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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十九日:獵物

  • 決戰胭脂山
  • 甘謠
  • 16012字
  • 2021-02-26 18:30:00

大業五年,六月十七。

張掖郡城,綠曼羅紗,三進,卯正。

綠曼羅紗三進小院的閣樓上,康子恒正抱著柳瓊花睡的鼾聲如雷,兩個黑影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屋內……

一名黑影封了柳瓊花穴道,將她抱離床榻,而另一名黑影則躍上床榻,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康子恒,恨不能將他自己的臉都貼到康子恒臉上。

康子恒似乎意識到了這個異樣的存在,驚得徒然醒轉,當他看清眼前這張滲人的面孔后,嚇得一骨碌爬起,縮到床榻的角落中不住驚呼道:“鬼……鬼……鬼啊!”

柳瓊花被另一名黑衣人妥善安置后,屋內的燈已被點燃,康子恒再次審視著眼前這張滲人的面孔,不由得一陣驚呼:“曹……曹瓊……你是人……是鬼?你……居然沒……死……”

曹瓊冷冷一笑道:“托康公子的福,閻王爺說我戾氣太重,陽間還有未了之事,怕擾了地府安寧,讓我報完仇,再死不遲。”

康子恒聞言,身體又往里縮了幾分:“你……你想干……干什么……你要殺我……我父親肯定……不會輕饒……饒你……”

“放心,今日我不殺你,我就是來問問,張天依在哪?”曹瓊邊說邊把康子恒的衣物丟給了他,因為滿是脂粉氣息的床榻,讓他極不舒服。

康子恒戰戰兢兢的穿上衣服,在曹瓊的注視下,顫巍巍的下了床,這才剛剛下的床來,便被曹瓊一把扯住衣領,抵到了房間內的墻壁上:“張天依到底在哪?”

“我……我不知道……”

曹瓊冷笑一聲,從腰間摸出匕首,在康子恒的脖頸處不停比劃著,“劫持她的人,可全都招了,他們說把人交給了你!”

經過昨日對那兩名被捕獲祆教徒的審訊,曹瓊得知,張天依被他們送到了張掖郡城,而接受張天依的人,根據他們描述,曹瓊斷定是康子恒無疑。

.張出塵原本以為,是康老和在針對自己,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她經常違背康子恒的命令,當然也包括自己擅自釋放張天依,康子恒這是在給自己立威……

兩人一打聽到康子恒的下落,便就直奔綠曼羅紗而來。

“什么祆教徒,我真不知道……啊……”

曹瓊已經失去了耐心,匕首一翻,便在康子恒的脖頸上削下了一小塊肉片,疼的康子恒鬼哭狼嚎起來,曹瓊又將匕首一橫,抵到了康子恒的咽喉處,同時厲聲道:“老實點,下次切開的可就是你的喉嚨!”

康子恒經此一嚇,竟不停的咳嗽起來,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張出塵無奈,一把捏開康子恒的嘴,往里面丟了一粒小藥丸,片刻后,康子恒居然奇跡般的停止了咳嗽。

曹瓊收起匕首,撇了一眼張出塵道:“你不是可以潛入別人的意識嗎?那我們還費這事干嘛?”

“你一進門就身先士卒,哪還有我的機會啊?”張出塵看著曹瓊嫵媚一笑,曹瓊則撇了撇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乖乖的退到了張出塵身后。

張出塵一臉媚笑的盯著康子恒,不停用手撫摸著他的胸膛,示意他盡量保持放松,突然,張出塵一甩佛塵,康子恒便緩緩癱軟在了地上,待康子恒一動不動后,張出塵淡淡的沖曹瓊說道:“麻煩把他搬去床上。”

曹瓊非常厭煩床榻上的那股脂粉氣息,遂抱著康子恒在屋內環視一圈,徑直把他扔到了陽臺處的一張躺椅上,張出塵也不多說什么,跟過來便就準備施展方術。

就在此時,從陽臺外的黑暗中突然射出了幾枚黑色鋼針,徑直向曹瓊和張出塵迎面撲來,二人不敢怠慢,一個翻身,強行躲了過去,鋼針立時扎在了他們身后的墻壁上,冒著縷縷青煙,上面顯然沾有劇毒。

二人剛剛站穩身形,陽臺上便多了一名黑衣人,黑衣人雖然蒙著面,但張出塵一眼便認出了他,他就是多日來追蹤自己的人,也是昨日在西域商會自己想要驗證的人,這個人就是祆教長老史布吉。

張出塵怒視著來人,惡狠狠道:“明人不做暗事,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摘下了面巾,留給張出塵一抹淡淡的微笑,“都是為大薩寶效命之人,大家遲早都要赤膊相見的。”

“果然是你!”張出塵肯定了自己的推斷,然后向前一步道:“是康老和讓你跟蹤我的?”

“薩寶懷疑你暗通東宮,讓我驗證一下而已,沒什么大事!”史布吉沒有任何隱瞞。

“那張天依呢?他可是無辜的!”張出塵追問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也是昨天見到你,才發現這事根本不是薩寶安排的,所以來找他問個清楚。”史布吉無奈的指了指康子恒,不像是在說謊。

“那張天依她人呢?”

