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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二十日:蓄勢(二)

  • 決戰(zhàn)胭脂山
  • 甘謠
  • 8899字
  • 2021-02-26 20:30:00

楊廣的三軍比武正進行的如火如荼,而距離演習(xí)校場不遠(yuǎn)的一頂帳篷里,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李密在中間正襟端坐,白嘉爾、馬古白、康大成和史布吉分列兩側(cè),氣氛顯得沉重而又逼仄。

西域商會的潰敗,對大家打擊很大,而現(xiàn)在康老和又一病不起,更是雪上加霜,明日就是萬國盛會開幕的日子,他們必須做出最后一擊,而這一擊又必須一擊致命。

昨天日落之前,康大成給李密送去了康老和簽署的盟約,并保證俸上所有新糧和萬件兵刃,李密欣然應(yīng)允,并要求今日在此召開盟約會議,康老和病不能行,只能著康大成前來赴約。

“明日就是萬國盛會開幕的日子,我們的行動已經(jīng)到了最后關(guān)頭……”李密用一句廢話開始了今天的會議,“白相國代表的是吐谷渾,史長老代表的是祆教,康大成代表的是西域胡商,而我代表的是東宮,是隋朝貴族,我們雖來自不同地域,出于不同目的,但我們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楊廣,改朝換代,結(jié)束這場殘暴的統(tǒng)治!”

“事成之后,東宮向大家許諾,吐谷渾領(lǐng)土盡數(shù)完璧歸趙,同時,隋軍也會助你們拿下黨項、高昌等地。西域商會依舊經(jīng)營東西商路,并向你們無條件開放大興、云中、江都等大型互市,你們可以直入中原經(jīng)商。祆教將會做為隋朝的第三教會,前往中原傳教,只要教眾愿意,朝廷絕不干涉!當(dāng)然,能夠獲得以上利益的關(guān)鍵,就在明日!”李密直接拋出了利益誘惑,以激起大家最后的斗志。

李密說完后環(huán)視一圈,康大成率先表態(tài)道:“蒲山公,東宮需要的物資,我們已連夜裝車完畢,只要蒲山公一聲令下,我們即刻發(fā)車!”

商戰(zhàn)失敗后,西域商會已走投無路,雖然康老和舍不得這數(shù)萬金,但相比較其他人而言,西域商會的風(fēng)險依舊是最小的,金錢散去還能賺回,若西域商會沒有了,那就連賺錢的機會也一并消失了,所以康老和一咬牙,還是答應(yīng)了李密的無理要求,畢竟自己失去的只是錢,而人家失去的可是命,這依舊是一樁很劃算的買賣。

李密滿意的點點頭道:“明日日落之前,所有物資均在大斗拔谷谷口集結(jié)!”

白嘉爾不太明白,二人到底打得什么啞謎,遂追問道:“什么物資?”

“河西所有新糧和兵器萬件!”康大成沒有料到,白嘉爾居然對此事毫不知情,為防李密從中作梗,遂搶先回答道。

“幾十萬石新糧,再加上萬件兵器!?蒲山公這是要作甚!”白嘉爾繼續(xù)追問道。

李密若無其事的笑笑道:“白相國不必緊張,東宮有八千親衛(wèi)軍,明日就埋伏在大斗拔谷附近,若我們的計劃出現(xiàn)任何不測,這就是我們最后的籌碼,誓與楊廣決一死戰(zhàn)!”

李密雖說的冠冕堂皇,但白嘉爾也不傻,一下便就聽出其中韻味,這哪里是要和楊廣決一死戰(zhàn),這分明是事敗后準(zhǔn)備跑路的節(jié)奏,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況且那還是東宮,不過現(xiàn)在戳穿李密也毫無意義,大家需要的是齊心協(xié)力,不容有失,即便事敗后東宮真的跑路,那對吐谷渾也不是全然無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以白嘉爾也就不和李密計較了,直接說起了自己這邊的安排:“櫻田紀(jì)那邊很配合,我們的人上午就已進入臨松薤谷。”

