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界神焱接過了枯黃手記,炙熱的火焰沒有將其燒毀。
紙張在發光,一股奇特卻又神圣無比的道韻透發而出,祥和而寧靜。
虛空中出現了一處位于山海間的涼亭,流水潺潺,鳥鳴啾啾,雖然孤寂,卻又像是世外桃源般,令人由心感到平靜。
涼亭內,有一位身形消瘦,衣著破爛袈裟,相貌祥和,慈眉善目,有著一雙望破一切的慧眼的睿智老者。
“老頭子...”焚界神焱氣焰消長,犀利的眼神有所稍緩,空間內的溫度也降低了許多。
老者似真似幻,雙手掐印,口中詠誦著玄奧而復雜的經文。
“凡間之苦我不能渡,蒼生之哀我不能聽,凡塵之痛我不能平,一切都是贖罪,為我所犯下的過錯償還...”老者悲切長嘆,眼中留下了苦淚。
滴答一聲,淚水穿透木板,若入下方的大河中。
漣漪四起,回音悠蕩,大河中,數不清也看不穿的劃面顯現了出來。
劃面內有著混沌之景,天地初開,萬物初生等等劃面......
那是一片繁榮而美麗的盛景,美好與悲傷并存,惡夢突生,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而來,充滿笑聲的世界出現了哭聲,傷心的能讓人寸腸寸斷。
盛景終究是浮華,滄海一粟,美好的僅存于夢中...
河中的劃面合一,形成了盛大而壯觀的景象,一位瀟灑不羈,巍峨雄峙,渾身充斥著戰意的男子獨立混沌之中。
雙手帶著霸氣盛烈的套甲,手持一把舉世無雙,霸道無匹的戰斧。
只見他朝前方的虛無劈下,無以倫比的光芒炸開,無盡的黑暗出現了光明,看起來就像是希望與奇蹟。
而后,劃面一轉,光明消極,老者出現了。
劃面中的老者相貌平庸,但更加的莊嚴,體態健碩,周身縈繞著無盡的金光,像是恩賜一般,神圣的能夠凈化一切。
“盛世需要領導者,我愿意帶來指引,您意下如何?”他開口說話,聲音震動了混沌,不知道是在與誰溝通。
朦朦朧朧之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回應了“可”字,隨即場面再次轉動。
在一個空蕩蕩的世界里,萬物初生形體,繼于虛實之間,還處于迷蒙的狀態。
老者來到,他隨手揮出了一片光彩,遍布無垠世界,形成了無形的造化。
就在這時,天空破裂,一道黑色的天塹撕開了長空,潔白無瑕的光影來到,它言稱自己是規劃者,一切將由它掌控。
老者神情一滯,不敢置信的看著上空景象。
而后就見世界劇烈震盪,無窮的咒文從虛無中湧出,如浩瀚的大海,波瀾壯闊,將那道光影轟出世界之外。
“我的時間不多,這里就交給你了。”男人虛弱的聲音響起,他不甘,他不屈,令人肅然起敬。
劃面再轉,老者身負無量神光,盤坐虛空,身前有著兩道光團,正在極速成形。
他雙手掐印,身上的輝光驟減,分出了兩道朦朧道韻,沒入了前方兩道光團之中,快速的增長,形成了兩個孩子。
左邊的有著一頭白發,相貌聰慧,眉心有一紅痣。右邊的褐發雜亂,相貌粗獷,膚色黝黑。
“從今以后,你名“接引”,你為主。你名“準提”,從旁輔佐。”老者指左到右。
說完,他悲傷的看著上方的一道人影,道:“我的錯誤就由我來償還,即便你為「象征」,我也不會就此臣服。”
眼神決絕,雙手一拍,自身在瞬間消解,化為無盡的光雨,消解于虛無之中。
他并沒有滅亡,而是一路墜落,渡過了不知多深遠的空間,來到了神隱界。
