為當年樓無痕與她之間的那段情……

她懂得，如今已是重來一世，她懂得，自己身邊已有了夙夜。可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選擇了那么一首歌，一首調(diào)子，唱的自己心力交瘁。

而此時此刻，望著空寂的房間，再尋不到夙夜的身影時，楚馥卻發(fā)覺，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已有另一個人，占據(jù)了她的心，讓她再無法始終眼里心中都只有樓無痕一個。

“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

楚馥帶著幾分惆悵的輕嘆著，悵然若失。

只是，就在下一刻，似乎是隱約之間，她驀然的聽到了一陣琴音，那一音音，清涼卻又帶著溫潤，仿若幽香的寒梅，更好似門外那茂盛的翠竹，讓人心曠神怡。

是他？！

楚馥一瞬意識到那曲子正是昨夜她清唱的曲子，心中一緊，意識到應是夙夜，不由的加快了步子，匆匆的尋著那聲音找了出去。

而在那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之中，風聲涌動，帶著隱約的殺氣，一點點的靠近著。

楚馥一入竹林，便發(fā)覺了那一絲絲的不對。

只是在那蕭殺的風中，映著古琴聲聲的時低時高，一切顯得格外的靜謐，也顯得那風聲越發(fā)的凌亂。

隨意的折了竹枝，在手中，楚馥更是顧不上之前懷瑾的告誡，散開了滿身的凌厲，時刻的防備著，卻又找尋著夙夜的身影。

“公子，一切皆在計劃之中。”

驀然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楚馥微微的一愣，快了幾步，望去，望見的卻是夙夜安然的端坐在那一處雕刻的案幾旁，依舊優(yōu)雅，卻沒有表情的撫著琴，而在他的身后，冷情更是一副含冰帶冷的樣子，垂著目。

“很好！”

夙夜淡淡的扯了唇角，那淡且是帶著冷的笑意，這一刻，讓楚馥的身子也不由的一冷。

一切皆在計劃？

什么計劃？

他的計劃里，有她么？

他的計劃里，包括昨夜的一晚，包括所有么？

這一刻，楚馥的心七上八下，五味雜陳。

她本是帶著一絲莫名的恐懼，深恐夙夜遭到了什么意外，而在這一刻，楚馥卻驀然覺得，也許沒有了她，夙夜也依舊可以過的很好，沒有了她，也許夙夜的一切計劃可以更加的順利。

甚至，在那隱約之間，楚馥不愿，卻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的開始有些懷疑自己與夙夜之間的一切，是否只是利用，是否也在計劃之中。

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楚馥在此時望著夙夜的眼神漸漸里有的復雜，她卻還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竹枝，一步步的上前。

“為何不多睡一會兒？”夙夜早望見了楚馥，可知道楚馥到了他的面前，他才緩緩的開口，依舊溫潤的口氣，好似什么都不曾發(fā)生一般。

“難得你有如此雅興，我不該陪著么？”楚馥緩緩的站在了夙夜的身邊，聽著那音音的熟悉，全是她昨夜唱著的調(diào)子，心情格外的復雜。

“公子……”

驀然之間，風似急驟了許多，冷情的眉間也不由的謹慎了一些，在夙夜的身側(cè)，輕聲。

“嗯，去告訴他們，我的耐性已快消失殆盡。”夙夜指尖的撥弄，一時調(diào)子顯得高昂，而他的話，更多出了一些冷厲。

“是！”冷情只應了一聲，抬眼瞥了楚馥一眼，便一個縱身，消失在了茫茫的竹林之中。

而楚馥始終是沉默著，聽著夙夜手下早已蕭殺的調(diào)子，感受著四周漸濃的殺氣，只是沉默，只是遠目著那一片茫茫翠綠的竹林，淡去了所有的情緒。

“沒有什么，想要問么？”

多久之后，夙夜手中的調(diào)子緩了幾分，抬眸望向了楚馥，依舊含笑，卻早已有了一些不同。

“若你想說，又何須我問？”楚馥淡淡的笑了，對上了夙夜的雙眸，這一刻，她隱約覺得有些陌生。

“疏樓……樓無痕，親自帶人而來，你說……是為你，還是為我？”夙夜長長的嘆了口氣，一字一字，伴著那音調(diào)，砸在了楚馥的心口。

樓無痕！

楚馥聽著夙夜的話，雙手不由的一緊，她手中的竹枝，瞬間吱呀斷裂。

夙夜淡淡的瞥了一眼楚馥的掌心，抬手托起了一片即將飄落的竹葉，依舊輕聲。

“若是你想，現(xiàn)在回去他身邊，還來得及。”