“好!這一功要記到史長老頭上,若不是他控制了櫻田紀(jì)家人,即便是東宮,也不一定撬的動這頭倔驢!”李密向史布吉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史布吉昨日中了張出塵一擊,現(xiàn)在依舊面色蒼白,看著李密表情痛苦的笑笑道:“謝蒲山公謬贊,我祆教教眾明日也會混跡在人群中制造混亂,為白相國的鬼兵贏取更多時間,不過,有一事似乎很是麻煩,鎮(zhèn)夷司的那個曹瓊,已經(jīng)將櫻田紀(jì)的事查到了我這,我怕萬一……”

李密一擺手,打斷了史布吉,“這個人我知道,沒想到他還真有兩下子,不過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回去后就讓東宮下令捕他,雖然他有裴矩保著,但關(guān)他個兩三天,事也就過了!”

“那就謝過蒲山公了,否則我的壓力實在太大!”史布吉沖李密拱手一謝。

李密擺擺手道:“我們現(xiàn)在同舟共濟,說這個就見外了,祆教徒擾亂會場秩序,這個不可能會有意外,那剩下的就看白相國的火樹之焰了。”

白嘉爾沒有說話,馬古白則趕緊補充道:“我們的人,今天上午才剛剛進入臨松薤谷,一切都在按既定計劃行事,這次任務(wù),對我們來說其實并不難,但成事的關(guān)鍵還在櫻田紀(jì),如果他有任何變動,打亂了我們的計劃,那就真的是吉兇未卜了!”

李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櫻田紀(jì)確實是此次行事的關(guān)鍵,不過也不用太擔(dān)心,他對楊廣早就恨之入骨,據(jù)說發(fā)生在江都的那次檁條掉落事故,就是他親手所為,只不過做的極其隱蔽,刑部一直找不到直接證據(jù),這才將他流放到了河西之地,而這次,我相信他和我們的需求是一樣的,與其說,我們在挾持他的家人,還不如說,我們是在幫他保護家人。”

白嘉爾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撇撇嘴道:“這件事我也聽說過,只是沒有想到,這事還真是他干的,若是這樣,那我們的火樹之焰,必成!”

“我說呢,我們找到他的家人時,他的家人一直負(fù)隅頑抗,可我們一說明來意,他們反倒出奇的配合,原來還有這層關(guān)系……”史布吉也跟著附和了一句。

李密嘴角一揚道:“櫻田紀(jì)那邊,東宮會盡全力籠絡(luò),只要火樹之焰一起,那銀花自會綻放,楊廣也必定命散黃泉!”

“就怕銀花那邊會有差池……”

“絕對不會!”李密打斷馬古白的質(zhì)疑,說的異常肯定。

馬古白欲言又止,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口,而眾人也沒有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又與李密探討起了明日行動的細(xì)節(jié)……

不遠(yuǎn)處的比武校場上,此時早已恢復(fù)平靜,一輛輛裝飾豪華的馬車正在緩緩遠(yuǎn)去,一個個士兵方陣亦在有序退場,而那些堆積如山的尸首卻還無人問津,引來禿鷲無數(shù)。

裴矩剛剛送完那些西域諸國的公使,所以留在了最后,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尸體一陣感慨,他的本意只是展示一下隋朝軍威,好挽回昨日圣人失去的顏面,沒想到事情弄成了這樣,展示變成了威懾。

但裴矩的感慨也只有一瞬,這畢竟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了,他感慨再多也無任何意義,而那兩件還沒有發(fā)生的事,卻讓他更加揪心。

比武剛剛結(jié)束,裴矩便同時收到了劉蹇之發(fā)來的兩份奏報,一份的目標(biāo)直指櫻田紀(jì),一份的目標(biāo)直指齊王楊暕,而這兩人都是極其棘手之人,裴矩看著奏報無不頭疼。

櫻田紀(jì)雖是待罪之身,但他畢竟由宇文愷親薦,而且剛在臨松薤谷內(nèi)完成了九宮八卦燈陣的搭建,深受圣人嘉獎,今日一早也才剛剛被官復(fù)原職,先不論宇文愷在圣人面前說話的份量,就說這圣人,一早才剛剛提拔的官員,中午就有人說他謀反叛亂,那圣人的顏面何存?

