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了。”

無頭女尸突然發出聲音。

“什么？”

我都還沒有明白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樓蘭一聲不吭的走了出來，走到了水邊，雙目看向越發澎湃的天池，流露出絲絲惆悵，就像是見到久別的故人，縱有千言萬語，又一時哽咽，不知從何說起。

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右手上出現了一把匕首。

說時遲，那時快。

匕首剛一亮相，只見她右手一揮，刀刃從左手掌劃過，帶著一抹鮮血飛起，揚入了天池之中。

匕首掉到了地上，樓蘭看都沒看，只是將左手伸直，任憑手心中涌出的血液滴落到天池之中。

一滴接一滴的鮮血不斷的落入水中，可這幾滴血液在洶涌的波濤中又能算得上什么呢？總是剛一滴下，就迅速被翻涌的水流稀釋卷走，再也看不見一丁點的痕跡。

這一切，只有我一個人注意著。

樓蘭面露復雜的看著天池中間的水怪，就好像手心流出的鮮血不是她的一樣。

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一切。

“到你們了。”

無頭女尸又一次出聲，而這次，她是對站在岸邊的那些人的。

聽到無頭女尸的指令之后，他們邁出僵硬的步子，直挺挺的就往水中走去，不一會兒，水就淹沒了他們的頭，也消失在了翻涌的波濤之中。

此時，岸上除了另外兩具無頭尸體，剩下的也就我、樓蘭、無頭女尸，和躲藏在石頭后面的楊雪。

在這些人入水幾分鐘后，掙扎在十六副紅棺之中的水怪突然變得異常狂躁，幾次翻滾后，一躍而起，猛的撞向一副紅棺。

在它巨大的身軀面前，單單的一口棺材簡直像是它腳下的一顆石子，在它撞向紅棺的那一刻，我仿佛都看見了紅棺被撞的四分五裂的樣子。

可我想象中的一幕并沒有出現，只聽見砰的一聲巨大的撞擊聲，我以為是紅棺碎開，哪兒知道緊隨著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響起，水怪巨大的身軀竟被反彈了回去，紅棺紋絲不動，依舊靜靜的圍繞它旋轉著。

“這——”

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一幕足以讓我感覺到震驚。

天池之中的紅棺之前在村子里的時候我就已經有過接觸，棺材只是普通的木質棺材，又在水中泡了四五天的時間，我本以為它們都已經泡成了腐木，別說是這種程度的撞擊，就是輕輕一碰就會散架。

而更讓我還沒想到的還在后面。

水怪的周圍冷不丁的出現了一個個慘白的人頭，正是之前從峰頂跳入水中的那些人，他們剛一冒出頭來，立馬又沉了下去。但就在這時，水怪前所未有的暴躁起來，不住的撲騰。

它的身旁涌起血水，碩大的身軀撲騰了兩下，忽的就不動了，有了下沉的趨勢。

我的注意力本來已經全部被天池中間的水怪吸引，沒有注意到別的，然而就在下一秒，我卻被樓蘭口中發出的略顯蒼涼的調調吸引，我聽不懂她唱的什么，吸引我的只是這段熟悉的旋律。

能夠確信的是，這段旋律我已經聽到過三次，雖然每一次出現的形式都不大一樣，但也都是大同小異，旋律本身是不會變的。

在沼澤中，在無頭女尸的骨鈴上，在樓蘭的口中。

無頭女尸手中的鈴鐺仍舊在響，響聲變得低沉了許多，明明看見無頭女尸沒有刻意的去搖鈴鐺，卻感覺鈴聲和樓蘭所唱的調調應和到了一起，出奇的和諧。

在鈴聲和小調的交相應和中，我緊皺起眉頭走到了水邊，愣然看向樓蘭，赫然看見她的臉上掛著兩行淚水，她輕輕一揮手，一抹鮮血再次撒入天池之中，這次，她將手收了回來。

“往后退！”

一直沒有說話的樓蘭冷冷的說道，同時自己往后退了好幾步，無頭女尸緊隨著樓蘭的步伐也往后退了退。

見狀，我惶然看向天池之中，似乎明白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只是讓我想不明白的是，“樓蘭為什么會主動幫助無頭女尸？在地下暗河里的樓蘭就和無頭女尸大打出手，一身血的跑到了村子，最后還被無頭女尸擄走，她們之間的關系不應該是箭弩拔張嗎？這期間發生了什么事，竟能讓樓蘭主動站到無頭女尸這邊？”

看著浪濤翻涌的天池，我想到了水下看到的情形，想到了宮殿中高聳的樓蘭石像，似乎明白了什么，“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那么，她們之間又有什么利益關系？”

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天池突然沉靜了下來。

上一秒還是波濤洶涌，下一秒卻如一面鏡子般沉靜，這感覺就像是暴風雨來前的平靜，很壓抑。

風輕輕的吹著，沒有吹走壓抑，倒是吹來了一片白霧，霧氣籠罩在了天池之上，像是一層輕紗。

白霧中隱隱約約的看見幾抹血紅，我知道，那是紅棺。

沒過多久，白霧中傳來幾聲嘩嘩的出水聲，水面上多了什么東西，我瞇起眼睛往前湊了湊，想要看清些，猛的發現那是四副黝黑的棺材。

“是它們。”

沒錯，這四副黝黑的棺材我也是見過的。

水下古都正殿的四個角上，正是這四副棺材。

“這是？”

“地陰四棺。”

我愣愣的看著無頭女尸，在聽到她說這是地陰四棺的時候，心里是咯噔一下，“這是地陰四棺，那我找到的呢。”

“也是。”

無頭女尸沒有說話，轉身從地上提起兩個黑色的袋子，拎出一男一女兩個人頭來，正是樓蘭王和王后的頭顱。

見到這兩個人頭的時候，我皺起眉頭用余光看著樓蘭，想看看她到底是個什么反應。

出乎預料的是樓蘭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只是淡淡的掃了那兩個人頭一眼，就轉過去看向天池之中，好像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系一樣。

無頭女尸提著人頭走到了天池邊上，站在一旁的兩具無頭的尸體在這個時候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