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比完一科成績又開始比總分，不過兩人的總分也沒什么可比的，都是一百多分，爭來爭去也爭不出個高下。

李望看教室里鬧哄哄的，猛地一拍桌子，眾人立刻安靜下來。

他看著安靜下來的眾人說道：“每張卷子你們都要帶回去給家長簽字，別想著自己給自己簽，我會提前給你們的家長打電話通知他們考試成績出來了，你們最好還是乖乖地把試卷拿回去給家長簽字。”

林婉心里“咯噔”一聲，她最怕聽到的話終究還是從他嘴里說出來了，她已經(jīng)能想到把試卷拿給母親看時，她母親失望的表情和壓抑的環(huán)境了。

后來李望說了些什么她都聽不清了，腦子里始終回蕩著和母親相處的場景，那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是她從小以來無法克服的恐懼。

好巧不巧，今天還剛好是周六，周六上午的課上完她們就會放假，她也就要回家讓母親給她簽字了。

她越想越覺得心煩，臉上抑制不住的煩躁吸引了王慕的注意。

“別煩了，考差點就考差點，大不了學(xué)習(xí)努力點，下次考個好成績嘛。”王慕還以為她煩躁是因為沒考好，就出言安慰她。

她搖搖頭，什么也沒說，只是同時也收斂了些臉上煩躁的神色，以免讓王慕擔心。

王慕見她臉上的煩躁消失，以為是自己安慰的話起了作用，也就不擔心她了。

李望把該說的都說完，也就不再磨嘰，讓眾人拿起書本開始講課。

他開始讀一篇課文，是史鐵生的《我與地壇》。當她聽到史鐵生描寫她母親那段時，她就覺得為什么他的母親可以那么溫柔，可以那么理解他，而她的母親卻對她不管不顧，怎么也不上心。

閱讀結(jié)束后，李望開始解讀文章，臺下的同學(xué)們也在積極回應(yīng)，她卻什么都聽不見，只是腦海里一直回蕩著那句話：“為什么他的母親可以那么溫柔，可以那么理解他，而她的母親卻對她不管不顧，怎么也不上心。”

一上午，她都在想著這件事情，心思全然不在學(xué)習(xí)上，老師們說了些什么她都充耳不聞，就這樣一直跑神到下課。

王沐和李飛在后面伸了個懶腰，愜意地說道：“終于放假了啊。”

“可不是嘛，在學(xué)校苦了五天半就盼著這一天半的瀟灑時間呢。”李飛說道。

“放假出來玩啊。”李飛推推王沐對他說道。

“行啊，”他伸出手指戳戳林婉，“放假要不要出來玩？”

林婉一心只想著回家怎么與母親交待，嘴上敷衍地回應(yīng)著：“啊？我到時候看看有沒有時間吧……”

“好，那到時候再給你打電話。”說著，他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教室里的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看著空蕩蕩的教室四人站起來往外走，準備回宿舍收拾收拾東西回家。

王沐李飛和王慕在一旁推推搡搡地聊得火熱，而她在一旁心神不安，跟他們都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四人在宿舍樓下告別，林婉和王慕進了女生宿舍，王沐李飛則回了男生宿舍。

回到宿舍，兩人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可收拾的，畢竟也就一天半的假期，只要把一些隨身物品帶著就行了。

林婉把那些必不可少的東西裝在背包里，四處張望一番，覺得沒有什么遺漏后，和王慕一起下了樓。

兩人下樓的時候王沐和李飛也剛好下樓，王慕走到王沐身邊，待會要和他一起坐車回家。

“要不要我們送你？”王沐看著林婉說道。

“不用了，我出門打個車就好了……”林婉說道。

王沐也沒有強求，四人一起來到校園門口開始分開，各自上了不同的車。

三人都上車后林婉還沒打到車，放假人抬得，學(xué)校門口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要打到車還真不容易。