齊王楊暕就更不用說了,他是楊廣唯一一個已經(jīng)成年的兒子,也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即便有朝爭威脅,他的對手也都是三兩歲的孩童,幾年之內(nèi)根本無需憂心,可他為何這般心急,非要在此時此刻行大逆不道之舉?這一定是受到了奸臣蠱惑,可這個消息關(guān)乎到隋朝安危,裴矩絕不能告訴楊廣,除非鐵證如山。

對于齊王楊暕,裴矩萬不敢輕易得罪,但對于櫻田紀(jì),他還是可以動上一動……

而想要解決櫻田紀(jì)的事,就一定繞不開宇文述,因為進出臨松薤谷,必須要得到他的許可,而自上次鎮(zhèn)夷司之別,已讓他二人貌合神離,但裴矩還是想賭一下,因為圣人安危大于一切。

半個時辰后,裴矩終于在行軍大營的大帳中找到了宇文述,宇文述剛好安排完處理尸體事宜,待打發(fā)走那些辦事的將領(lǐng),便就客客氣氣的向裴矩迎了過來:“裴兄,你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裴矩笑瞇瞇的和宇文述客套幾句,以緩和雙方關(guān)系,等覺得一切都鋪墊差不多了,這才切入正題:“宇文將軍,你覺得櫻田紀(jì)如何?”

宇文述雖是行伍出身,但也聽得出裴矩話中有話,遂反問道:“你們鎮(zhèn)夷司查出什么了?”

裴矩微微一笑,他知道,和聰明人聊天必須直來直往,遂整理一下思路道:“我鎮(zhèn)夷司共查出兩條線索,第一條涉及到鬼兵,第二條涉及到祆教,但歸根結(jié)底,這些線索全部指向同一個人,那就是櫻田紀(jì)!”

“櫻田紀(jì)的家人已被祆教長老史布吉控制,據(jù)我與祆教大薩寶數(shù)年來的交往,我覺得這事和祆教無關(guān),史布吉應(yīng)該只是祆教叛徒,但他們控制櫻田紀(jì)的家人有何用?這就只能由第二條線索來回答,因為鬼兵也在四處打聽櫻田紀(jì)的下落,而且史布吉在為西域商會做事……我們雖不知道他們的真正目的,但我們知道,鬼兵這次行動的代號叫做火樹銀花……”

“火樹銀花?”宇文述聞言突然來了精神。

“根據(jù)現(xiàn)有線索,鎮(zhèn)夷司初步判定,火樹銀花有兩種解釋,大膽一點的猜測,便是鬼兵會點燃臨松薤谷周圍的所有樹木,也就是火樹的直接釋義……”

“這不可能!”宇文述聽的連連搖頭,“從初步設(shè)計開始,宇文愷便就想到了這個隱患,因為他的所有建筑都是依山而建,和周邊融為一體,所以防火是重中之重。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在會場周邊半里處砍伐出了一條百步寬的隔離帶,日夜都有重兵把守,而宇文愷更是將現(xiàn)有溪水改道,直接從會場兩側(cè)流經(jīng),為的就是以防不時之需,這把火燒不起來!”

“但愿吧……”裴矩嘟囔了一句,似是心有余悸,畢竟前兩次的爆炸還歷歷在目。

“放心,我即刻安排,再認(rèn)真將周邊查訪一遍,以保萬無一失!”宇文述又補充了一句。

裴矩雖沒有去現(xiàn)場看過,但聽宇文述如此一說,也覺得這塊安保做的極其細(xì)微,肯定不會出現(xiàn)什么差池,便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繼續(xù)說起了另外一種可能:“據(jù)鎮(zhèn)夷司推斷,火樹也可能泛指燈籠,燈籠掛在高桿之上,不就像火樹一樣嗎?而櫻田紀(jì)恰恰又是這九宮八卦燈陣的設(shè)計者,這不得不讓人生疑,這燈陣之中是否藏有玄機……”

裴矩還沒有說完,宇文述便從座位上站起,在大帳內(nèi)不停的踱起了步,“裴兄,你有什么打算?”

裴矩見自己的目的已然達(dá)到,便就故作為難的說道:“辦法有是有,就怕宇文將軍不肯!”

“你們文人就是婆婆媽媽,快說來聽聽!”

