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鵬帶領一撥人前往六盤山劫寨,沿途經過浙江境內的青云谷一帶。
這一行二十來個人,一路上舟車勞頓,此時正值日中,艷陽高照,盛夏時節,曬得人眼冒青光。一個小伙子實在口渴難耐,就提議到附近的村莊內找點水喝。正說著話兒,他們就轉入了一個村子。
這個村子里以前住的全部是姓王的人,所以又以王夫樓。村里的王姓男子都很有錢,所以又叫旺富樓。后來旺富樓里出了一個王姓女子,她嫁給一個周姓男子,并給他帶來了好運氣,結婚一年以后他們生了一對龍鳳胎,男孩叫王文龍,女孩叫周文鳳,周姓男子受王老板資助開了一家王孫石城,旺富樓于是變成了旺夫樓。結婚十年以后,周姓男子由于醉酒和一個劉姓女子發生關系,并生了兩個私生子劉文虎和劉文豹,王姓女子知道后將周姓男子掃地出門,旺夫樓變成了忘夫樓。周姓男子離開以后,事業遭遇挫折,梅花三弄被迫到羅家上門,生兩女羅春雨和羅春溪,王姓女子想到了他以前對自己的種種好處,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王姓女子開始盼望周姓男子回來,忘夫樓變成了望夫樓。然而周姓男子離開以后再也回不來了,王姓女子站在小樓之上眺望遠方,淚水灑在樓下化成了一泓秋湖,望夫樓變成了望湖樓。后來王文龍成家立業購買新房以后,王姓女子沒能耐住寂寞,改嫁給了一個胡姓男子,望湖樓于是變成了王胡樓。王姓女子嫁給胡姓男子后依舊比較旺夫,生了兩孩叫胡彰軍和胡彰萍,王胡樓變成了旺胡樓。后來,胡姓男子與王姓女子白頭偕老,死在了這座小樓里面,胡彰軍將兩人合葬到王家祖墳,旺胡樓變成了亡胡樓。胡姓男子去世以后,王姓女子的傳奇人生逐漸被人遺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亡胡樓最終變成了忘湖樓。這個悲傷的故事,成了這個村子里艮古相傳的怨念。
周鵬等人進入村莊以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長得素凈的女子。只見她不時將潔白的玉手架在澄澈的眼簾之上,含情地凝睇村前黛綠的青山。
那個口渴的小伙子見到有人,趕緊上前搭訕:“大嫂,我們遠道而來,路過貴村,想借口水喝,還望行個方便。”
這個女子收回凝望的雙眸,掃了他們一眼,轉身走進屋內,喊道:“小三子,到隔壁王婆家打桶水回來,給叔叔們喝。”
不一會,就蹦出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只見他梳著童髻,打著赤腳,提著個木桶,像風一樣地跑出門去。那個口渴的小伙子也趕緊跟在后面,說道:“叔叔陪你一起去。”
半盞茶時候,小伙子提著木桶,牽著小三子走回來了。而他將要對周鵬說的一席話,卻會改變這戶人家的命運,事情是這樣的。
這個小伙子跟著小三子來到王婆家,王婆正坐在小板凳上擇菜,小三子到水井旁打水去了,小伙子就跟王婆聊起家常來。
只見王婆看了小伙一眼,問道:“你是住在隔壁的阮家的親戚?”
小伙子說:“不是的,我剛好路過這里,到他家借口水喝。”
小伙子問道:“我剛來的時候,看到隔壁的大嫂一臉憂傷的樣子,她們家是出了什么事吧?”
王婆望著天空,嘆了口氣,說道:“哎,苦命的人啦!”
小伙子又問道:“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啊?”
