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太后壽宴

二月初九，連日陰霾如被神祇之手輕輕一拂，瞬間散去，金烏破云而出，萬丈光芒灑落，將禁苑中的積雪照耀得璀璨如碎玉，熠熠生輝。

今日，乃太后六十壽辰，宮中為此輟朝三日，普天同慶，大酺天下。自卯初時分，皇城四門便緩緩洞開，百官身著華服，依次步入，面帶恭謹之色，共賀太后壽辰。

丹陛之下，兩列龍旗隨風獵獵作響，鼓樂雖尚未齊鳴，但那激昂的旋律似乎已隱含在風中，蓄勢待發。雪色原本覆蓋著地面，此刻卻被紅毯盡掩，一片喜慶之色。

壽宴設在慈寧宮后苑的“萬春園”中，園內老梅萬樹，歷經一夜暖風，竟催開了十之二三的花朵，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金臺之上，太后身著絳紗鳳袍，端莊華貴，鬢邊的九鳳步搖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然而她的面色卻比那雪枝更白，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晟文帝親自攙扶著太后登上寶座，轉身之際，目光掠過殿中眾人。南泊序、琴羽、顧長風、韓縝等人俱列座側，他們神色各異，各懷機鋒，仿佛一場無聲的較量即將展開。

禮官唱名，賀禮魚貫而入。鎮北軍獻上“雪夜照白圖”，那是一幅以雁門關雪色織就的萬里江山圖，氣勢磅礴；戶部新尚書韓縝呈上“萬壽丹爐”，青銅鎏金，工藝精湛，可一次煉制百丸丹藥；南疆使臣亦至，手捧碧落草十株為壽，枝葉青翠欲滴，根須則用紅線縛成“壽”字，寓意深遠。

太后微笑以對，然而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似乎隱藏著深深的憂慮。樂聲在此刻驟停，琴羽身著八品青鸞御醫袍，手捧朱盤，盤上覆以黃綾，緩步至階前，恭敬地跪下：“臣女杜青，叩請太后萬壽無疆。”

黃綾揭開，一枚龍眼大的碧色丹丸映入眼簾，清香透骨，令人心曠神怡。琴羽娓娓道來：“此丹名‘回春’，以碧落草為君，佐以雪蛤、紫菀、三七等珍貴藥材，可止咳血，溫肺和營。”

太后尚未開口，座下忽傳輕笑，容貴妃掩口而笑，眉眼婉轉，話語卻帶刺：“碧落草？聽聞乃毒草，杜御醫竟敢以毒入壽丹？”

琴羽面不改色，垂眸道：“藥之毒，用之正則救；用之邪則殺。臣以醫心煉之，無毒。”太后抬手制止了貴妃的言語，聲音溫軟而堅定：“好孩子，呈上來。”

內侍小心翼翼地以銀刀切下丹丸三分之一，置于玉盞中，先以銀針探毒，針色未變；又取宮犬試服，犬嗅之即搖尾，無異常之態。

太后正欲服藥，殿外忽傳急報：“南疆巫醫赤蝎，昨夜暴斃于驛館，死因不明，唯留血書：‘碧落反噬’！”

此言一出，殿中頓時嘩然一片。容貴妃更是掩唇驚呼，似乎對碧落草的毒性深信不疑。太后目光微沉，神色凝重。

琴羽卻神色不變，跪奏道：“臣請以自身試丹。”她毅然決然地取過剩余丹丸，當眾吞下。

一息、兩息、三息……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眾人屏息凝視，只見琴羽面色如常，唯唇色轉潤，似乎并無異樣。太后眼底掠過一絲欣慰之色，抬手道：“賜座。”

殿樂再起，卻掩不住暗涌流動。葉成帷雖在押，其黨羽仍潛藏席間，伺機而動。一名內侍借上菜之機，袖中毒粉暗灑太后羹湯。

琴羽眼尖心細，指尖銀針飛出，“叮”一聲擊落毒粉。內侍色變欲逃，卻被顧長風一腳踹翻在地。

“帶下去！”顧長風冷聲道。一場風波暫時平息。

太后輕嘆一聲：“今日壽宴，竟成修羅場。”晟文帝冷笑回應：“母后放心，兒臣已布下天羅地網。”

午宴將開，御膳房呈上“萬壽仙桃”。那仙桃以糯米為桃身，內藏酒心，外涂金粉，看起來晶瑩剔透，令人垂涎欲滴。

琴羽借診脈之機，低聲對太后道：“酒心已換參汁，可潤肺。”太后會心一笑，心中對琴羽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壽桃入口，甘甜化津，太后連咳三聲，竟帶出黑血一縷。然而那血色卻逐漸轉鮮，她的精神也為之一振。她執琴羽之手，聲音極低卻如千鈞：“好孩子，救我。”

宴至半酣，太后借口更衣，引琴羽入偏殿。屏退宮人后，太后遞上一封密詔：“若哀家今日不測，立定北王世子南泊序為輔政王，廢攝政王余黨，保北疆十年無虞。”詔書以血為印，鳳紋暗繡，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琴羽跪接密詔，指尖微顫，心中涌動著復雜的情緒。太后撫著她的發頂，溫柔而堅定地說：“我信你，也信序兒。”

酉末時分，萬燈齊明，將整個皇宮照耀得如同白晝。太后登臺欲行“賜福酒”之儀。忽有黑影自燈樓上掠下，直撲太后而來。

琴羽早有準備，袖中金線蜂飛出，蟄中黑影手腕。黑影吃痛墜地，竟是赤蝎余黨——一名南疆死士，袖口藏有毒刃。

顧長風眼疾手快，上前一劍封喉。血濺燈樓，宮燈搖曳，眾人驚呼連連。然而太后卻神色平靜如水，高舉酒盞道：“今日之后，哀家只信醫者仁心。”言罷一飲而盡。

壽宴散時夜雪初霽，銀裝素裹的皇宮更顯莊嚴肅穆。太后回宮后咳血竟止，面色透出紅潤之色。晟文帝下旨：“杜青晉太醫院六品賜號‘碧落御醫’專理太后鳳體。”

南泊序立于階下目光穿過雪色與琴羽相視一笑。雪落無聲卻掩不住春回大地的勃勃生機。太后壽宴終成破局之宴，一場危機四伏的盛宴最終以太后的轉危為安而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