回去他身邊？！

夙夜的話，溫柔而無情。

但在這一刻，卻是一瞬點醒了楚馥。

回去，哪里還回得去？！

前世，走到了那樣絕壁的情況，再不可能重來！

而今生，重新來過的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覺之中變了模樣！

更何況，她雖然也有偶然的動搖，卻絕然不會再回去！

“回哪里去？不管他是為誰而來，有區(qū)別么？你我之間，當真還是你、我，而不是我們么？”

楚馥一字一字回的絕然而又清冷，可在她的心里，她也在等，等著夙夜告訴她，他們之間……究竟該是怎樣？！

“也是，你我早已彼此！”

夙夜緩緩的應下了楚馥的話，再看向了楚馥時，眼角漾著淡淡的笑意，卻在沒了之前的寒涼與淡漠。

而楚馥，在聽到了夙夜的話之后，也微微的勾起了唇，對上了夙夜的雙眸，從沒有的認真，卻也在沒有說任何的話。

她不知道夙夜對于疏樓，對于樓無痕，甚至對于樓無痕與她之間，究竟是清楚多少，查到什么，甚至懷疑什么。

但在這一刻，只要夙夜應下了她的話，那么，過去的，也都過去了。未來的，楚馥的名字，也只會和夙夜連在一起。

“來……我教你彈琴。”

風再起，帶來了絲絲的血腥，夙夜卻好似全然未覺一般，抬手一拉楚馥，讓楚馥瞬間倒坐在了自己的懷中。

“我可是很笨的。”楚馥輕笑，對于夙夜此時的溫柔，她始終有些不太習慣。

“正因如此，教會了你，才顯得本公子厲害。”夙夜扯了唇角的笑，更濃烈了一分，繼而握了楚馥的手，放在了琴弦上，稍稍的調(diào)整著她的坐姿。

“我就知道，你沒那么好心！”

“乖，放松！反正你也是彈給我聽，不需要彈的多好。”夙夜微微側(cè)頭，在楚馥的耳邊揶揄著輕聲。

“你等著，哼！”

此時此刻的楚馥，心中早已一片凌亂，由著指尖是夙夜掌中傳來的溫度，耳邊流動著夙夜的氣息，只安靜的咬唇點頭。

“傻瓜！”夙夜自然察覺了楚馥的心不在焉，只難得好心情的帶著她熟悉琴弦，熟悉動作，熟悉那一個個音符，撥弄著，沒有再揶揄她。

而楚馥漸漸的也收了幾分的心神，望著指下的弦，感受著那細細的感覺，尤其是指尖微動間流出的聲音，不覺的詫異。

“這聲音……”楚馥的心中隱約著，這樣的音調(diào)，看似平常，可只有親手演奏的人，才明白，以內(nèi)力而注的琴弦，在飄逸出聲音時，已可以殺人于無形。

“沒我想象的刺耳……”夙夜無聲的笑著，笑里帶著晦暗不明的深意。

“就知道諷刺我，本小姐還不學了！”

“你確定？”夙夜不由的一愣，他本以為，這樣難得的機會，楚馥定是會喜歡的。

“你的，就是我的，你會，就等于我會……我若想要聽，有你在就可以了，又何必麻煩？”楚馥懶散的笑著，就那么望著遠處的一片竹林，話似有似無，卻是完全不分你我。

“說的倒也在理，那你此時此刻，想要什么？”夙夜終是緩緩的停下了手中的琴音，改作環(huán)抱了楚馥在懷里，略在認真的望向了楚馥。

“我要……”楚馥驀然的笑了，第一次真實的對上了夙夜的雙眼，在夙夜的耳邊極致輕聲。“我要樓無痕萬劫不復！”

“女人吶，你……”夙夜微微的意外，身子不由一動，微微的擰眉，對于楚馥的話，漸漸的有些不置態(tài)度。

畢竟，昨夜，就在昨夜，他還親耳聽著她唱著深情的歌，聽著她在夢中呢喃著樓無痕這個名字！

“而且與其傷人傷己的廝殺，達到目的，我更希望，咱們不損分毫，借刀殺人……”楚馥心知夙夜的意外，卻還是一字字在夙夜的耳邊輕聲柔媚。

“不后悔？！”夙夜微微的挑眉。也許，對于楚馥，他真的從來不曾看懂過。

“樓無痕，就是北辰毅。”楚馥直直的凝望著夙夜，最終是輕輕的吻上了夙夜的雙唇，也送出了那一句話。

而夙夜的眼中閃過極致的復雜之后，再沒有說什么，只是微微的輕笑著，隨手撥弄了幾個音，便就那么抱著楚馥，一步步悠然的朝著竹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