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如今這臺戲愈演愈烈,三人皆欲罷不能。
溫沅汐聽蘇沐楹講述著有趣往事,明嬸時不時在旁幫個腔,偶爾斗個嘴,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奕奕,與兩人的感情也快速融和。
尤其對于“醫仙”這個稱謂,蘇沐楹是義正言辭地糾正了一遍:“其實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就是那群富貴人家對于自身身體看護過度,不過是扎個針,放個血的事,偏偏要用上無數珍貴的藥材,導致病情更重。我只是恰巧用了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治好了他們,他們就到處大肆宣揚一番,然后我平白無故地多出了一個‘醫仙’的名號。”
“那一開始,你對于這個名號還是很受用的,回到族里,還到處炫耀呢!”明嬸再度出言諷刺道。
蘇沐楹一臉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隨即望著溫沅汐解釋道:“當時年紀小,不免有些浮躁虛榮。后來也吃過不少苦頭,方知虛名不僅救不了人,反而會害了人。”
“嗯,這句話倒是十分正確。”明嬸贊同道,“當初你要是早點有此感悟,也不至于……哎……”
明嬸說了一半,便自我揮了揮手,垂首不再言語,蘇沐楹反倒是苦笑了起來,溫沅汐好奇地望著兩人,很想追問,卻自知不妥而強壓心中的疑問。
“夫人,夫人…….”房外一名侍女慌亂地喊著。
明嬸聽到聲音,起身開門,大喝道:“誰呀?這般沒規矩地大呼小叫的?”
蘇沐楹走至明嬸身后,望著一頭汗水的侍女,柔聲問道:“何事?”
“那……驪姬公主駕臨……在前堂……發著好大的脾氣,用鞭子將桌椅和器物擺設都砸了。”侍女喘息著交代道。
蘇沐楹和明嬸對視一眼,皆一臉不耐,明嬸問道:“小侯爺呢?”
“管叔去請了,應該去前堂了。”侍女如實交代道。
“既然玨兒過去了,我們就不摻和了。”蘇沐楹交代道,“你……去前堂守著,有什么事都過來報一下。”
“是。”侍女受命,拎著裙子再度跑了回去。
“這……真是刁蠻任性。”明嬸抱怨道,“見了都得繞路走。”
“皇家之女,從小嬌生慣養,養成這般性子也是常事。”蘇沐楹頭疼地扶額,“這幸好是要去和親了,要不然真跟了玨兒,我就要天天去庵堂了。”
溫沅汐坐在床上,將幾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哀嘆地思索起來:原來蘇姨不喜歡驪姬公主,是否因她反對,所以墨玨哥哥跟那驪姬公主在一起才會心有顧慮呢?那她究竟是否在墨玨哥哥心上呢?墨玨哥哥你的心中到底有幾人呢?我又是什么位置呢?
原就睡得很不踏實的駱墨玨,在聽見管叔急促地腳步聲時,便坐起了身子。
在得知驪姬公主再次大鬧侯府后,便立馬趕往了前堂。
眼見前堂一片狼藉,滿室桌椅都被鞭子打過,薄弱處皆已斷裂,花瓶瓷器更是破碎不已,混成一片。而驪姬公主仍舊不滿足地繼續揮舞著手中的皮鞭,鞭鞭打在橫梁圓柱之上,紅漆脫落露出木色,一片痕跡斑斑。
府內仆從皆遠避三尺之外,就連驪姬公主的隨行侍從都躲到了府門處,瑟瑟發抖地垂首。
“馬瑾萱,你鬧夠了沒?”駱墨玨上前握住驪姬公主揮動鞭子的手,出聲制止道。
馬瑾萱轉首看見駱墨玨,瞬間就紅了眼眶,滴滴淚珠落下,反身拉著駱墨玨哀求道:“我不要和親,我不要和親。我求你……”
“你和親是陛下的旨意,你應該去求陛下。”駱墨玨出聲打斷她的哀求。
“父皇根本不會在意我的想法,無論我怎么求他,他都不會理會。”馬瑾萱哭訴道,“但你不同,他最看重你們駱家了,他那么看重你,只要你去跟他說,只要你去求他,他會同意的,這樣我就不用去和親了。你去跟我父皇說好不好?我求你,求求你,我們可是一塊長大的,你忍心看我去和親嗎?”
