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筑
這是一片翠綠竹林,竹林不是很大,它背靠連綿不絕的群山,面前則是一條幽靜的小道,順著小道出去,就是無數星星點點房屋組成的村落。
此時,正值午間,村民們大都出去勞作了,走在這條小道上,只聽得見風吹過樹林傳來的沙沙作響聲,仔細聽可能聽得見偶爾的雞鳴狗吠。
三十歲的健壯中年人出現在了幽靜的小道上,他走得樣子并著急,每一步都自然而協調,然而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卻已然出現在竹林的入口。他在入口前駐足片刻,最終賣出堅定的步子。
在一間竹林小筑前,他停了下來。這是一座庭院,院落不大,卻別致優雅,感覺像是陶淵明詩篇中那些恬靜淡雅的地方。他感慨道,還好你沒有頹廢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可就算如此他想他過成這樣同樣需要很大的勇氣。
他輕輕敲打著門扉,里面傳出幾聲狗叫,一只肥胖的土狗從院子里跑了出來,露出它尖利的牙齒,顯然并不歡迎這個不速之客。
他駐足良久之后,輕輕敲打門扉,絲毫沒有留意到一條狗在竹圍的另一邊狂吠。
“大頭別叫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從男人的身后傳來,那是他熟悉的聲音,卻不是他熟悉的語調。以前這個聲音充滿朝氣與活力,如今這個聲音沒有往昔絲毫樣子,就像垂暮的老人,一切都仿佛無關緊要。
“云瀾。”男人轉過身,驚喜之色出現在他臉上,他想上去一把抱住他,表達多年未見的思念之情,卻邁不出那一步,他們之間終于還是有了些隔閡。
“你還是找到了我。跟我來吧。”一身農夫模樣,滿臉胡茬,兩眼無光的云瀾,自顧自的打開了門。大頭跑到他身前跳來跳去,瘋狂示好,只是今天的他比往常更加不開心,大頭低垂下頭,灰溜溜的走了,只是它的眼中對于這個不速之客依舊保留著警惕的態度。
兩人走到庭院里,相對坐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蘭亭,我從你身上嗅到了聞到了血腥的味道。你變了。”云瀾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說道。
“是的,我變了,你也變了。”蘇蘭亭道,這一次他正視云瀾,企圖看到云瀾眼底蕩起波瀾,然而他最終還是失望了,云瀾眼底一片死水。
“放手吧,你不是他的對手的,我們都不是。”云瀾淡淡道。
“你真的沒有想過挽回一些什么嗎?”蘇蘭亭聲調提高不少。
“挽回什么,人死能夠復生嗎?”云瀾淡淡道,眉頭皺起來,有些不耐煩。
“可是我們的仇人還在逍遙快活,我們就這樣像個死人一樣什么都不做了?”蘇蘭亭大聲喝問。
“能做些什么,他的劍道幾乎無懈可擊,只要他想他便可以坐擁整座江湖。”云瀾眼神中閃過絕望之色。
“他是人,不是神,他依然有缺點有弱點。”蘇蘭亭繼續說道。
“他有弱點,也不是你能找到的。”云瀾冷笑看著蘇蘭亭不屑道。
“呵,你果然變了,或者說你十年前就已經死了。若是放在十年前,你斷然不會說出這種令人喪氣的話。我看錯你了。”蘇蘭亭氣得起身就想走。
“既然,你覺得我死了,就別再來找我了,你這樣太危險了。”云瀾語氣低落道。
“這是關于那個人的有關資料,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報仇,我想我們還能再一次并肩而立。”蘇蘭亭道,此刻他恢復平靜,卻又無比痛心,此時他只感覺到孤獨。
“放下吧,蘭亭。落雪再也回不來了,不管我們有多愛她,我們已然陰陽相隔了。”云瀾看著蘇蘭亭起身離開,對著他的背影道。
“除非殺了魔宗,否則這輩子我于心難安。”蘇蘭亭頭也不回道。
蘇蘭亭走了,一身青色布衣,書生打扮的他消失在竹林的盡頭,消失在他曾無比艷羨的陶潛生活意境中。
云瀾看著哪一個油紙包裹著的東西,他想要伸手去拿,手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
大頭再次靠近主人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它將頭輕輕蹭了主人的褲腳,主人依舊紋絲不動。最后,它靠著主人閉上了眼睛。此間再不聞人語聲,只聽得見林間風吹過竹林沙沙的響動,偶有些蟲鳴。
其實,云瀾心中一直清楚蘇蘭亭喜歡落雪,一直都知道。或者說,沒人無法不對落雪動心。但他與落雪兩廂情悅,堅信兩者能夠共赴白頭。
初識這個書生時,吸引他的不是書生展現出來的才氣,而是那股子看一切都是眾生平等的眼光,在他眼里無論是富貴之人還是街頭乞丐,他都是一視同仁,他是個特別的人,他們這樣想。
那時他們初到江南,人生地不熟,也正好需要那么個當地人引路。卻想不到這個書生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書呆子。不過,他倒是個熱心腸,縱使對于當地熟悉的風土人情不熟悉,但是他畢竟是當地人,倒也度過了愉快的旅游。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要離開江南,去往東海的時候,這個書生還是糾纏不清,他果斷拒絕。他執意跟隨,讓他沒有想到的事落雪居然允許了。
現在想來,落雪其實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例如她為何在明知道路上危險重重的情況下,答應一個看似素味平生的書生。在例如,她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他只知道她的人,她的家人和其他與她相關的事他一律不知。最后,段小樓為何帶走她的尸身。于一個冷酷無情的魔宗宗主而言,一具女尸可以說簡直和塵土沒什么兩樣。
落雪,你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呢?還有你到底在哪里?為何不讓我隨你而去呢!云瀾望天,猛然間他的心臟狂跳,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欣喜若狂,又難以置信。他最終還是將手伸向那個油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