史布吉向張出塵攤了攤手道:“這個你得問他,我只負責抓人,既然事情也和你們說清楚了,那我就先走了,剩下的事,你們自己問他吧……”

“走?你今天走的了嗎!”曹瓊的手中已經亮出了兵刃,一步步向史布吉逼近過去,“櫻田紀到底怎么回事?”

史布吉也機警的做出了防御姿勢,一邊后退,一邊冷笑道:“這事你管不了,我在為圣人做事!”

“圣人?!”曹瓊不明所以。

“雖然圣人重新啟用了櫻田紀,但他畢竟是待罪之身,為防櫻田紀不軌,東宮讓薩寶暫時控制櫻田紀的家人,待萬國盛會結束后,再讓他們團聚!”史布吉看著滿臉殺氣的曹瓊,趕緊解釋了起來,他只是預料事情不對,一則是來尋康子恒問個明白,二則是要告誡他注意安全,史布吉可沒想惹這一身騷氣。

“這是誰告訴你的?”

“薩寶……”

曹瓊冷笑一聲道:“康老和許諾了你什么?”

“祆教大薩寶……”史布吉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曹瓊意有所指,便又趕緊改口道:“和你有什么關系!”

不知不覺中,曹瓊已將史布吉逼離陽臺,趕到了屋內,既然史布吉沒有了立刻逃遁的可能,那曹瓊也就放松了不少,一板一眼的給史布吉分析起了眼前的形勢:“對,是和我沒有關系,但你也真夠蠢的!圣人要針對櫻田紀,為何他不動用龍武衛,而非要讓你一個小小的祆教長老出手?康老和給你許諾個祆教大薩寶,就把你激動的要給他做黑手套,你這個祆教大薩寶,就是他康老和一個人給你封的吧……”

“不,還有東宮的人,這是他們親口給我說的!”史布吉很不服的辯解道。

曹瓊則嘿嘿一笑道:“我是郡城關都尉,專門負責偵查鬼兵之事,據我最新的偵查結果,鬼兵也在關注櫻田紀,而鬼兵又與康老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康老和這是把自己不愿意干的事,統統都推給了你,萬一哪天事發,你就是替他們背鍋的那一個!況且,東宮想要干這事,何必要麻煩他康老和……”

曹瓊不潰余力的瓦解著史布吉的心理防線,當他看到史布吉出現猶豫時,便就拋出了自己的終極問題:“櫻田紀的家人現在在哪?”

史布吉欲言又止,隨即冷冷一笑道:“少在這里框我,即便這是真的,也等我核實以后再說!”

曹瓊也不著急,一邊踱步,一邊轉動著手里的兵刃,撇了撇嘴道:“你覺得你還有出去核實的機會嗎?”

張出塵也很配合的往前跨出一步道:“你覺得你能斗得過我們兩個嗎?”

史布吉面色一沉,也將兵刃握在手中,做出了隨時戰斗的準備:“這事關系到我祆教生存大計,所以我必須核實清楚,如果我活著,我可以保證他們的絕對安全,如果我死了,一切就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曹瓊聽了哈哈一樂道:“他們的死活和我無關,你愿說,我就聽,你不說,我也無所謂,我在乎的是櫻田紀,而不是他的家人,我只要知道你們是在脅迫他就可以了……況且,我今日找你算的可是私仇!”

“私仇?”史布吉一臉懵逼。

“昨日在駱駝城東門,你刺死了我的兄弟!”曹瓊回答的很冷。

史布吉聞言,深知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只是剛剛被曹瓊說的情緒失控,竟不自覺的來到了屋子中央,現在想逃,著實不易,留下應戰,而勝算又極微,史布吉已經到了進退兩難之際。

史布吉向屋內掃視一圈,盡力尋找著脫身之法,突然,他的眼睛落在了康子恒身上,康子恒掌握著張天依的下落,他們絕不會允許康子恒就這么死了,即便自己只是虛幻一槍,他們也絕不會坐視不理,只要他們分了心,那么自己就有脫身的可能,史布吉打定主意后,還不及曹瓊和張出塵動手,便已向康子恒的方向射出了數枚鋼針……

這一變故,讓曹瓊和張出塵都是始料不及,一起合力撲向了康子恒……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鋼針快要接觸到康子恒時,張出塵一甩佛塵,將躺椅瞬間掀翻在地。

倒下去的躺椅正好擋住了射向康子恒的鋼針,康子恒卻因為慣性,整個人在地上翻滾幾圈后,腦袋重重的撞到了墻壁上。

張出塵和曹瓊已顧不上康子恒安危,徑直沖史布吉襲來,曹瓊揮舞著兵刃直攻史布吉下盤,張出塵則甩著佛塵直擊史布吉上身,而史布吉似乎早已了解到張出塵用毒的厲害,在剛剛射出鋼針的同時,又把方巾重新掩回了面部。

史布吉面對二人的上下夾攻,顯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使出渾身解數以護自己周全,漸漸的,史布吉便被二人逼迫到了墻角處,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此時的史布吉早已大汗淋漓,體力漸感不支,如果自己再不做出改變,恐怕將命散于此,史布吉用力格擋開二人的一波攻擊后,數枚鋼針便就應聲射出,曹瓊和張出塵只得后退躲避。

與此同時,史布吉把身一側,瞬間幻化成了幾十股黑紫色火焰,在房間內瞬間四散開來,其中有幾股黑焰已直愣愣的撲向了張出塵和曹瓊二人,二人剛剛躲開鋼針,還不及穩定心神,黑焰便又瞬間趕到,二人不敢怠慢,紛紛揮舞著兵刃前去阻擋,但那里面卻是空空如也,兵刃過處只有劃過空氣的聲音。

曹瓊還在不停阻擋撲向自己的黑焰,張出塵則對撲向自己的黑焰不管不顧,目光如炬的掃視著房間內的異常,突然,一股沖向屋門的黑焰引起了她的注意,張出塵將佛塵在半空中一甩,對曹瓊喊道:“堵門!”