駱墨玨無奈搖首回道:“我已向陛下稟明過你不愿和親的意愿,我……也幫你求過情了。事到如今,圣旨已下,西澗那邊很快就會派人來迎娶了,你安心待嫁吧。”
“不……我不要,你騙人,你根本就沒盡力。”馬瑾萱抓著駱墨玨的襟領處,哭喊著,“你去跟父皇說,你去跟他說你要娶我,你說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他就會成全我們的,我就不用去和親了,你去跟他說你要娶我,你去呀!”
駱墨玨聞言立即推開馬瑾萱,連連后退幾步,義正言辭地說道:“我不會娶你,更不會去跟陛下說這些無稽之談。望你也注意言行,如此胡言亂語,不免有損你的清譽。”
馬瑾萱用通紅的眼眸難以置信地望著駱墨玨,痛心疾首地說道:“清譽?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心愿就是嫁于你,整個東驪國誰人不知,我驪姬公主心中只有你,為何你要如此對我,如此絕情的對我?”
“請公主慎言,我對你只有君臣之誼,兄妹之情。”駱墨玨嘆息道,“我從一開始就對你明確表示過,我與你絕無可能。”
馬瑾萱雙手捂著耳朵,拼命搖著頭,嘴里喊道:“我不信,我不聽。我那么喜歡你,我從小就那么喜歡你。你不可以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
駱墨玨一臉愁苦,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困頓之際,馬瑾萱突然傾身撲進了懷中,雙手緊緊地抱著他,駱墨玨怔了一會兒,便動手想扯開她,不料她抱得甚緊,他又怕過度用力或用武力反而傷到她,只好雙手按在馬瑾萱的雙臂上推搡著……
“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答應跟父皇說要娶我。”
“這不可能,你快放手。”
馬瑾萱越抱越緊,一副死也不放手的絕望神情。
而遠處觀賞過整個場面的侍女,轉身立馬跑進了內宅,一路向南,直奔南苑溫沅汐的院子。
“什么情況?”明嬸連忙問道。
蘇沐楹聞言立馬走出了房門,溫沅汐也連忙起身下床,悄悄地走到了門邊不遠處。
“就……驪姬公主抱著小侯爺哭得可傷心了,還說……讓小侯爺去跟陛下言明,他們已經私定終身,要……小侯爺跟陛下提親。反正公主就一直哭,現在小侯爺正抱著哄著呢!”
蘇沐楹和明嬸詫異而望,異口同聲地說道:“這怎么可能?”
“不行,我去看看。”蘇沐楹驚慌地越過侍女,急步向廳堂走去,身后明嬸和侍女緊忙跟了上去。
而房內溫沅汐佇立了良久,一陣秋風從軟塌的窗邊吹入,溫沅汐不住抖了抖身子,追隨著秋風,踏上了軟塌,望著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一笑,淚珠隨即滴落,望著遠方天空中群群飛鳥向南而飛,溫沅汐神傷落寞地說道:“候鳥遷徙,倦鳥歸巢。我的一意孤行終究敵不過命運注定,我的奢望果然是癡心妄想,我還能放棄什么呢?我都已經不是我了,母后,我只求不悔,卻弄成這般模樣,您一定很失望吧,我堂堂西澗長公主,居然會卑微至此,我都唾棄自己。斷離舍,該如何斷,如何離,如何舍呢?”
