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多么強悍的人，在面臨著一些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的時候，也總是那么的無力。

一如此時的楚馥，原本，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還在和阮景嶼的生死相搏上，可身子驀然的懸空，甚至是那呼嘯而來的風聲，一瞬驚了她的所有。

隨即，再入耳的，更是夙夜的那一聲呼喚。

楚馥根本來不及有什么反應，只是由著那極速的下墜感濃郁的包裹著她。而死亡，也再一次距離她如此之近。

這一刻，她是恐懼的，甚至是她人生之中少有的恐懼。

只不過，她的恐懼來自于她的不甘心，不甘心所有的一切就這樣宛如鬧劇一般的結束！

身子，完全的不受控制，宛若風中殘葉一般，極速的下墜之中，似乎還有一些沙石，隱隱的打在了她的身上，疼痛，而到了極致。

只是，在驀然之間，當楚馥仰首去望的那一刻，她看到的便就只有那一抹熟悉到不知何時開始刻骨的月白身影，映入了她的雙眸。

“你……”

只一字，便已哽咽。

楚馥緊緊的皺著娥眉，不想讓淚水落下。

而那隨之飄忽落下的身影，在下一瞬，竟是到了她的眼前，那一張溫潤精致的笑顏，更映在了楚馥的眸子中。

“別怕，還有我在?！?

夙夜的話，輕輕的，好似在那呼嘯之中變得模糊。而他的手卻是緊緊的攬住了楚馥，將她整個人都扣在了懷里。

“哼，你以為我會怕么！”

楚馥條件反射一般的回應了夙夜的動作，雙手也緊緊的抱住了夙夜，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話卻是故意的不在意。

“嗯，是我怕，所以，你得陪著?！?

夙夜望著被風吹的有些慘白的楚馥的容顏，心里似乎泛起了什么，可望著楚馥的動作，聽著楚馥的話，不由有些暖意的笑了出來，唇貼在了楚馥的耳邊，撒下了無限的熱氣。

“好！你放心，我死都不會離開你的！”

楚馥聽著夙夜的話，那隨意一般的打趣，卻第一次認真的點頭，由著鳳眸里的淚水再忍不住的溢出，并許下了那一句的諾言。

曾幾何時，她也曾希望有個人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如此保護著自己。

曾幾何時，她也曾希望有個人在她需要的時候，如此的陪伴著自己。

只是，曾經的曾經，她一心以為的良人，一心愛慕的樓無痕，帶給她的，只有傷害與利用。

只是，曾經的曾經，當她重生而來，為自己復仇的同時，卻再也不認為自己會遇到這樣一個呵護自己的人。

只是，在這一刻，在這生死關頭，能夠不顧一切，甚至將生死置之度外，擁她入懷，給她溫暖，陪伴著她的人，卻是夙夜！

“不離不棄！”

夙夜聽著楚馥有些賭氣，卻又十分認真的話，再一次牽起了唇角的笑，一手抱緊了楚馥，在她唇間含糊著落下一吻的同時，另一手，卻是用力的將自己的劍入了一旁的石壁上，摩擦著，減緩著兩人的下墜。

而楚馥只安靜的任由了夙夜的輕吻，聽著夙夜含糊出的那四個字，深深的刻在了心里。

只由著更凌厲的風，席卷著他們的身子，由著那極速的疼痛充斥著，只努力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執意的望著，直到意識徹底的模糊開來……

……

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冷意侵染著所有。

水光粼粼的波動，蕩漾著，照不出人的影子，只有那細微的水聲，澎湃著，敲打著石壁，發出源源不斷的聲音，好似是女子的嗚咽，悲戚而又幽遠。

沉沉浮浮、恍恍惚惚之間，楚馥已是冷汗淋漓，那心口的窒息，擠壓著她的靈魂，好似隨時都有灰飛煙滅的可能。

可在她的身前，那溫熱的氣息，似有似無的提醒著她，她……始終不是一個人。

痛苦，哭泣，血腥滿溢。

掙扎，下墜，絕望生息。

似乎所有的一切，剛剛發生的，曾經過往的，在一幕幕的還在她的眼前，卻又在漸漸的離她遠去。

而她的腦中，似乎所有的一切，在走到了最終，都化作了夙夜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

“夙夜……”

是低低的呢喃，說不出有意，還是無心。但卻是楚馥第一次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喚出的名字，從沒有過的情景。

轉瞬，似乎也就在這樣的一聲低喃里，楚馥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滿目的氣息，夾雜著水色，好似在是在山洞里，又好似是其他。

只是，這一刻，楚馥的心中惦記著的，卻只有夙夜。

她匆忙的望向了夙夜，望著她依舊緊緊抱著自己，將自己護在懷中，猶如珍寶的模樣，楚馥的心，一痛。

“夙夜，夙夜……”