曹瓊立時會意,對撲向自己的黑焰也不再搭理,徑直往屋門口沖去,就在曹瓊即將抵達門口時,那股黑焰里突然射出了幾只鋼針,曹瓊知道這不是方術,只得后退躲避。

就在鋼針釘在門板上的同時,那股黑焰也已繞過曹瓊,將門板沖的粉碎,黑焰瞬間消失,史布吉向門外翻滾而去。

與此同時,張出塵的佛塵甩出了三丈多長,直追史布吉而去,史布吉沒有留意到背后的變化,被佛塵重重一擊,一口鮮血瞬間從口中噴出,但史布吉不敢有任何停留,借著拂塵擊打他的慣性,瞬間消失在了屋外的走廊上。

“快追!”曹瓊從地上一骨碌爬起,徑直往屋外沖去。

張出塵不但沒有去追,反而一把拉住曹瓊道:“你自己先保命吧!”

曹瓊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肩上正釘著一枚鋼針,此時還在不停冒著青煙,但曹瓊卻全然不顧,還要執意去追,張出塵卻將他死死攔住道:“他受我一擊,這幾日都不會好過,老孔的仇過幾天再報不遲,現在的重點是張天依妹妹,當然還有你!你死了誰給老孔報仇!”

曹瓊拗不過張出塵,只得作罷。

張出塵找來一塊方巾,迅速拔去鋼針,然后毫不顧及的扒開曹瓊衣裳,讓他露出左肩,只見曹瓊的左肩上已經黝黑一片,張出塵二話不說,附在曹瓊的左肩上就開始吮吸起來,張出塵的直率反而讓曹瓊無所適從,仰頭閉眼不敢直視張出塵。

一刻后,張出塵結束吮吸,從腰間摸出一只藥瓶,在曹瓊的左肩上抹了一些藥膏,曹瓊立覺一股清亮襲來,遂睜開眼看向自己的左肩,只見那片黝黑已經消失不見,身上沒有任何的痛感。

曹瓊穿好衣裳,發現張出塵正在查看躺在地上的康子恒,遂趕緊追們道:“怎么?他死了?!”

張出塵回望一眼曹瓊,替曹瓊說出了他想說的話:“就這么死了,不是太便宜他了嗎!”

曹瓊苦笑一聲,心中如釋重負,緩緩走到張出塵身邊道:“那趕緊讓他說出秘密吧。”

張出塵則撇了一下嘴道:“恐怕暫時不行,他剛剛被撞昏迷了,要等他醒來才行。”

“那怎么辦?”曹瓊一臉焦急。

張出塵在屋內環視一圈,從床上扯下一床被子,將康子恒往被子中一卷道:“趁天還沒有大亮,先離開這里,然后再做打算!”

曹瓊無奈,只得扛起康子恒,跟著張出塵消失在了灰蒙蒙的晨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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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日的努力,楊廣的行軍大營已經被整體遷移到了胭脂山腳,臨松薤谷的東側。

胭脂山隸屬祁連山脈,坐落在甘涼交界處,東西長約三十四公里,南北寬約二十公里,胭脂山地勢險要,異峰突起,為古今兵家必爭之地,自古有“甘涼咽喉”之稱。

胭脂山腳下水草豐美,是一塊天然的優良牧場,自漢朝以來,便是歷代皇家馬場所在地,漢武帝時,驃騎將軍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過胭脂山與匈奴大戰,斬首八千于級,俘渾邪王太子、相國、都尉等,祭天金人,匈奴為此悲歌: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胭脂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而今日,楊廣也在這胭脂山腳下擺開排場,盛邀二十多國西域公使赴宴,旨在召開一場弘大的狩獵大賽,而這場大賽的意義不言而喻,就是為了要在鄰邦諸國面前展示大隋皇帝的榮威。

巳初剛過,鼓聲隆隆,胭脂山腳下一片旌旗舞動。

胭脂山腳下的一個狹長山谷前,不知何時已搭建起了一座三丈高臺,高臺上坐滿了前來觀戰的諸國公使及隋朝貴族,足有百十號人,大家在各自邦國和家族的旗幟下,分列安坐,看著山谷的方向不停指指點點,均在預測誰能在今日的狩獵大賽中最終奪魁。

