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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降天序幕(2)

  • 一念負天
  • 蘭羨爾
  • 3436字
  • 2020-12-28 07:44:14

突然:

“夜偃,你這狗東西!!”

“老頭,你這說話能不能注意著點,盡管人家做錯事了,你也不能罵他不是?”

一聲爆破音從不遠處傳來,一老一少的身影出現,蕭水華粗著脖子,破口大罵,柳漾掐著腰教導起來蕭水華。

片刻寂靜中。

“我們走。”

蘭羨爾懨懨道,從地上起身,一手擦掉唇邊血跡,一手召回落在地上的匕首。

迎面而來的一老一少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的,一來是因為他們算到了面前這個女孩是誰,二來,柳漾算到了她是戰澤西那倒霉主宰者命格的克星。

夜偃頓了頓:“等等,好像出了問題。”

蘭羨爾漠然怔住:“什么?”

夜偃舉起了他的手,黑色的焦痕隱約可見,漸漸擴張,眾人的臉色皆是一變,詫異之中望了他一眼,臉上也出現點點斑痕。

束魂最高層,羽化焚身!

“不對,是哪里出了問題!是哪里!”

夜偃喃喃幾句,下一秒卻立馬變了臉,竟在周遭幾人各異的神態中笑了,木然將脖間掛著的金項圈取下來,扔給蘭羨爾,嬉笑兩句:“老子就是死,也要把剩下的事做完!”

他望一眼蘭羨爾,以及一旁趕來的戰澤西幾人:“想跟來的就過來吧,一會看到我死了,別著急慶祝,記住旁邊是什么地方,這樣我死了也不虧。”

“走。”

他道,蘭羨爾眸色沉了沉,想問什么,卻忌憚旁人,只是點點頭。

“記得告訴戚璃,我臨死前做的是好事……還有……”他頓了頓,看向身后跟來的一眾人:“他的眼睛,我就算魂飛魄散,千年百年,只要有希望,一定會……替他……拿回來。”

夜偃的聲音斷斷續續,眼前昏沉起來,耳邊響起含著笑意和耐心的聲音,輕柔又熟悉,卻挑起他全身顫栗。

“夜偃,你在做什么?”

夜偃額頭冒出冷汗,卻抵著心里的懼怕,邪笑道:

“我帶著云輕,你說我要做什么,我要讓你死!”

雙手最先開始灼痛,夜偃沒肯停下步子,閉著眼暗罵這擾亂視線的眩暈,臉上出現片片焦灼之印。

“哦?看來你是忘記了些什么。”

語畢,夜偃只覺雙眼一黑,灼燒之痛后知后覺,如萬蟻撕咬著他的眼球,一點一點吞噬他的意志,燒焦的氣味躥到鼻間,像死亡的氣息。

他依然沒有停下來,憑著數千次,乃至萬次的奔走,他朝一個方向,飛速地邁著步伐。

“看來,之前的懲罰,并沒有換回對天命的敬意。”

雙手已經布滿焦黑,夜偃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

“去你媽的天命,老子不信……你就……什么也不是。”

“那么……我便要放棄你了。”

那一頭的聲音只有夜偃能聽到,明明輕柔至極,卻讓他惡心了幾百年,整整幾百年,翻來覆去的痛楚,卻沒能禁錮住他的性子,他不知疲倦地向救贖的彼岸靠去,可卻不得不像個沒有靈魂的提線玩偶,手起刀落,被拽入無底深淵。

那人只是想將他打磨成自己聽話的奴隸,讓他十惡不赦,斷了他的一切后路。

“你個瘋子!”

夜偃咬著牙,臉上笑意卻更加深,仿佛一種報復。

蘭羨爾攥著拳頭,抓著身邊的夜偃,讓他不至于倒下,光景如常的漫漫天界,金光順著云層漸漸落下,剝開暗沉的冷輝,太陽在東方露出一角,可是,這風雨無常的天家之局仍舊沒有任何開明的跡象。

漸漸地,蘭羨爾覺得,手中抓著的只有空蕩蕩的衣服,她沒轉過頭去看,卻聽見耳邊傳來艱難的一聲,也是最后一聲:

“我他媽才不信你!”

黑色焦灰凌風而飛走,剩下的,只有空蕩蕩的一件衣裳,紅的顯眼而刺目,剛剛還活生生的人,此刻卻化為漫天紛飛的黑絮,此刻,他或許才是真正自由了。

蘭羨爾道,她緩緩停了下來,眼前,金輝盎然,卻悠遠的好似曠古之端。

元厄那個瘋子,他用復仇斷了夜偃所有的后路,讓他成為脾性頑劣的少年,卻偏偏漏了一條,那便是戚璃。

無論是當年贈與他珠蘿金保命,還是千夫所指,說他是云荒侍妓不明不白的賤種,亦或是蕭水華以千千萬萬的名義想讓他離得遠遠的,和他不死不休的相斗。

無論何時,戚璃沒有放棄過他,未曾因為外界的偏見受過絲毫影響。

他不用眼看人,而是用心。

蘭羨爾停下,看著與自己相同的命運時,同感的痛苦與共鳴也在體內攪作一團,她曾經自封靈力,只為擺脫這種束縛,便是因此,她在天界絞殺云氏時落敗。

可如今,靈力恢復,她本應繼續受此禁錮,卻因為戰澤西同樣純粹的卜族之血,同樣催動禁術,讓束魂的控制被封印,將自由還給她。

“羨爾。”

蘭羨爾懨懨抬頭,眸子里似有氤氳霧氣,遮住原本的粲然,對上那極其漂亮的冰色雙瞳,面前的少年,眉宇雋秀,恍若天神。

“我會讓你永遠自由的活著。”

“信我。”

蘭羨爾嘲弄地笑笑,權當這是個笑話來聽。

他們可算是不折不扣的仇家,又何談誰給誰自由?