楚馥幾乎是無從下手的輕拍了拍夙夜的臉頰，試圖喚醒著他。

可那濃郁的血腥傳來，蔓延著整片的黑暗。

楚馥卻不管怎樣，也得不到夙夜的任何回應。

“不是說不離不棄么？！別死！不準死！”

“夙夜，夙夜……你不是要陪著我么，這就死了，算什么？！”

楚馥依舊努力的試圖喚醒夙夜，那凌亂而有些無措的話，在這一刻，響徹了整片黑暗。

“夙夜，你給我起來！我不準你死，我不準你死，你聽到了沒？！”

楚馥的淚水，在這一刻徹底的泉涌而出，而她的眼中更是從來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出現過的堅強與決絕。

“我不準你死，你就不準死！”

楚馥深深的吸了口氣，顧不上自己的傷與疼痛，拼盡了全力，運出了一抹內力，探進了夙夜的五臟六腑之內，直到察覺了他干涸的完全沒有內力的經脈，才是徹底的驚住。

怎么會這樣？

夙夜的內力本是醇厚，而現在……

這一刻，楚馥想不通是為了什么，但更是再顧不上那一些她不知道的原因，雙手移到了夙夜的心前，反復的做著心外壓，并不斷的以唇對唇，為夙夜做著人工呼吸。

“不準死，承諾都還沒有兌現！”

“不準死，我剛剛對你有了感覺！”

“不準死，你若死了，我怎么辦？”

“不準死，不準！”

是多久的偏執，多久的瘋狂，多久的絕望。

在楚馥急劇的歇斯底里中，夙夜原本緊閉著的雙目微微的動了一下，繼而在夙夜唇間滿意的甜蜜夾雜著咸澀的味道，更是刺的夙夜雙手一緊，意識漸漸的清晰。

“你哭起來的樣子，真丑！”

驀然熟悉的語調，帶著幾分戲虐的淺笑，還有沙啞的無力。

可在這一刻，楚馥聽來，卻好似天籟一般。

楚馥的身子一震，急急的轉過頭，擦拭了自己臉上的淚水，卻依舊倔強的不肯承認。

“是你眼花，好么？我哪里哭了，我那是眼里出汗呢！”

“嗯，原來你在為我出汗，真是榮幸！”

夙夜始終淺淺的笑著，微微的抬手撫著楚馥的背脊，望著她的目光在這嬉笑之間，似乎也漸漸的有些不同。

“知道就好，這待遇還真是別人沒有過的！”楚馥聽著夙夜的打趣，動了動眉，依舊的得理不饒人。

“知道，全知道。只是你再這么出汗下去，只怕我會心疼?！辟硪馆p輕的笑著，緩緩的說著每個字的同時，隱忍著五臟六腑之內的疼痛。

活著，他們都還活著。

這一刻，夙夜已然覺得不管怎樣，都是值得了。

“我高興，你管我！”

楚馥有些訝異，從夙夜的口中會說出這狀似情話的東西，一時紅了臉頰。

“好！那你就繼續高興，繼續出汗吧，只不過沒墮崖身亡，反是被淚水淹死，也覺得是千古稱奇了！”

夙夜勾著唇角的笑，淺淺淡淡的無力中，卻有一絲從容與縱容。

只不過，夙夜的那一雙黑瞳，在漸漸的適應了這茫茫的黑暗之后，有意無意的打量著四周。

“哼，還能說笑，看來你的傷也沒有大礙?！?

楚馥瞥了夙夜一眼，望著他的從容淡定，心安了不少，更是微微的抱緊了夙夜，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嗯，我想我暫時是活著的。

“是啊，還不錯，起碼現在，是活著的！”

黑暗之中，分明是應該看不到任何的光的，只是，在這一刻，楚馥與夙夜的目光神奇的相遇了。

四目相對，繼而是很久的凝視。

直到有風吹來，帶著無限的寒涼。

楚馥才轉開了頭，望著四周的一切，望著腳邊的水跡，思緒漸漸的回攏。

“我想，也許，我們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因為很快應該就會漲潮?！?

“嗯，所以，要盡管找出出路?！?

夙夜也深以為然的頜首，大掌微進了楚馥的手，繼而是大致的借著水光，看清了這漆黑的山洞。

在這茫茫的一片黑暗之中，四周都是潮濕而光滑的洞壁，根本沒有任何可以依附的地方，而且，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大概是四周唯一的一個著陸點。

這里，正好是個三岔口，其中的任何一條路，都是悠長的望不到盡頭。

“明明是掉崖，怎么就會掉進這種地方？”

楚馥也在仔細的望著四周，一邊回應一般的緊握了夙夜的大手，由著那種緊緊的，好似生死相依的感覺襲來，卻刻意的說著輕松的話。

“這是我選的?！?

夙夜低喃了一聲，繼續嚴肅的望著四周。

而楚馥在聽著夙夜的回話時，一時有種想要撞墻的沖動。

什么……叫他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