高臺兩側各架有六張戰鼓,此時鼓聲陣陣,震耳欲聾,戰鼓外側靠近山谷的一端,均置有一尊巨大的銅皮號角,號角直沖山谷,顯得威風凜凜。

高臺下,十多個旌旗招展的隊列分列而立,每個隊列均有二三十人,領頭的就是此次參賽的主將,而他們身后跟著的都是輔助狩獵的士兵,旌旗上則繡著他們所代表的方陣名稱或圖形。

中間身著紫色戰袍,舉著紫色旌旗的便是圣人楊廣方陣;楊廣左側,穿著銀色戰袍,舉著白色旌旗的便是高昌王子方陣;而楊廣右側,穿著紅色戰袍,舉著紅色旌旗的便是齊王楊暕方陣……

其他方陣均在兩側依次排開,有隋朝的貴胄子弟,也有西域的能將武士,大家分別穿有不同顏色的戰袍以示區分,各個勒馬而立,躍躍欲試。

隨著一陣高亢的號角聲想起,十余支隊列瞬間傾巢而出,淹沒在了前面的山谷之中,山谷中早已提前放滿了各種動物,有獐子、麋鹿、灌豬、雪豹、黃羊、原羚等諸多飛禽走獸,不多時,山谷中便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號角,那是某個方陣成功獵殺的喜訊。

高臺上的視野極好,觀戰的人們幾乎可以看清每一個隊列的活動軌跡,并通過山谷中傳來的號角聲,判斷出是哪個隊列成功獵殺,從而大致了解戰局,猜測出此次狩獵大賽的最終奪魁者。

山谷中激戰正酣,高臺上也絕不遜色,一個個方陣均離開座位,來到了高臺邊緣,有指著山谷品頭論足的,也有方陣之間打著口水戰的,甚至還有雙方不服大打出手的,好不熱鬧。

一個時辰后,隨著一陣號角聲再次響起,狩獵大賽進入了最后的收尾階段,一個個隊列都極不情愿的從山谷中緩緩退出,有的喜笑顏開,有的則愁眉不展。

兩刻后,各個方陣悉數退回到了高臺前,并由虞世基親自清點著狩殺獵物的數量,但虞世基的臉色似乎并不太好,看上去心事重重。

又過了一刻,獵物悉數清點完畢,虞世基看了楊廣一眼,楊廣面無表情的一揮手,虞世基立即登臺,向大家宣讀起了各個方陣的狩獵戰果。

“大業五年,六月十七,圣人欽點狩獵大賽,經過一個時辰的角逐,現在公布結果如下……”

“此次狩獵大賽的季軍,是黨項的吉福將軍,他共獵殺獐子十一只、原羚六只、灌豬三頭、野兔四只。”

“此次狩獵大賽的亞軍,是東突厥的貝爾哈赤將軍,他共獵殺雪豹一只,原羚十二只,獐子十只、灌豬五頭……”

虞世基還沒有公布冠軍歸屬,高臺上便已炸開了鍋,此次狩獵大賽的目的就是為了彰顯圣人榮威,可現在,三甲中已有兩名歸屬西域番國,如果冠軍再不屬楊廣,那可就真的面上無光了,何談彰顯圣人榮威,而如果,冠軍連隋朝將士都不沾邊的話,那可就真的是顏面掃地了。

虞世基特意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楊廣,見楊廣并沒有任何表示,便就高聲朗讀到:“此次狩獵大賽的冠軍是齊王楊暕,他共獵殺雪豹八只、原羚二十只、獐子十二只,灌豬十頭……”

虞世基還沒有說完,現場便就再次炸開了鍋,不明原因的人都是一片驚呼,一個時辰獵殺八只雪豹,這可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成績,而楊暕做為隋朝的接班人,能夠奪得此次大賽的冠軍,不僅弘揚了隋朝的文治武功,更是彰顯了圣人的榮威。

而深諳此次大賽門道的人,可就不這么想了,此次狩獵大賽的策劃與舉辦,都由齊王楊暕一手操辦,楊暕原本就是一名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登徒子,他居然能以絕對優勢奪冠,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這其中定存有什么貓膩!即便楊暕憑的是真本事,而他毗鄰圣人方陣,理應助圣人奪魁,可現在,他卻獨占鰲頭,置圣人于何地?

“虞內史,為何不宣讀其他人的戰果啊?難道他們就不是參賽者嗎?”大家的爭論聲還沒有結束,臺下便就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這個聲音正來自于齊王楊暕

虞世基看著得意洋洋的楊暕,欲言又止,轉頭又看了一眼依舊面無表情的楊廣,見楊廣依舊沒有任何表示,便又高聲宣讀起了其他人的狩獵戰果。

虞世基只宣讀戰果,并未排列名次,但這依舊引起了臺上臺下的一片喧嘩,因為楊廣的戰果少的可憐,幾乎到了墊底的程度,這不能不讓人唏噓。

“圣人,可以開宴了嗎?”虞世基已經宣讀完戰果,來到了楊廣身邊。

楊廣聞言,似乎才剛剛從懵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愣怔一會兒道:“啊……你們吃吧,我累了,我回去歇會……”