“還請宇文將軍批準(zhǔn),讓李軌和曹瓊進入臨松薤谷……”

“這不可能!”宇文述打斷裴矩,說的很是堅決,“臨松薤谷的安防歸我管,你派兩個階下囚過來,是不是惡心我呢?!”

李軌和曹瓊都曾被宇文述下獄,宇文述舊事重提,說明他心中的那個坎還沒有過去,裴矩便一臉賠笑道:“都是為圣人效力,何故要區(qū)分彼此!”

“別人誰都可以,但鎮(zhèn)夷司的人,一個都不行,沒得商量!”宇文述說的很是堅決。

“那櫻田紀(jì)他……”

“除了鎮(zhèn)夷司,難道別人就不會查案了嗎?”

“……”

裴矩吃了宇文述的軟釘子,知道他還在記恨自己把他趕出鎮(zhèn)夷司之事,遂覺得多說無益,簡單寒暄幾句后,便就悻悻的告辭了。

雖說沒有爭取到鎮(zhèn)夷司提前進入臨松薤谷的權(quán)力,但裴矩至少把鎮(zhèn)夷司的偵查結(jié)果轉(zhuǎn)告給了宇文述,更把櫻田紀(jì)這個燙手山芋遞到了宇文述手中,宇文述做為臨松薤谷的安防負(fù)責(zé)人,他不可能坐視不管,也許還會比鎮(zhèn)夷司辦的更好。

一想到此處,裴矩心情大好,叫來書佐給劉蹇之回了文書后,便一路沖出了行軍大營,因為接下來,萬國盛會的所有瑣事,都將由他一一經(jīng)手,他身上的擔(dān)子不比任何人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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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夷司內(nèi)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忙碌。

劉蹇之組織大家梳理出偵查方向后,三人便開始分頭行動,吏員們也埋頭案牘,開始了緊張的梳理工作。

劉蹇之以檢查祆教參加萬國盛會以及百戲表演的安全為由,親自光臨祆教總祠,目的就是要親口告訴馬他一日關(guān)于史布吉的叛變一事,因為這可能關(guān)系到萬國盛會的安全,以及祆教在隋朝的前途,所以他必須讓馬他一日高度重視。

好不容易才從裴矩那里爭取來的機會,馬他一日豈能不去重視,不管史布吉叛變之事是真是假,他都必須要好好的查上一查,所以立即出動所有可以出動的力量,四處遍訪史布吉,一是要快速尋找史布吉的下落,需要和他當(dāng)面對質(zhì),二是要快速尋找史布吉的親信,希望能通過旁敲側(cè)擊,先找到櫻田紀(jì)家人的下落。

劉蹇之見一切妥當(dāng),便也不再著急,一邊聽馬他一日敘述著明日祆教與會的諸多細(xì)節(jié),一邊品茶等候著史布吉的最新消息。

曹瓊也已分赴郡城各地,去動員曾經(jīng)為他效力的所有暗樁,一有消息,便就立刻向他匯報。

李軌則留守鎮(zhèn)夷司,整裝待發(fā),不論哪邊消息先到,他都要保證第一時間趕去現(xiàn)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也漸漸變得暗了下來,劉蹇之等了半日,只得先從祆教總祠中返回,但好消息卻始終未至,這讓三人都是萬分焦急。

就在三人準(zhǔn)備放棄等待,明日直接去臨松薤谷調(diào)查櫻田紀(jì)時,一名守衛(wèi)突然沖了進來,將手中的麻紙卷往上一遞道:“劉司丞,剛剛有人留下這個就走了!”

劉蹇之也不多問,一把奪過麻紙卷看了起來,只見上面書寫著一行小字:人在土寨丙三,現(xiàn)有大量教眾趕去,速往!