她看見一輛輛出租車從自己身前掠過，卻沒有一輛愿意停下稍她回家的。

她站在原地繼續(xù)向路過的車輛招手，一輛輛疾馳的汽車中終于有一輛在她身前停了下來。

司機把頭從窗戶中探出來：“走不走？”

林婉立即打開車門坐進去。

“去哪？”

林婉就把地址告訴他，司機師傅點點頭，輕車熟路的在道路上七拐八拐，很快就把她送到了家。

她付了錢，背著包從車上下來，有點暈車的她使勁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而后開始朝家走去。

站在門前，她把鑰匙插進去，門已經(jīng)有些老舊了，開門時還得把腿抵在門上一頂配合著鑰匙才能開口。

她把腿抵在門上用力一頂，配合著鑰匙一轉(zhuǎn)，門開了，里面空蕩蕩的，她走進去，母親果然不在家，雖然正是下午，但屋里還是顯得有些暗，她把屋里的燈都打開，開始打掃房間。

一番打掃過后，她疲憊地躺在沙發(fā)上，想著她母親什么時候回來，她又要怎么應(yīng)付她母親。

想著想著，肚子有些餓了，她這才想起來上午一放學(xué)就回家了，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

于是她就決定下樓吃個飯，反正家里也沒人，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先去把肚子填飽。

下了樓，她面對著琳瑯滿目的小飯館開始發(fā)愁，不知道選哪一個才好。

最后，她還是選擇了離家最近的一家烤肉拌飯，她走進去，點了份經(jīng)典烤肉拌飯，又拿了瓶牛奶，坐在座位上開始等餐。

本來她的心情就已經(jīng)很不好了，旁邊坐著的一對小情侶更是壞人心情，兩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看得林婉立馬喝了口奶壓壓驚。

不一會，她的烤肉拌飯做好了，老板把飯端到她面前，手指著桌子上的一些瓶瓶罐罐說道：“那有醋、辣椒油、麻油什么的，如果你嫌味不夠，可以自己加調(diào)料。”

林婉連忙點頭說道：“好的，謝謝。”

老板走開后，她拿起勺子開始一口一口地吃，只不過此刻的她有煩心事，就算飯再好吃也是食之無味。

她寥寥草草地吃完后，付了錢就又回到樓上。

看著時間距離母親下班還早，她決定睡一會，她走回房間上了床，開始入眠。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很煩的原因，她翻來覆去的怎么也睡不著，最后也只是堪堪入睡。

雖然一開始怎么也睡不著，不過睡著之后睡得還挺香，一直睡到晚上母親回家。

一陣開門的聲音將她吵醒，她穿上拖鞋打開臥室門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母親回來了。

她的心開始狂跳個不停，母親看到她卻很高興，看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就問她：“睡著了？”

她點點頭，母親關(guān)上門，換了拖鞋坐在沙發(fā)上。

“學(xué)校怎么樣啊？”說起來也真是可笑，開學(xué)半個多學(xué)期了，這竟還是母女第一次見面。

“挺好的，挺大的。”

“老師怎么樣？”

“老師們也都挺好的，教得挺認真的。”

“同學(xué)，那同學(xué)們呢，都怎么樣？”

“同學(xué)們也都挺好的，都挺好相處的。”

“那就好……”

說完，兩人之間陷入一陣沉默，林婉預(yù)感到，今天的正題似乎要開始了。

“你們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們考試成績出來了，是嗎？”她看著林婉說道，林婉忙避開她的眼神，不敢和她對視。

“是……”

“試卷呢？拿過來給我看看。”

聞言，林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低著頭，玩弄著手指，一副做錯了事的孩子模樣。

母親看到她這副樣子就明白她的成績是好是壞了。

“去，把試卷拿來給我看看，你沒聽到是不是！”她忽然提高了音量說道。

林婉被她嚇了一跳，終于開始挪動腳步，她進了自己的房間，開始在背包里翻找試卷。

整個過程她的動作都很遲緩，能拖點時間就拖點時間。

她在房間里搗鼓許久，始終沒有出去，其實她早就找到試卷了，只是一直不愿面對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