虞世基立刻會意,一邊安排人帶楊廣離開,一邊去和與會的重要人物道歉,大家表面上都對楊廣身體欠佳表現出諒解,但暗地里,誰都明白楊廣提前離席的真正原因。

楊廣一離開,齊王楊暕便成了宴會上的風云人物,不停在諸國公使間游走,仿佛自己已經成為隋朝太子,正在這里監國一般。

而坐在角落中的楊玄感,則看著滿席間談笑風生的楊暕,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因為今日的所有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筆,為的就是要造成他們父子反目,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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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軌和曹瓊分開后,一直沒有等到他的消息,但鎮夷司的商戰已經到了最后關頭,里里外外忙的不可開交,李軌便放下一切事務,轉身投入了這場沒有硝煙的商戰之中。

昨日的商戰,李軌算是功不可沒,若不是他的統一調度,或許鎮夷司還沒有這樣的執行力,也不可能將康老和一擊即潰。

李軌將自己信得過的部眾分為上百個小隊,一部分人負責去商鋪中掃貨,一部分人負責去撬動頑固商家的庫存,一部分人則去負責傳達新糧降價的消息,但大家都只在自己負責的目標附近潛伏,誰也不率先行動,申時一到,全員出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攻擊,只短短的一個時辰,便讓整個商戰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然而,商戰并沒有結束,鎮夷司雖然搶到了自己想要的綢緞,但老百姓卻還是寸緞未有,粒糧不剩,潛在的風險已越來越大,隨時都有全域嘩變的可能。

而今日,李軌便是奉命來解決這個隱患的。

李軌帶領著一隊士兵,拉著十幾車綢緞,緩緩駛出了張掖郡城,這隊士兵不過是出城車隊的其中之一,也是最后一個出城的車隊。

兩刻后,李軌帶領著車隊,來到了南城官市的北門門口,而這里早已是烏泱泱一片,被農人們圍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是一早接到告示,來這里購買綢緞的。

車隊剛剛停穩,現場便引起了一片嘩然,大家爭先恐后的往車隊近前擁來,李軌不得不出動士兵來維持秩序,見秩序稍穩,李軌便跳上馬車,站在高處向大家高聲喊道:“鄉親們,朝廷的告示一早就已發出,所以我就不在這里贅述了,但為了加快進度,我想和大家強調幾點……”

“第一,告示上說的很明確,每個綢緞銷售點,都有自己對應負責的村子,大家一定要看清楚,你的村子是不是這個銷售點負責的,否則我們不會賣給你一寸綢緞!”

“第二,希望大家購買前,準備好自己的戶籍薄,只有提供隋朝正規戶籍薄的人,才能享受今天的福利,如有冒領者,一經發現,當場杖擊二十,并罰沒非法所得,情節嚴重的,直接下獄,交由甘州府衙提審。”

“第三,先前要求的一人兩套華服,現在全部精簡為一人一套,大家根據家庭所需,合理規劃綢緞數量,今日,蒙我大隋皇帝恩威,一丈綢緞的價格只要一百五銖……”

還不等李軌說完,現場便已一片歡呼,兩套華服精簡為一套,一丈綢緞只需要一百五銖……也就是說,一個五口之家,讓大家都穿上華服,也還用不了一石新糧,這豈能不讓人興奮。

很快,在李軌的組織下,現場慢慢排起了長隊,一切都變得井然有序起來,不管是買到綢緞的,還是依舊排隊等候的,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李軌見一切均已進入正規,便和這隊士兵的領隊簡單交代幾句,就騎馬趕往下一個綢緞銷售點去了,他必須要保證,每一個銷售點都不會出現任何差池。

李軌剛剛離去,一名狼衛便也翻身上馬,極速往駱駝城方向趕了過去……

此時的西域商會內,一個個心神不寧,如坐針氈,康老和昨夜向大家做出的所有保證,現在已被一個個的壞消息所擊潰。

康老和看著鋪在桌上的朝廷告示,面若冰霜,一言不發,昨夜的豪言壯語,現在在他的腦海中早已淡然無存。

裴矩動用河西所有的庫存官糧,這完全超出了康老和的預料,這可是破釜沉舟的一招,如若失手,裴矩注定要被誅殺九族,即便他現在贏了,但如此巨大的官糧缺口,也讓裴矩難逃一死。

至于將兩套華服精簡為一套華服,裴矩也已然犯下大忌,他將平攤到每一名農人身上的“賦稅”,統統歸劃到了萬國盛會的正常開支中,這簡直就是以身犯險,只要有人在楊廣面前發起彈劾,裴矩必將下獄待審。

然而,裴矩確確實實贏下了這場商戰,成功的化解了河西的嘩變隱患,至于農人們以后有沒有飯吃,那也是楊廣離開以后的事情了,絲毫不影響萬國盛會的正常召開。

裴矩雖然贏了,但他是拿自己身家性命做的賭注,因為他隨時都有可能被下獄問斬!

然而,一切變數都在于一個人,那便是圣人楊廣,康老和現在要等的,就是那邊的消息。

康老和并沒有等上太久,李密很快便趕到了西域商會,自昨夜接到康老和的密信,李密便覺事有蹊蹺,趕緊四處打聽起了相關消息。

“蒲山公,裴矩濫用河西官糧,還將朝廷分攤的稅賦盡數歸劃到了萬國盛會的名下,你們要趕緊彈劾裴矩,裴矩肯定難逃一死!”康老和還不及李密落座,便焦急的訴說起來,屋內的其他人也跟著圍上來,不停附和著。

李密卻并不著急,先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這才緩緩說道:“你們輸了!”