土寨村毗鄰刪丹草原,距離張掖郡城足有二十余里,騎馬至少需要兩刻,劉蹇之不敢有片刻猶豫,帶領(lǐng)著曹瓊和李軌,率一干部眾迅速出發(fā)。

此時的官道上人荒馬亂,好不熱鬧,大量祆教徒均往土寨方向趕去,這些人中摻雜著各色人等,難分?jǐn)澄遥瑸榉腊l(fā)生不測,劉蹇之等人的行進速度,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

兩刻不到,劉蹇之等人便已趕到了土寨村,剛一進村,便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家農(nóng)戶前圍滿了人,曹瓊性急,率先策馬趕了過去。

曹瓊趕到后,先不急于沖進人群,而是站在外圍觀察了起來,因為他必須先弄清楚敵我,才好營救櫻田紀(jì)家人,否則遭人黑手,讓櫻田紀(jì)家人死于非命,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這家小院確是丙三,也就是密報上櫻田紀(jì)家人的藏身之處,現(xiàn)門口雖圍滿了人,但院門卻緊閉不開,甚至有人已爬上墻頭,準(zhǔn)備翻墻而入,院內(nèi)時不時還傳來一名孩童的尖叫聲。

“閃開!閃開!鎮(zhèn)夷司辦案,反抗者死!”

曹瓊還沒有觀察出個所以然來,劉蹇之便已率眾趕到,李軌二話不說,指揮士兵迅速清場,硬在這些祆教徒中,隔出了一條一丈寬的通道。

曹瓊搖搖頭,徑直來到了院門之前,還不及叫門,院門居然自動開了,原來已有祆教徒翻進院中,主動打開了院門。

院門一開,士兵們立即破門而入,很快從屋內(nèi)拖出了三人,大一點的老者有五十多歲,身體健碩,須發(fā)花白,中年婦女則三十出頭,雖不嬌美,但還算標(biāo)致,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早已被嚇得蜷縮在婦女懷中,渾身顫抖不止,而老者一直護在中年婦女和小孩身前,顯得神情緊張。

“老人家,不要緊張,我是甘州府衙鎮(zhèn)夷司的司丞劉蹇之,你們可是櫻田紀(jì)的家人啊?”劉蹇之笑瞇瞇的沖護在二人身前的老者說道。

“什么櫻田紀(jì)?老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武山是也!在這土寨村活了一輩子,沒聽說過這個人!”老者被劉蹇之問的一頭霧水,但回答的卻很有氣勢。

“你們真不認(rèn)識櫻田紀(jì)?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劉蹇之極力解釋著,他怕老者分不清敵我,刻意隱瞞。

“不認(rèn)識!”老者回答的很是堅決。

劉蹇之還想再問,一名老者突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我想你們認(rèn)錯人了,他的確是武山,在我們村里都生活了大半輩子了!”

“老人家,你是?”

“我是這里的伍長,我叫安思過!”老者說的一臉誠懇。

“我可以作證,武山在我們這都待了大半輩子了,連村子都沒離開過!”

“官爺,你們肯定認(rèn)錯人了!武山可是這一片有名的老實人。”

“……”

又有幾個村名開始為武山做起了證,劉蹇之立刻意識到情報有假,但他又不想放棄,遂對安思過請教道:“安先生,你們村最近可來過陌生人?”

“沒有!”安思過回答的很是肯定。

劉蹇之依舊不愿放棄,滿臉笑意的對安思過說道:“我們一名官員的家人,前日被歹人挾持,而我們接到線報,他的家人就被藏身在這土寨村中,不知安先生可否帶我們在村子中查訪一番,若確實沒有,我們立即就撤!”

安思過見劉蹇之面容可親,態(tài)度誠懇,便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李軌趕緊集合隊伍,重整隊列,就要隨安思過前去查訪,突然,院外傳來一陣嘈雜,又有一隊士兵趕到了此處。

劉蹇之接到裴矩回報,說宇文述已經(jīng)接手調(diào)查櫻田紀(jì)之事,便以為外面這隊士兵是宇文述派來營救櫻田紀(jì)家人的,遂客客氣氣的迎了出去,生怕再生矛盾,引得宇文述震怒。

劉蹇之剛剛報完名號,對方便劈頭蓋臉的問道:“曹瓊可在?”

曹瓊不明所以,只得恭敬的回道:“草民曹瓊,軍爺有何吩咐?”

“拿下!”

眾人聞言,都是一怔,但對方已有幾名士兵翻身下馬,前來控制曹瓊,劉蹇之趕緊沖上前去攔下道:“曹瓊為我鎮(zhèn)夷司辦事,你們憑什么拿人?”