王婆絮絮叨叨的說道:“那倒不是,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能到處講。隔壁的大閨女,名喚任秋,她是五六年前嫁到我們村兒的,為人賢惠,好的沒法說。她的老公,名喚阮遜,從小是個孤兒。自從任秋嫁過來,他們小兩口的日子也算是過得和和滿滿,結婚后不久就生了個胖小子。”
王婆頓了頓,說道:“誰知道就在兩三年前,這里的山大王花蕁帶著一班子蝦兵蟹將,到他們家里來是又是打又是鬧,還把她的男人給綁走了。”
據王婆說,那天的天空異常灰暗,風雨交加。阮遜被帶走后,任秋傷心欲絕,哭得跟淚人似的。由于傷心過度,不久她就生了一場大病。
據說,從此以后,任秋每天都會到村頭去眺望遠山,憂心忡忡地,盼望著哪天她的丈夫能從那崎嶇的山路中走回來。
小伙子正聽得入神,突然聞到一股米飯燒焦的味道。
王婆也馬上反應過來了,說道:“哎呦,我不能再跟你說話了,我家的米飯糊了”,說著趕緊往廚房跑。
這時小三子的井水也打好了,小伙子就提著木桶跟他一起走回家來。
回來后小伙子就向周鵬稟明了情況,周鵬聽后非常氣憤,決定到青云谷里去把阮遜給找回來。
任秋聽到周鵬的想法后,對他感激不盡,但勸他一路上要小心。
是夜,月朗星稀,周鵬一行人在大廳里鋪上稻草,湊合著過了一夜。
第二天,周鵬等人騎著馬,往花蕁的老巢直奔而去。
山下的探子慌慌張張地來報,“大王,不好了,有個小巨人帶著一群兇神惡煞上山來了,看樣子是要來打架鬧事。”
原來周鵬身材健壯,身板頎長,遠看恍如天神下凡,難怪會被這個探子認作是巨人。
現在是早餐時間,花蕁正在用小牛刀吃烤肉,聽到這個噩耗,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趕緊吩咐道:“兄弟們,收拾家伙,準備迎敵。”
話說周鵬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花蕁的隊伍打得落花流水。花蕁深深地感到自己這邊實力不足,根本不是對手,于是打算勸對方住手。
周鵬朗聲說道:“你們交出阮遜來,我們就不再與爾等計較。”
花蕁無奈地解釋道:“綁架阮遜,我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況且現在就算我們交出阮遜,他也未必肯跟你們下山啊!”
周鵬大聲說道:“奸賊,休得花言巧語欺騙良知。”
花蕁道:“這位大爺,個中曲折請聽我為您一一道來。”
原來,花蕁有一個妹妹,名叫花奇,長得美若天仙,花蕁從小就對她寵愛有加,因此縱容了她囂張跋扈的性格。故事還得從三年前的一次趕集說起。
那天,花奇一時興起,就帶著丫鬟到青云谷附近的集市上逛街,路過一家果子鋪前,芳香四溢,就想買點果子吃。
也合該當有事,彎腰時節,花奇頭上的銀簪居然掉落到地上。銀簪滾了一段路程,居然停在了一個身穿藏青長衫的男子面前。
這名男子就是阮遜,這天恰好他也到集市來采購一些物資。他看到腳下的銀簪,便彎腰撿起,送到花奇面前。
“小姐,你的簪子掉了。”
花奇伸手接過銀簪,瞬間被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吸引住了,對他一見鐘情。
“多謝相公高抬貴手,小女子打算請您吃飯以表寸心”,花奇含蓄地說道。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阮遜說完,慌慌張張地走開了。原來他也被花奇驚艷的容貌所吸引,只是不敢有非分之想。
花奇看著阮遜慌亂的背影,笑靨如花。不由自主地,就跟在了阮遜的后面。就這樣,花奇帶著丫鬟一路上跟隨著阮遜,直到看他走進家門,花奇才滿意的回到山寨。
回來以后,花奇依舊對阮遜念念不忘,老是對著窗戶上的盆栽發呆。有時心煩氣躁,就摔杯砸盞,尋死覓活。
花蕁對妹妹疼愛有加,又怎會感覺不到妹妹的異狀。聽說她自從上次從市集回來,就郁郁寡歡,行狀迥異,私下里找她談了好幾次話,但花奇總是十分害羞,并不愿說出原委。