“我們沒輸,河西老百姓還沒有飯吃呢!”

“對,我們派人一蠱惑,河西定會大亂!”

“只要裴矩死了,朝廷叫停綢緞發放,我們就還有機會!”

“裴矩必須死,只要他死了,一切都還在東宮的掌握之中!”

“我們還可以控制其他物資,再發動一場商戰,讓他萬國盛會開不成!”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向李密表達著訴求和信心,但李密卻權當沒有聽見,只顧坐在那里喝著茶,就是一言不發。

康老和見狀,趕緊勸眾人退去,待大家都回歸到自己的座位上后,這才向李密恭恭敬敬的一作揖道:“蒲山公,我西域商會遭此大難,還望東宮能夠出手相救!”

李密趕緊放下茶盞,起身攙扶康老和就坐,然后淡淡說道:“薩寶嚴重了,東宮豈能置西域商會于不顧,只是薩寶數次自作主張,才致如此結果,東宮也很寒心啊!”

康老和一下便聽出了李密的言外之意,東宮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幫他,遂一拱手道:“我西域商會對東宮絕無二心,雖然以前從事確有不妥,但那都是事權從急,事后不都向東宮如實匯報了嗎,東宮大可安心,我西域商會永遠以東宮馬首是瞻。”

李密笑笑不語,康老和又繼續說道:“導致今日之結果,我西域商會責無旁貸,只要東宮肯出手相救,不論蒲山公提出什么要求,我西域商會都會答應。”

李密呡了一口茶,然后不緊不慢的說道:“東宮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薩寶能幫忙尋幾件珍寶,好讓東宮在萬國盛會上出出風頭。”

“好說,好說,我西域商會最不缺的就是奇異珍寶,東宮如果愿意,可以親自來挑。”康老和聽李密只是索要幾件珍寶,這讓他安心了不少,因為西域商會最不缺的就是這個東西。

“那就不必了,薩寶自己看著辦吧,只要能在萬國盛會上力壓群雄就行,如果薩寶舍不得,等盛會結束后,定會完璧歸趙……”

“使不得,使不得,草民送幾件小器給東宮,只當是聊表孝心。”康老和趕緊打斷了不停客套的李密。

李密聽完后依舊笑而不語,康老和見利益已經談完,李密卻只字不提正事,便就樂呵呵的提醒道:“蒲山公,那裴矩他……”

“他死不了!”

“為什么!?”康老和不太明白李密的意思。

李密不緊不慢的呡了一口茶道:“我們都被騙了,楊廣和裴矩演了一出好戲,旨在擾亂我們的判斷,楊廣革裴矩的職是假,楊廣不支持裴矩更是假!”

“為了迷惑我們,裴矩故意讓楊廣革了他的職,好似裴矩已經失去了一切權力,沒有了一切支持,其實不然,裴矩開放官糧,楊廣知道,裴矩縮減農人華服,楊廣知道,甚至連一百五銖一丈的綢緞價格,也是楊廣批準,我們彈劾不了他,即便我們彈劾了,人家也算是將功贖罪,功過相抵,最多楊廣再演戲罰他點俸祿罷了……”

康老和還沒有聽完,便覺一股郁氣積胸,氣血立時沖頂,但他卻不肯認輸,依舊悻悻道:“可河西的農人一年都沒有飯吃啊,就連河西的儲糧都被他裴矩給揮霍了……”

李密苦笑一聲道:“楊廣早就暗中從西平、金城等地調配軍糧了,而這份軍糧中,就有撥給裴矩的一萬石官糧,當然,這份官糧算是裴矩買的,每石市價為一百五銖,據我估算,這個數目正好和綢緞回收金額大致相抵,等于裴矩不虧一分錢,就打贏了這場商戰。”

“然而,還有更可怕的,楊廣已從大興、云中等地籌糧增援河西,這部分籌糧也屬于有償使用,河西農人要每石支付二百五銖方可購買,而這個價格也不過是他們出售新糧價格的四分之一,一石換四石!到那時,河西哪個農人不會對朝廷感恩戴德!”

“而楊廣給河西農人減免的那一套華服,也會全部通過販賣籌糧的差價,賺回個七七八八,相當于朝廷和農人們共同承擔,而這次,商戰唯一的失敗者便是你西域商會,等于你們為萬國盛會無償捐贈了數萬金……”

李密還沒有說完,大廳中的其他商賈便已哀嚎一片,就連康老和也聽的面色鐵青,渾身微微顫抖起來,但他畢竟也是經過風浪的人物,穩穩心神后,沖李密一叉手道:“西域商會已大難臨頭,還請蒲山公賜教!”

李密捻捻自己的山羊胡,表情冷峻的說道:“辦法不是沒有,就看薩寶敢不敢做了,況且,這么多人……”

康老和立即會意,起身勸退了其他商賈,屋內只留下自己與李密二人,然后恭恭敬敬的沖李密一鞠躬道:“只要能救西域商會,舍上老夫性命也在所不惜!”

李密則擺擺手道:“你先聽我說完,再鞠躬不遲!”