領(lǐng)頭的官兵一展公文道:“曹瓊涉嫌與鬼兵合謀,刺殺圣人,我俸刑部命令,特來拿人!”

刑部?鬼兵合謀?刺殺圣人?這不是他人誣告,便是舊事重提!

這分明就是故意干擾鎮(zhèn)夷司辦案,難道東宮真的出手了?劉蹇之如是想著,一邊暗示曹瓊趕緊逃跑,一邊沖對方將領(lǐng)厲聲呵斥道:“鎮(zhèn)夷司可是圣人親設(shè)機構(gòu),沒有證據(jù),你們不能拿人!”

那名將領(lǐng)冷笑一聲道:“即便是圣人親設(shè),那也是臨時機構(gòu),刑部大印難道還不夠分量嗎……”那名將領(lǐng)剛剛說到一半,發(fā)現(xiàn)曹瓊居然溜了,遂驚恐的喊叫了起來:“抓住他,快抓住他!”

士兵們往前一沖,劉蹇之哪里還攔得住,遂急中生智,在自己的鼻梁上打了自己一拳,鼻孔中立時血如泉涌,劉蹇之隨即發(fā)出一聲慘叫:“啊!打人了,打人了……”

自己的長官被打,鎮(zhèn)夷司的士兵那里還坐的住,紛紛沖向要去追捕曹瓊的士兵,在上百名圍觀群眾的注視下,一場莫名其妙的官兵械斗便就在這里展開了……

曹瓊撥開看熱鬧的人群,很快便就潛入了黑暗,他又往前跑了半里后,見并無官兵追來,這才放松下來,慢悠悠的開始四處游蕩起來。

這哪里是假情報,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設(shè)的局,目的就是為了要抓住自己,那到底是誰和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你先活到明天再說吧……”

張出塵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曹瓊立時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裴矩給劉蹇之的回報中,壓根沒提此事,那說明圣人,至少是裴矩,一點都不知道此事,那除了圣人,誰還能調(diào)動刑部大印?這個人不言而喻,雖然他沒有這個權(quán)力,但下面的人會主動為他辦事,這個人就是東宮!

鬼兵一直與西域商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西域商會又委托史布吉為自己賣命,而史布吉又得到了東宮給他祆教大薩寶的承諾,就連張出塵背后的大人物都想要楊廣去死……

所有人,所有事,都饒不開一個人,那便是東宮。

一場他們眼中平淡無奇的朝堂爭斗,一場他們眼中波瀾不驚的利益抗衡,卻要百姓付出金錢甚至生命的代價,卻要一個和朝堂毫不相干的人去拼死守護,曹瓊不知道這是否值得……

曹瓊累了,他不想管了,他也沒法管了,因為他隨時都有可能入獄,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覺,放下肩上的一切,一洗連日來的疲憊,即便明天天塌下來了,也和他這個游蟻蚍蜉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不論誰做皇帝,他都依舊是一壺好酒,一片良田,悠哉悠哉過日子而已……

“去他娘的大隋,去他娘的萬國盛會,這和我有個毛關(guān)系……”曹瓊邊走邊自言自語的嘟囔著。

“沒想到啊,曹都尉也有犯怵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傳來,嚇得曹瓊渾身一個激靈,但轉(zhuǎn)即,他便又冷靜下來,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悻悻說道:“你怎么在這?”

張出塵媚笑著從黑暗中閃出,然后冷冷說道:“害死張?zhí)煲烂妹玫乃腥耍急仨毸溃 ?

曹瓊立時會意,張出塵也是聞訊趕到了這里,只不過她關(guān)心的并不是櫻田紀(jì)的家人,而是史布吉,只要史布吉一現(xiàn)身,他注定一命嗚呼,而張出塵既然能跟蹤自己來到這里,那只能說明史布吉并沒有現(xiàn)身,遂無不惋惜的說道:“可惜了,這是一個圈套,專門抓我的圈套!”