金輝燦燦下,風撩起云層,帶過天空的恬淡,卻未曾嗅到一絲自由的味道。

*

天界開辟一萬年。

眾神混戰,爭奪主宰者,四方戰火燃起,堆成陳舊的畫面,天命詭譎,鑄就尸山血海,一派動蕩不安。

在此之前,守護者一族,忠誠果敢,凡是天命皆奉行,凡是青鳥浮山神明先知的指令皆服從,沒有絲毫違抗。

而一切都終止于云恕。

彼時,他飛升上神,在天界鋒芒畢露,英勇善戰,沒有任何敗績,引得萬千貢鱗朝拜,似乎,他做主宰者是眾望所歸。

可偏偏,他開創了守護者一族違背奇鳥浮山指令的先例,對于主宰者這個位置也絲毫不屑入眼,他質疑天命所指的正確性,他質疑守護者存在的意義,即使云氏是青鳥浮山的第一批信徒,也是最古老的一族守護者。

在他帶領下,云氏一部分人開始暗自調整天命的執行,瞞天過海。

當時,稚氣未脫的云輕,卻是守護者中難得的佼佼者,她也因為質疑天命,甚至根本不服從,不執行而被許多人排擠,時常領不到任務,就算領到了,也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任務。

偏偏就是那一次連其余守護者,甚至連青鳥浮山都不在乎的小任務,云輕也沒有奉行。

“這是何意,只說讓我去殺人,卻沒告訴我原因。”

云輕挑著眉,拿著那黃皮卷,來回翻看,什么也沒找到后,干脆直接丟在一邊,心想,這定又是連理由都懶得編的小任務。

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探看一番。

天邊青白慘淡,冷光黯淡,蒼穹的夾縫中擠進絲絲陽光,偶有幾只青鳥的叫喚徘徊耳側,她走向前,瞧見一個穿著戰袍,血跡已經將戰袍染成紅色的戰將,眼巴巴地看向遠處,皮膚裸露之處皆生滿惡疤。

左右看了一番,蘭羨爾不敢確定黃皮卷上所寫是否是這人,便走到他跟前去。

“逃兵?”

她問,結果那戰將見了手拿黃皮卷的她后,直接嚇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抬著頭,只有一雙眼睛還是黑白分明的,臉上也是疤痕遍布。

云輕見狀,暗罵自己兩聲,收起了黃皮卷,這東西就像是通知別人,你要死了,我要殺你,怎么能隨便拿出來晃悠。

“不……我不是……逃兵,我在等人……公子,公子要我在這里等他……您能不能等我見到公子后再殺我,我我我……”

“公子?”

云輕見他還在打顫,便蹲下身子,和他平視,這才讓那戰將稍稍安定下來。

“是……我們準備去天澤,路上遇到了幾個天家伏殺,我們死了好多人,公子讓我先走,自己把人引開了,我沒走,把兄弟們都安葬好了,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到了這里。”

云輕僵笑兩聲,心道,這都要到云荒去了,你等哪門子的公子,剛準備勸他歇著吧,面前那血跡斑斑的戰將突然兩眼放光,猛地站起來,帶著哭腔喊道:

“公子!公子!”

云輕循聲看過去,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周身散發著孤絕的清冷,血漬在銀袍子上翻飛,血跡沾滿俊秀的臉頰,只有那雙眼,如冷泉一般清冽。

云輕站起身,旁邊的戰將眼睛紅著迎上去。

“公子,死之前能見你一面,我便心滿意足了……”

云輕走過去,打斷戰將的話,公事公辦地問道:

“二位可曾做過什么不仁不義,有悖于天命之事?”

“沒有,不可能啊,我們公子向來光明磊落,不可能……”

“好了!”

云輕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順便塞住他的嘴巴,卻忍住了,片刻,揮揮手,懶懶示意他們走吧,戰將愣在原地,癡癡問道:

“座下,您不殺我們了?”

云輕無奈,點了點頭,戰將聽罷,簡直要感激涕零了,卻又猶豫問道:

“可……你手上的黃皮卷……不是天命么?”

云輕挑了挑眉,一邊結起冰藍光焰,一邊慢悠悠道:

“天命是青鳥浮山的事,奉不奉行是我的事,你們既然沒犯什么錯,那就輪不到被替天行道,明白嗎?”

戰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幾聲清脆的鳥鳴落入耳中,蒼穹的縫隙中,陽光微透,青鳥享受地在高空盤旋著,又撲幾下翅膀,俯沖下來,定定落在三人面前。

“這地界,你們也走不出去,干脆讓青鳥帶你們出去。”

戰將一聽嚇壞了,這青鳥可是神山的象征,怎么可以隨便踩在腳下,還未開口,云輕便截住他道:

“別把這所謂的天命當你們的命,沒那么靈。”

言畢,云輕轉身,卻無端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灼熱的視線,頓了頓,回頭望一眼。

對上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眼廓狹長,像是含著碎冰一般清冷孤絕,瞳仁是墨灰色的,似有星辰醞釀在眼底,碎光流轉,卻拼湊成一只飛鳥的形狀。

這是一個從出生開始便悖于天命,受著詛咒的生命,云輕想,卻絲毫未改變自己的決定。

轉過頭,利落一躍,便至蒼穹之端,只消片刻,便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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