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寒冬,野林老鎮(zhèn)下了最后一場秋雨。如果溫度再低一些,或許就要凝結成雪。
和雨水同樣冰冷的,還有匠師格里夫的心情。
他冒著雨,急匆匆地往鐵匠鋪趕去。他要在寒冬來臨之前,為當?shù)氐念I主打造最后一批鐵具。這些鐵具是為了給領主的騎士們作戰(zhàn)而用的,冬日來臨之際,準備冬眠的野獸會四處覓食,在諾蘭森林囤積最后一批糧食。
老鎮(zhèn)的糧倉則是野獸最好的去處。
一般領主貴族家都有專門的騎士守衛(wèi)著,而平民沒有,在火爐燃燒的冬季,野獸經常光顧他們的家,不僅強吃糧食,還會順便吃掉屋子里的人。
平民沒有辦法抵御惡獸,只能把僅剩不多的糧食交給地主,然后尋求騎士們的保護。
可是今年,老鎮(zhèn)里的人收成都不好,一旦交出去,就沒法過冬,只能餓死在家里。領主也不顧子民的近況,依然照往常的標準收稅,手握著一大批糧食和騎士,卻不肯保護自己的子民,不僅如此,他們還推倒了一些老鎮(zhèn)外圍的墻壁,想要逼迫農民交出手里的余糧。
盡管格里夫打完這批鐵具,會獲得一筆過冬的糧食,但這糧他咽不下去。
想當年野林老鎮(zhèn)還是王國外的土地,他們鎮(zhèn)與月亮湖的精靈合作,一同抵御諾蘭森林的野獸。可是王國的那些貴族,為了捕捉精靈,把她們當商品和玩物,派出大量圣殿騎士出兵月亮湖。那一晚,與他們相處甚好的精靈在一夜間被全部屠戮。
鎮(zhèn)上好多出頭的青年也被斬首示眾,隨之而來的就是王城里的一個領主。他一上來頒布法令,將所有鎮(zhèn)民的土地全部收走,想要種田還得給他交稅。
格里夫已年過半百,他深知貴族在魔法和精靈上所做的齷齪事情。領主說只有貴族才能學習魔法,因為平民沒有神性,沒有神的認可。但是精靈告訴過他,只要有魔力回路,任何人都可以學習魔法。不僅如此,精靈還教會他成為一名魔導器匠師。
他用技藝為鎮(zhèn)里人鑄造了不少的魔法器具,可是領主一來,所有懂得魔法的精靈全部被擄走,他的技藝再無用武之地。往日每家每戶都能靠他鑄造的東西,防衛(wèi)諾蘭森林的野獸,現(xiàn)在不得不在別人底下委曲求全。
那些人還自稱有什么神性,真是天大的笑話。
格里夫走進鐵匠鋪,他的衣服濕透。本想坐在爐子邊烤一烤,地上繁雜的雨水腳印提醒他,有別的客人已經來到了鐵匠鋪。
一進門,熔爐邊有三個人在等著他。
左邊最高的女子穿著修女袍,她的樣子貞潔而嚴肅,看上去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她更遵守教義了。
中間的則是一位還在發(fā)育的青年,令老匠師矚目的是,他的頭發(fā)呈現(xiàn)淡金色,耳朵也略尖。可背后沒有一雙透明的翅膀,讓他微微吃驚。
右邊的則是一位少女,她全身被白袍包裹著,但也能看出正在發(fā)育的年紀。
“請問各位要我做些什么事?”格里夫以為他們是來鑄造鐵器的。
修女遞給他一張圖紙。“聽鎮(zhèn)里人說,您是最德高望重的魔導器匠師,想請你幫忙鑄造一點東西。”
格里夫接過圖紙,像平常工作一樣,開始仔細查看。可當他看見要求的時候,神色明顯不對勁了。
這是一個魔法器具,而他要給物品構建出一個魔力回路。除此以外,物品設計本身十分優(yōu)秀,甚至可以說是驚異了。連他這個年老的匠師見到,也情不自禁地被物品的構造吸引。
后輪、鏈條、踏板的三者聯(lián)動,能讓騎行者坐在椅子上就可以毫不費力的前行。而前輪的把手控制方向,并不是一味的猛沖前進。
老匠師越看越喜歡,最后禁不住向修女問道:“不是一味的用魔文、材料堆砌能力,而是先用材料構件完美的骨架,再用魔文添彩。這是誰的設計?簡直鬼斧神工!”
修女古怪地看了一眼七王子。有一瞬間,他居然懷疑七王子在王宮的紈绔是裝的,其實他這些年為了拯救母親,一直在暗中學習。
可又有疑惑否定了修女的猜想,這些年我跟他形影不離,也沒看過他學習啊。每天祈求他不惹禍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哪敢求他去學東西。
“是我旁邊的七王子做的……”修女神情微變,竟然懷疑起了人生。
“七王子?”格里夫冷哼一聲。“七王子可不像是會做這種東西的人。”
果然,莫奈的臭名聲已經傳遍天下了。
不過他也不惱,反而對這個有真才實學的匠師露出了誠懇的微笑。“老先生,先別管是誰設計的,你看能不能把他做出來。”
在報過姓名后,格里夫的語氣明顯變得冰冷。“王子殿下,我近日正替領主打造一批鐵具,可能騰不出時間制造這玩意出來。”
“冬天造不出來沒關系,明年也行。”
格里夫神色猶豫,他遲疑道:“王子殿下,要造也不是不行,您能把設計的原稿師請過來嗎。我想在他的圖紙上改一些不合理的東西。”
三人終于明白為什么格里夫這么扭捏了,原來是不相信傳說中的七王子能設計出這樣的圖紙。
黛麗絲雙手撐案前,努力地為莫奈辯解。“老先生,我昨晚一直在王子邊上,他花了一晚上,才把這個東西設計出來。他就是設計師。”
些許是辯解的太用力,黛麗絲的帽子脫落,金色的頭發(fā)在鐵匠鋪里十分顯眼。
格里夫見到她的面容后,呆滯了一陣子。“你是!你是黛麗絲。”他突然叫了起來。
見到有人認出她來,黛麗絲像受驚的貓咪,趕緊把帽子掩上,躲到了莫奈的身邊。
“你絕對是黛麗絲,我認識你的父親,他教過我魔法。”
格里夫從一個木匣子中拿出一根柳枝,然后輕輕遞給黛麗絲。
“這是你父親的魔導器。三十年前的那場災難,我在一口枯井里找到了你的父親母親。她們奄奄一息,拜托我找到你和你的姐姐。”
莫奈攔在匠師面前,不安地說道:“老先生,你離她遠一點,我并不想我的人受到驚嚇。”
可這句話激起了格里夫的脾氣,他像豁出老命一般拉扯著莫奈。
“你個混蛋!她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你就敢如此糟蹋她。”
莫奈不禁愕然。【她還是個孩子?歲數(shù)都快超過七十了。比你和我加起來都大。】
當然精靈的年齡不能和人類相提并論。她們的幼年期的確長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