花蕁十分著急,把丫鬟叫過來訓斥了一頓,責怪她沒有照顧好小姐。
丫鬟伶牙俐齒,狡辯道:“大王,你有所不知,小姐恐怕是害了相思之病。”
然后丫鬟把花奇如何在集市中巧遇阮遜,如何對他一見傾心,繼而追尋至他家住處等詳細情形繪聲繪色地講了出來。
花蕁乃一介莽夫,花奇若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去摘,何況只是區區一個無名男子。第二天,花蕁就不由分說,帶著一撥人五花八綁的將阮遜給捆了回來。
阮遜來到山上以后,與花奇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他們可真是一對才子佳人,神仙眷侶。有好幾次花奇都勸說阮遜下山去看一下家中的孤兒寡母,然而阮遜恨不得天天與花奇廝守在一起,并不十分在意。
看官須知,阮遜曾經深愛著任秋,為何住進山寨兩三年后,就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呢?原來在山上的這些年,花奇對阮遜是百依百順,曲意逢迎;阮遜在這里是無憂無慮,豐衣足食。奢靡的生活很容易腐蝕一個人堅強的意志,況且花蕁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并不會放過他與任秋這對苦命鴛鴦。于是阮遜只求維持眼前的安逸富足,完全淡忘了山下的禮義廉恥。
然而周鵬等人的到來就像是一記警鐘,敲碎了阮遜的黃粱美夢。
當周鵬帶著阮遜走回闊別已久的老家時,任秋跑過來與阮遜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阮遜撫摸著任秋,說道:“娘子,你瘦了。”
任秋望著阮遜,說道:“夫君,你胖了。”
然后他們一家人相擁在一起喜極而泣。
周鵬等人又往六盤山趕去,阮遜與任秋又平靜的生活在了一起。
只是不久之后,王婆的一句話卻在他們平靜的生活中掀起了波瀾。
那天,阮遜到隔壁王婆家打水。打完水,就跟王婆聊起家常來。
王婆聊到了誰家有女人不守婦道,虐待公婆的事,阮遜突然想到什么,無意中問道:“我離開的這幾年里,我的家門還算清凈吧?”
王婆疑神疑鬼的說道:“別的我不敢說,有件事我卻知道。就是有一天你家里來了二十多個壯丁,在你家住了一宿,一晚上吵吵鬧鬧的,第二天早上你的媳婦才送他們離開。”
王婆講的正是周鵬等人路過青云谷這件事,然而任秋沒有跟阮遜講起,阮遜無從知道。
阮遜打完水回來,就要任秋解釋。
任秋解釋道:“我那樣做還不是為了救你回來嗎?”
阮遜氣得火冒三丈,說道:“你為了救我就可以這樣做嗎?我沒法原諒你的這種行為,你走吧!”
任秋解釋道:“我和他們之間是清白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阮遜一時沖動,說道:“還要狡辯是吧,不想走是吧!好,你不走我走!”
阮遜收拾好行李又離開家門,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
任秋依舊會每天走到村頭,凝望著遠方的黛綠青山,堅守著這一份無言的牽掛與守候。
還記得那段青蔥的歲月,那時候任秋是村里的一枝花,上門提親的男子絡繹不絕,可任秋偏偏相中了呆頭呆腦的楞頭青阮遜,并和他私定終身。
還記得那年荷葉田田,任秋乘著小舟在湖上采蓮,阮遜穿著白褂潛在水中憋了個把時辰,就為等任秋靠近時猛得鉆出水面,給她一個驚喜,濺起滿身的水花。
還記得那年棗花開了,阮遜知道任秋愛吃棗,就走到十幾里外的村莊,摘回一捧捧翠綠的大棗,看到任秋的囫圇吃相,臉上漾起甜蜜的笑容。
任秋曾無數次的在內心呼喊:“回來吧,阮遜。”然而,空蕩蕩的山谷里只聽得見流水的聲音。
任秋依舊會每天走到村頭,凝望著遠方黛綠的青山,只是她心中的阮遜,何時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