“請賜教!”康老和又緩緩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東宮要你提供所有入倉新糧,并購置兵器萬件!”李密說的面無表情。

又要新糧,又要兵刃,康老和忽然嗅到了一絲不安,“東宮這是要……”

“事到如今,殺了裴矩又如何?我們已經到了破釜沉舟的時候,我們的目標是楊廣……”李密并沒有把話說完,但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康老和明白,東宮這是要發動政變。

看著猶豫不決的康老和,李密又補充道:“當然,你們西域商會可以不參與,但你們還有的選擇嗎!?”

康老和臉上的肌肉連跳數下,他們確實到了別無選擇的地步,此次商戰,已經將他和裴矩的矛盾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而最關鍵的是,他已經徹徹底底的得罪了裴矩后面的那個人物,他不迎合東宮造反,難道還要等著被楊廣殺頭嗎?

可問題是,自己花幾萬金收的新糧,現在就這么拱手讓人,實在是讓他心有不甘,而且李密還要自己購置兵器萬件,這又是上萬金的花銷……

配合東宮造反倒沒什么,出了事還有上面的人頂著,可現在要他出資如此巨大,成本也未免有點太高了,遂試探性的問道:“蒲山公,新糧都是現成的,東宮需要可以隨時來取,但萬件兵器,確實困難……”

“你還有的選擇嗎!?”李密絲毫不給康老和留面子。

康老和則賠笑道:“蒲山公息怒,萬件兵器,少說也得上萬金,第一,籌這么多錢需要時間,第二,隋朝對這兵器管的也嚴……”

“少廢話,后天就是萬國盛會開幕的日子,你還要拖到什么時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手下養那么多狼衛,兵器不在少數,我看你就是不想投靠東宮……”

“不,不,真不是,狼衛那也是……”

“天黑之前,我要收不到你親筆簽名的盟書,得不到你供應物資的保證,你自己看著辦吧!”李密臉色一黑,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麻紙,重重往桌上一拍,便就奪門而去。

康老和亦怒火攻心,指著李密遠去的背影,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在此時,康大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還不及進門,便開始嚷嚷起來,“父親,父親,不好了,不好了,康子恒被曹瓊給虜走了……”

“什么?!”康老和聞言一聲驚呼,隨即直愣愣的向后傾倒而去,康大成眼疾手快,趕緊將康老和攬在了懷中。

康老和呻吟片刻,悠然醒轉,盯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道:“虎落平陽被犬欺,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隨即,康老和一口鮮血噴將出來,轉瞬又昏死過去,驚得整個西域商會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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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張掖郡城,華燈初上,熱鬧非凡。

對河西農人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除去購買綢緞的錢,各個都是手頭充盈,現又置有華服一套,豈能不來郡城瀟灑一番,體驗體驗這有錢人的生活,所以,今日的郡城大街上分外熱鬧。

曹瓊和張出塵化妝成富商夫婦,脅迫康子恒緩緩步入了四方館大廳,由于今日有大量農人著華服出行,相貌與服飾看上去極不相配,且大多華服做工粗糙,看上去有些許滑稽,所以大家的目光多集中在這些人身上,曹瓊三人淹沒在人群中,一點都不顯眼。

曹瓊先要了一間偏僻的包廂,張出塵脅迫著康子恒很快入內,待茶點上桌后,曹瓊立時關緊了門窗。

“張天依妹妹在哪?”張出塵將佛塵在康子恒腰間抵了抵,康子恒立覺如芒刺背,渾身都不由得抖了幾抖。

今日一早,曹瓊和張出塵一離開綠曼羅紗,便把康子恒帶回了附近的一家客棧中,只是康子恒頭部受傷,一直不能醒轉,張出塵想方設法對他進行著救治,曹瓊則跑去四處打探史布吉的消息了。

直到傍晚時分,康子恒才悠然醒轉,張出塵用盡一切手段,這才探得,張天依就被他藏在四方館中。

張出塵和曹瓊一合計,便就喬裝打扮成了富商夫婦,一路脅迫著康子恒來到了四方館中,來到四方館后,張出塵這才想起,她忘了問張天依的具體下落,故才用佛塵頂著康子恒的腰間,有此一問。

“地……地宮……”康子恒回答的戰戰兢兢。

“啪……”曹瓊轉身就給了康子恒一記耳光,因為他曾經被康大成帶去過地宮,所以對地宮的環境感同身受,那里簡直就是人間地獄,而張天依做為一名孕婦,在那樣的環境中肯定兇多吉少,所以曹瓊很是憤怒。

“現在就帶我們去!”張出塵的佛塵又往前抵了抵,她顯然對地宮到底是何物還不清楚,看向曹瓊的眼中滿是責備。

“地……地宮……只有我哥……和主事可以……帶陌生人……進去……我恐怕不……不行!”康子恒雖然懼怕張出塵,但看向曹瓊的眼神卻滿是挑釁,這讓曹瓊分不清他話語中的真假成分。

曹瓊還想繼續教訓康子恒,但被張出塵給攔下了:“私仇先放一邊,現在救張天依妹妹要緊。”

“我懷疑他不老實,在說假話!”曹瓊一臉不服,還要作勢繼續教訓康子恒,但張出塵死活不讓曹瓊得手,只對康子恒厲聲道:“我去把四方館主事找來,你讓他帶我們進地宮!”