“找個試卷怎么這么費勁呢？！”母親坐在沙發(fā)上催促道。

聞言，林婉心知拖延不了了，她拿出一疊試卷走出去，來到母親面前。

看到她手里的試卷，母親一把將其搶過來，剛拿到手上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翻看。

林婉在她身旁低著頭站著，像是個等待審判的罪大惡極的人。

她看到母親每看一張試卷臉色就難看一分，她心里就忐忑不已，直到她看到最后一張零分的英語試卷，她徹底心如死灰。

“這是什么，英語怎么會是零分？”她把英語試卷拿到林婉面前對她說道。

“我……”

“你什么你！我問你英語試卷為什么會是零分？”

原本之前林婉在心里已經(jīng)準備了許多措辭，可現(xiàn)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低著頭玩弄手指頭，不知不覺淚水就迷糊了雙眼。

“說話啊！光低著頭干什么？我問你英語成績?yōu)槭裁磿橇惴郑　蹦赣H的聲音越來越大，嚇得林婉縮著肩膀。

但此刻的林婉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站在原地接受母親的審判。

“我供你吃供你喝容易嗎？我每天上班多辛苦你不是不知道，為什么你就不能替我著想，為什么就不能好好學(xué)習(xí)呢？”

“我每天忙的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別人都下班了的時候我還在拼命加班，別人都讓我別這么拼，會把身體搞壞的，但我一想到加班來的錢可以給你買套衣裳，帶你吃頓大餐，我就渾身充滿了勁。”

“雖然從小就是我一個人把你帶大的，但你捫心自問我有沒有虧待過你？不論是衣服手機，還是別的東西，別的孩子有的我也沒有少過你？”

“我知道，我是太忙了，忙到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也沒有時間管你、陪伴你，但沒辦法，我要維持我們的生活。我以為你已經(jīng)不是個小孩子了，已經(jīng)可以照顧好自己了，我也就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原來都是我想多了。”

說完這些，母親似乎也累了，整個人靠在沙發(fā)上，手揉著額頭。

“我知道你在學(xué)校有幾個玩得很好的朋友，但我希望你要認清現(xiàn)實，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不要讓他們把你原本的生活軌跡帶偏了……”

說完，母親一把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最后看了林婉一眼，什么也沒說，進了臥室關(guān)上門，開始休息了。

林婉看到母親走前的那個眼神里分明飽含了失望，她還是低著頭站著，見母親離開終于松了口氣。

母親的那些話回蕩在她的腦海里里，她的心里充滿了愧疚，但最讓她在意的還是最后那句話：“，但我希望你要認清現(xiàn)實，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不要讓他們把你原本的生活軌跡帶偏了。”

林婉搓搓雙手，手心上全是汗，她抬頭看了眼母親房間緊關(guān)著的門，又低頭站了會，終于回了房間。

她關(guān)了燈躺在床上，回想著母親的那些話，她覺得有些對不起母親，母親確實很拼，為了兩個人的生活可以說是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可她呢？她卻連簡單的考個成績讓母親開心開心都做不到。

母親的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呢？林婉在心里想著，難道她知道我在學(xué)校里認識了王沐他們？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可從沒向她提起過他們。

難道是老師告訴她的，應(yīng)該是了，林婉覺得還是這種可能性最大。

那她又為什么說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呢？

林婉越想越覺得奇怪，最后干脆放棄，想蒙頭大睡。

但剛睡醒沒多久的她哪還睡得早，在被窩里翻來覆去地也合不上眼，她躡手躡腳地出去倒了被水喝，還好沒有驚動母親，她又回來繼續(xù)睡，被窩蒙著頭總算是進入了夢想。

她做了個夢，夢里她考了個好成績，一臉驕傲地拿給母親看，母親臉上抑制不住的喜悅，喜笑顏開地帶她去吃她喜歡的東西。

她牽著母親，感受著母親的愛意，不情不愿的從夢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