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裝病人，自然便要裝全套，姜糖迅速訂購了一批特效化妝品，在簡之延的指導下，給自己胃那個部位畫上了手術縫線妝。

簡之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手筆，女孩兒似乎很擅長這個，他拿出一張病人手術后的縫口圖片，她便能畫出九分像，明明是很恐怖丑陋的縫紉傷口，但少女卻極為認真，絲毫沒有嫌棄這份丑陋。

原本簡之延以為畫完縫口就結束了，沒想到姜糖又開始畫臉，半個小時后她便頂著一張失血慘白的小臉，任誰看了都能知道她這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手術。

“給我吊點葡萄糖，記得把上面的貼紙換成別的藥物。”她叮囑道，心細地讓簡之延也不得不嘆服，他十分確定，陸殷齊遇到這種高段位的女生，即便不栽也肯定會掉幾塊肉。

不過，這也跟他沒什么關系了。

只希望姜糖聰明點，能把陸殷齊真的搞到手，這樣他也會少一個競爭對手。

……

陸殷齊醒來時，麻醉效果還沒散，但他知道自己是胃病又犯了，自從姜藝離開，他也不知道是為了懲罰自己，還是抱著胃壞掉了女孩兒就能回來的幻想，開始吃了上頓沒下頓，經常兩三天才可能吃一頓飯。

可他的胃病了，女孩兒卻沒回來，明明最在乎他的身體，現在卻依然不見蹤影，陸殷齊黯然神傷，她果然根本不喜歡自己吧，曾經對自己的好，也不過是工作需要罷了。

就連答應他交往，或許都是因為工作的原因不好意思拒絕……陸殷齊心口一陣陣的痛，也難怪她從來不愿意讓自己吻她，他以為女孩兒是保守，卻殊不知她的那顆心，從來就沒為他跳動過。

“阿藝，我真的輸了。”他低喃，眼底苦澀化不開痛楚，而這時身旁突然傳來異響，陸殷齊聞聲轉頭看去，頓時一怔。

他突然想起來，昏迷前自己身旁原本是有人的，那個和阿藝長得很像的姑娘……叫江糖？

應該是她把自己送來醫院的，陸殷齊望著隔壁床位躺著的少女，微微發怔，她這是怎么了？

少女的面色十分蒼白，像是剛經歷一場大手術，比自己還要虛弱，床位旁的測量電腦儀器伸出幾根復雜的線鉆入床中測量著女孩兒的血壓，而床頭上方的吊瓶也在一滴滴地落下，流進了女孩兒那露在外面凄白的手中。

她也病了？

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個醫生，“你醒了？”

陸殷齊抬頭望去，微微一愣，他是……

“好久不見。”簡之延微笑，“你是姜學姐的朋友吧？我們見過一面。”

陸殷齊頓時想起了這人，他冷嗤一聲，“不記得。”

簡之延輕挑了下眉，“沒關系，不過……有件事還是要和你說一下的，你的胃受到了嚴重損傷，被送來醫院時已經岌岌可危，還好那位姑娘的胃正好和你匹配，為了救你的命，把胃給你移植了一半。”

陸殷齊一怔，“什么？”

他似乎有點不理解，簡之延繼續解釋道，“胃部是可以自己生長的，即便切了一半也可以恢復原樣，所以你們兩個都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是一半的胃畢竟比較脆弱，消化會比較困難，前期也會經常胃疼，養一段時間就會好了。”

“你應該慶幸，你倆的血型匹配，排斥反應很小，最重要的是，她也答應了移植。”簡之延糊弄一個陸殷齊還是小意思的，他夾著病歷本似笑非笑，視線落到姜糖身上，“你欠她的恩，可不小啊。”

陸殷齊愣愣地望向姜糖。

她竟然……把胃移植給了自己一半？

為什么？非親非故的竟然做到這種地步，她難道不怕死嗎？

陸殷齊心緒復雜，而簡之延看到他這副觸動的神態，嘴角輕輕抿起一抹深笑，他上前裝模作樣的給姜糖做了一套檢查，特意露出了女孩兒畫得特效縫線妝，看著陸殷齊那不敢置信的樣子，簡之延滿意的蓋上了被子。

太蠢了，這么容易就上當，也好意思追求學姐？

簡之延將寫病歷的筆夾在了胸前的口袋上，便大步離開，給兩人留下充足的空間。

陸殷齊盯著姜糖的臉出神，她睡著時安安靜靜的，看起來更像是姜藝，他不得不承認，但凡姜糖換張臉救了他，他都不可能因為救命之恩違背對姜藝的感情，可偏偏姜糖長得太像藝藝了，以致于恍神間他總覺得是藝藝救了自己，心中那顆心臟怦怦直跳，無法克制。

如果是阿藝，她會愿意割一半的胃給自己嗎？

想完這個問題，陸殷齊又不由兀自苦笑，她甚至都不喜歡自己，怎么會愿意啊！

可陸殷齊不明白，姜糖無論是競爭者送來的犧牲品，還是討好者送來的禮物，都不至于做到割胃這種程度，而且很顯然這是突發事故，姜糖卻毫不猶豫的選擇救自己……

他們兩個不過是陌生人……

陸殷齊腦子亂亂的，他看著女孩兒蒼白的臉，第一次動搖了，腦海里閃過姜藝的爛漫與認真，閃過姜思的明媚與妖嬈，又閃過第一次見到少女時，她和姜藝一樣可愛的吃飯動作。

“我可以當替身嗎？”

她的話再次閃過，陸殷齊想，她或許也有自己的苦衷，可能是因為缺錢被人利用，不得已只能來接近自己。

只要看著她的臉，不做別的事，也可以吧？

他只要不碰姜糖，就看看她，看看那張和阿藝一模一樣的臉思念一下，不算背叛他對阿藝的感情吧？

沒錯，她畢竟救了自己，就當作是回報。不管她是誰派來的，他都可以幫她解決掉她的難處，到時候給她一堆錢養在別墅里，他還不至于養不起一個人。

姜糖的所作所為還是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跡，以致于陸殷齊心里百般動搖，給姜糖找著借口，也在給他自己找著借口。陸殷齊抿緊了唇，他緩緩下床，坐在了姜糖的床邊，伸手想要碰觸她臉龐的那一刻，又微微縮了縮手指。

不能碰。

他的視線繾綣而貪婪的望著這張臉，再養兩年，她應該會和阿藝長得一模一樣吧？即便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閉眼的那一刻他還是會不停地想起和姜藝的過往，滿心都是痛苦，如果身邊有一個和她極為相像的替身，也許那種痛苦就會消減。

陸殷齊并不想每次回憶起姜藝都是痛楚，他更希望保留那些美好的畫面，即便……那些畫面很短暫、很虛假。

他不停的說服自己，說服自己留下姜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搖擺不定的那一刻，有一些東西便變了。

而姜糖也沒想到，蝴蝶煽動了薄弱的翅膀，總有某一次的振翅，會掀起未來巨大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