老者在這里將一身光彩卸下,淪落平凡,雙手合十,以雙腳來走遍莫大的世界。
他走了很久很久,日月如梭,四季如雨,他的雙腳從未停下過。
不知過了多少歲月,老者干凈的衣袍已然臟爛破舊,面目滄桑,模樣非常的不堪。
他的雙眼依舊有神,一路上見識了很多。
有悲有喜,有幸福也有悲慘,但不管他看見了什么,都僅僅是強忍著內心的情感,頭也不回的走下去。
老者在折磨自己,以身受苦行來贖罪,漠視世間的惡,就是他懲罰自己的方式。
作為一名大善大德,最忌諱的就是無視于罪,這會讓他們比死還痛苦,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痛與自虐。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是一紀元...又或是一元年...花開花落,世界上的生靈從無知到有知,感應靈力、步入修煉等等...事跡皆被他看在眼里。
這種觀看卻又不插手的樣子,就像是獨自經歷輪回。
在光明中出現,不知道路途多遠,自己又是身在何方,一遍又一遍,在忘卻中記起一切,卻又在記憶中,一一忘卻。
這是磨難,日日夜夜未曾停歇,折磨自己作為贖罪,若是一般人,內心早就崩潰了,再著枯寂的生活中發瘋,淪為一具只知行走的傀儡...
不知過了多少歲月,他在一處冰極之地看見了一簇火苗,寒風吹拂而過,它的光芒就越發的微弱。
但火苗極度堅強,一次兩次...足有十幾次被吹拂,它已經渺小的微不可見,但依舊存在著。
老者停了腳步看著,眼神迷茫,不知為何的走了過去,以手包復著,讓火苗得以延續。
看著漸漸大起的火,他笑的很開心,如同一個孩子一般。
“我錯了...不對了,但已經造成了就無法挽回...”老者神情哀傷,他破戒了,但出于絕不滅絕的底線,他沒有將火苗熄滅,而是帶著它繼續前行。
焚界神焱見狀,瞳眸撐大,光彩熠熠。
它知道,那簇火苗正是自己,于不屈中存活,成為了一個奇蹟。
而后,它轉頭看向夜魅,那倒下了,卻又維持著站立姿態的孩子,那幅堅持不屈,無論如何也要活下來的模樣是與它何等的相似......
“冥冥之中,因果已然定下,這是不可逆的。”焚界神焱與劃面中的老者同時開口。
劃面中的老者來到了一個國家,在這里,他停下了持續數載的腳步。
心中有著釋然,但真正的罪惡還未能償還。
他的決定,遭致了一系列的變化,罪福同齊,但那超脫至上的奇蹟已經被他親手抹滅。
在這個國家,熱流充盈,空氣間充滿著鮮紅色的靈力,非常的適合火苗生長茁壯。
“禍福同棲,此后你就在這里成長,除此之外,你將遭受的一切苦難我都不會幫忙,自求多福了。”老者在一處枯枝落葉中,放下了手中的火苗。
火焰有了媒介,迅速的燃起。
老者就坐在一旁,口中詠誦經文,閉上了眼沉思了起來。
這一坐就是上萬年,在這期間,火苗汲取了靈力,于潛移默化之中產生了靈智。
它一眼就見到了老者,像是將他當作了親人,在其周身環繞,欣喜的舞動。
年復一年,火苗直線成長,有著靈慧之姿,實力遠超凡間修士。
所在的國家也看到了它的存在,將其奉為神火,日以繼夜的朝拜,以求守護。
就這樣,傳說中的神火誕生,它未曾化行成人,僅僅是以最原始的樣貌存在。
只因它想讓老者醒來后,看見它時,能夠一眼認出。
就這樣,神火于誕生之地建立起了神壇,將老者守護在內,自己留下了火焰看守,本體則帶著國家的修士去討伐外敵。
直至百年后,老者清醒,睿智的眸光望穿古今未來。