雙手環抱著自己,溫沅汐哭得小心翼翼,將哭聲全部掩埋在臂彎之中。
侍女走后不久,駱墨玨便失去耐心,兩指按在馬瑾萱手臂的穴位上,馬瑾萱受痛后無力地松開手,駱墨玨一掌將她推開數步,馬瑾萱握著麻痹的手臂,滿目怨恨地看著駱墨玨。
駱墨玨側首對著宮內的侍衛喊道:“你們送驪姬公主回宮。”
侍衛們聞言,相互看了看,一臉擔憂地慢慢挪步至前堂邊,為難地看著馬瑾萱。
“你真的不去為我求情?”馬瑾萱垂首問道,“你真的忍心讓我去和親?”
“陛下圣旨已下,驪姬公主應回宮安心準備出嫁事宜。”駱墨玨冷漠地說道。
馬瑾萱含淚苦笑,恨恨地說道:“好,駱墨玨,你夠狠!你一定會為今日的言行后悔的,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你等著。”
一說完,便撿起地上的馬鞭,飛跑著離開了侯府。
恰巧這時蘇沐楹從環廊走出,入目便是駱墨玨獨自站在碎片瓦礫之中,連忙跑了過去,左右望了望,都未見驪姬公主,便詢問道:“驪姬公主呢?”
駱墨玨捏了捏眉頭,疲倦地說道:“回宮了。”
“不是……你對她做什么了?”蘇沐楹著急地問道,“什么私定終身?還向陛下求娶,你……”
“沒有的事,我跟她清清白白,從未有任何逾矩之事。那不過是她不想和親而編出來的托詞罷了。”駱墨玨更為頭疼。
“哦……原來如此。嚇死我和夫人了。”明嬸在一旁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就是,哎……嚇得我……我還以為我生出來一個處處留情的浪蕩公子呢?”蘇沐楹威脅道,“如若你敢隨意玩弄女兒家的感情,你看我不……打死你。”
駱墨玨愁悶地搖首,無奈嘲諷道:“母親,你……我……我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那你不用懷疑,確實是我生的。”蘇沐楹俏皮一笑,“雖是我生的,但保不齊沒教育好,行差踏錯也不出奇。”
駱墨玨連嘆三聲,無言望天,隨即想到了什么,連忙問道:“汐兒呢?你們來了,她沒事吧?”
“呃……在房里。”蘇沐楹說完,心下一急又轉身便向南苑走去。
而身邊的駱墨玨卻幾步越過她,身形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蘇沐楹對著明嬸感嘆道:“也惟有這時,我會覺得習武真好,這腳程快別人好幾倍。”
“哎,好了,快走吧!”明嬸在一旁說道,也加緊了步伐。
駱墨玨一入房間,見溫沅汐靜靜地躺在床上,他便松了口氣,放慢了腳步,輕聲走到床邊,俯身望著溫沅汐,見她臉頰有些泛紅,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隨即皺起了眉頭,而溫沅汐的睫毛略微顫了顫。
蘇沐楹趕到,便見駱墨玨倒好了一杯溫水,正從丹盒中取出兩粒藥丸。
“怎么了?”
“又發熱了。”駱墨玨不解道,“為何如此反復?”
“那就怪我,一直拉著她陪我聊天,未讓她好好休息。”蘇沐楹自責道。
“不關蘇姨的事。”溫沅汐慢慢坐起身,“是我不好,躺得太累了,便去軟塌處坐了坐,好像又吹了冷風。”
駱墨玨望著溫沅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緊蹙的眉頭難以舒展,垂首平靜了一下,方將藥丸和水遞到了溫沅汐的面前,溫沅汐拿起兩粒藥丸放入口中,正想接水杯,駱墨玨卻傾身將水杯放在她的嘴邊,溫沅汐配合地張嘴,望著他,將水與藥丸一同下喉。
兩人之間莫名有些疏離之感,蘇沐楹和明嬸很是擔憂地望著他們,心里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