“我說過,你要努力活到明天,現(xiàn)在看來,你做到了……”

“我?guī)筒涣四懔耍也淮蛩愀闪耍乙矝]法干了!”曹瓊打斷張出塵,自暴自棄的說道。

“反正你也不打算干了,要不陪我去草原上走走……”

面對張出塵的邀請,曹瓊不敢拒絕,雙手一攤,表示樂意奉陪,二人便肩并著肩的往草原上走去,過不多時,一個缺了角的銀盤便掛在了空中。

二人找了一塊空地坐下,天上是皎潔的明月,不遠(yuǎn)處則是被燈光照的如同白晝的臨松薤谷,張出塵看著滿天的繁星,和那輪缺角的圓月,緩緩說道:“真美!”

曹瓊也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留意過這片天空了,它竟是那樣的浩瀚與璀璨,而這無垠的夜空,也讓曹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竟是那么的渺小。

“明天,也許就沒有這樣的景致了!”張出塵突然嘟囔了一句。

“這樣的景致天天都有,明天也一樣!”曹瓊依舊如癡如醉的看著夜空,并沒有品出張出塵的畫外音。

張出塵撩了一下頭發(fā),指了指臨松薤谷的方向道:“看,今日的臨松薤谷真美,我相信,明日會更美……而明日此時,不光是山谷內(nèi),就連我們現(xiàn)在坐的這個地方,都會擺滿地攤,搭滿帳篷,游玩之人數(shù)以萬計……如果突然燃起一把火,定會造成民眾恐慌,這里瞬間就會尸橫遍野,成為人間地獄,哪里還會有今日這般景致。”

“你怎么知道他們會用火?”曹瓊突然機警的問道。

“你不是不管這事了嗎?”張出塵刻意瞄了曹瓊一眼,見他剛剛提起的興致,瞬間便就泄了氣,遂又改口道:“此情此景,沒有比用火更好的辦法了,有點腦子就能想到……只是苦了這些游玩的百姓,明日不知有多少人會成為冤魂。”

“憐天憫人,那是你們江湖游俠干的事,這事附和你們的那個什么……什么……俠義精神。”

“你真的不管了?”

“不管了,累了,我要回去歇著了!”曹瓊起身拍拍屁股,徑直往前方走去。

“那如果是我讓你做呢?你可還欠我兩件事!”

曹瓊聞言,突然怔在了原地,但轉(zhuǎn)即又向身后擺擺手道:“就當(dāng)我欠你一個人情吧,這事真干不了,我一個沒有一官半職的草民,怎么掰得動?xùn)|宮這棵大樹,你也看到了,他們隨便安一個罪名就要拿我,即便有裴矩保我,等他救出我,估計我都死里面了……”

“沒想到曹都尉也有害怕的時候,以前心心念念的黎民百姓呢?就這么不管了?”張出塵亦站起身,一臉譏笑。

曹瓊聞言,突然瘋了似的沖張出塵吼道:“我曹瓊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可這么多年來,我救得了誰?彩兒死了,符三沒了,韓天虎走了,就連老孔和張?zhí)煲肋@兩個無辜之人都慘死在我的眼前,我連身邊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么保護黎民百姓?!你真當(dāng)我是怕自己被捕,受東宮迫害嗎?不是!我不怕這些!我是怕我忙活一場,不但落不著好,還會害死更多的身邊人,李軌,裴矩,劉司丞,還有你!我不希望你們中任何一人再出事!不論誰做皇帝,和你,和我,能有多大關(guān)系?而如果我還摻合其中,不斷拆東宮的臺,也許東宮的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你們!我死了不要緊,但我不希望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因此送命!就拿今天的事來說,我是跑了,可是劉司丞和李軌他們呢?東宮肯定會找他們的麻煩,甚至連裴矩也會牽扯其中,這場爭斗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曹瓊能夠如此想,張出塵還是很感動,畢竟他不是因為自私才放棄自己,他心心念念的還是身邊人的安危,遂欣慰的追問道:“你覺得,你不干了,他們就真的安全了嗎?東宮就會放過他們嗎?”

“我管不了那么多,至少你們不會死在我的眼前!”曹瓊邊說,邊繼續(xù)往前走去。

“可還有一個人,明天要等著你去保護,她比我們?nèi)魏我粋€人,都和你親!”張出塵雖然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但曹瓊肯定能夠聽的出來,她說的這個人就是米玥。

曹瓊聞言,突然止住了腳步,但他并沒有因此多說一個字,微微嘆息一聲后,便就消失在了這無邊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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