“事情發生了轉機,所有的一切都將迎來終焉。盛世、末世,輝煌與落魄都將結束。”他似是看透了什么,眼神明亮,起身走出了神壇。
在一片枯樹之下,老者十取了枯黃的樹皮,將其細磨,花費了不少功夫才將其化為一張能夠書寫的紙。
緊接著又從神壇的火盆內取出了黑炭,作為筆,在紙上寫下了所見所聞。
筆力蒼勁,一字字工整美觀。在每一個詳述下,他都劃上了圖,鮮明而清晰。
最終,手記完成,老者在每一頁的左下方都寫下了“謝罪佛”三字,而后闔上,放在神壇中央,轉身離開。
神火在不久后歸來,欣喜的湧入神壇內部,正想與老者分享內心的喜悅時,卻發現他人早已不見。
它頓時慌亂的像只被拋棄的小狗,沖了出去,化作數百道火光遍布國家各地,找尋他的下落。
火焰無處不入,各個密室、暗房,許多旁人無法深入的地方都被它一一找遍,但終是徒勞而返。
但它的這一舉動,驚嚇到了許多心懷不軌之人,他們以為密謀的事跡被察覺,于是決定先下手為強。
他們在四處散播不實之詞,污蔑老者是魔,引墮神火,控制其焚滅國家,以達到稱王稱霸的目的。
此話一出,迅速謠傳開來。
百姓自然不信,但污蔑老者的話傳到了神火那里。
被它視為至圣之人的慈父被如此污蔑,它當然無法忍受,直接上門將其滅殺,烈火無情,將其家族老小全部滅殺。
這下子,百姓不信也得信,他們本就手無縛雞之力,面對強者本就有敬畏與妒忌之心。
受到了點撥,他們自然會開始反抗,以滾雪球的方式,達到了惡人的目標。
于是就有了修士反抗,導致它的攻擊,最終因屠戮使罪業纏身,墮為孽火之事。
“我不服!為何您不愿渡我!”染上罪惡的神火仰天怒吼,聲震云霄,傳到了遠在不知處的老者耳中。
他聽聞后,無奈的長嘆一氣。
“著急吃不了熱豆腐,我的莫名一舉導致了慘劇發生...”老者自責,但也知道即便他存在,事情依舊無法改變。
該來的早晚會來,就是他這般超脫至上的神也無法完全避開。
老者的背影孤獨而蒼涼,他腳朝地面一跺,深幽且陰暗的大門拔地而起,散發瘆人的陰氣,是一座地獄之門。
輕輕一推,門戶大開,厲鬼的嘶聲,羅剎的叫喚,死神的低語,邪魔的惡意奔湧而出,瞬間將天上地下變成血紅色的光景。
死氣滂沱,隨著這股景象的擴散,萬物死寂,大樹凋零,枝葉枯萎,生靈更是在瞬息間化作白骨,一切的生機都被掠奪一空......
老者叱了一聲,所有的詭異瞬間收回。
與之一同的是,他也走入了地獄之中,巡經了奈何橋,渡過了忘川黃泉,在一處盛開水仙的山洞中入定。
隨即,劃面消散,在外邊看著的焚界神焱無比的悲慟。
火焰的波長異常的湧動,一下狂暴,一下平靜,將身旁的夜魅與大寇轟飛。
夜魅體內透出了縷縷混沌氣,將其保護,不受到影響。
但大寇就沒如此好運了,瞬間就被化成灰燼,身死道消,連反應都來不及。
混沌珠現于夜魅身外,散發出柔和的氣息,將枯木逢春術激發,使他身上的焦黑褪去,白里透紅的肌膚顯了出來。
他的傷勢有了好轉,精神力迅速的滋補,氣息也逐漸穩定。
“還真是令我吃驚的秘聞,竟然是德善引來的,但我當時在億萬里外躲避追殺,難怪此事怎么推演都不行...”混沌珠看了全部,得知了所有事。
它早前不出,就是推演出了夜魅大有后福,所以才賭上這么一遭。
“想也知道,待會鐵定少不了幾分咒罵,但只要是能夠獲得機緣,被罵又如何。”混沌珠無所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