張出塵看了一眼曹瓊,曹瓊立刻會意,啐了康子恒一口后便迅速離開了,可一出包廂,曹瓊便就犯難了,他和四方館主事曾經有過照面,想必張出塵也和他打過交道,雖然二人都化了妝,但他們不敢保證,別人就一定認不出他們,萬一被四方館主事識破,導致事情敗露,那么在這個人間地獄,他們想要救人可就沒有那么輕松了。

曹瓊正犯難間,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后響起:“姐夫?是你嗎?”

曹瓊一回頭,見米玥正和宇文化及站在自己身后,既然米玥都已經認出了自己,自己也就沒什么好掩飾的了,“玥兒,這兩日可好?”

“姐夫,今天怎么這身打扮?”

“哦……出來辦案,低調行事!”曹瓊看看自己的服飾,隨口應付道。

宇文化及知道曹瓊的職責,今日化妝成這樣,就是不想讓別人認出,如果米玥再這么和曹瓊糾纏下去,說不定就把曹瓊給暴露了,所以一摟米玥的肩膀道:“曹都尉辦案,事涉機密,玥兒,我們還是先回屋吧,若耽誤了曹都尉辦案,那可就不好了。”

米玥雖然不愿,但也知輕重緩急,簡單和曹瓊寒暄幾句,便就告辭離去,米玥還沒走出三步,曹瓊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又叫停了她:“玥兒,地宮你可進得去?”

米玥聞言,緩緩回身道:“姐夫要去那里查案?”曹瓊雖沒有說話,但米玥已經從他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便又繼續補充道:“要是米玥一人去那,還算輕松,但要帶著姐夫,這事不太好辦,地宮堅決不允許陌生人入內。”

“我們一共三人,必須親自進去,今日不為公務,只為救人!”曹瓊說的非常肯定,既然有求于別人,那就得實話實說。

“那就很麻煩了,除非有四方館主事和康家人的同意。”米玥如實說道。

“康家二公子算不算?”

“康子恒?他不是死了嗎?”康大成數次要拉米玥去給康子恒獻祭,所以他對這個人記憶猶新。

“就是他殺了的你姐姐,我也原以為自己刺死了他,不曾想,竟讓他撿回了一條性命!”曹瓊說的一臉哀傷。

米玥沉默一會后,突然環顧左右道:“姐夫,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先回我房間,再從長計議。”

曹瓊則一擺手道:“玥兒,還是去我那吧,免得給你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米玥還想堅持,但宇文化及深知其中利害,便勸誡米玥一起去了曹瓊的包廂,三人一進包廂,張出塵先是一臉驚愕,滿臉責備的看著曹瓊道:“救張天依妹妹要緊,你咋還有閑心在這里會客?”

曹瓊還沒有說話,米玥卻指著康子恒搶先道:“這位姐姐,進入地宮確實不易,但只要有他在,我倒可以試試!”

張出塵瞥了一眼米玥,二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一絲怪異,但這絲怪異轉瞬即逝,很難讓人覺察,張出塵施一佛禮道:“那就有勞妹妹費心了!”

米玥卻不著急,轉身沖著康子恒腹部就是一腳,直疼的康子恒滿地打滾,咳嗽聲不斷,但米玥卻并不滿足,還要繼續毆打康子恒,但被曹瓊給抱住了:“玥兒,辦正事要緊,你姐姐的仇事后再報!”

米玥好不容易才穩定下情緒,康子恒也已恢復了正常,只是看著那張和米彩兒一模一樣的臉,渾身顫抖不止,仿佛見到了鬼魂一般。

幾人商議一番,基本確定了進入地宮的方法,康子恒也點頭如搗蒜般的答應著配合,等一切就緒,幾人便一起離開包廂,向地宮的方向走去。

地宮入口在四方館的后院中,位置極其隱蔽,外人看來這不過是一間普通的石室,但石室內部卻是別有洞天。

石室大門緊閉,門口站有四名狼衛值守,曹瓊注意到,每名狼衛的腰間,除了常用兵刃,還裝有一只一尺長的竹筒,曹瓊猜測,那定是發現異常后報警用的火器。

而現在,宇文化及卻并不在列,因為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康大成今日并不在四方館中,所以四方館主事便成為了關鍵人物,而宇文化及的任務就是盡可能拖住四方館主事,甚至讓別人尋他不見。

米玥在前面引路,曹瓊和張出塵則一邊一個跟在康子恒身后,一路來到了石室門前。守門狼衛似乎認識米玥,遠遠便沖她一拱手道:“米玥姑娘,你已不是四方館奴役,還請遠離禁地,免得產生誤會。”

米玥則微微一笑道:“成虎大哥,今日可不是我要進去,康家二少爺想去里面見個人,我只是幫忙引路罷了。”

“康家二少爺?”成虎疑惑的往米玥身后看了看,見康子恒正在不遠處緩緩走來,這才放松了警惕,因為他曾做過康子恒的內侍,所以認得他,成虎和同伴低語一聲,便就迎了上去,“子恒少爺,您怎么會來此處!?”

“你是……啊……成虎!我……啊……昨日送進去一個姑娘,我想進去看看……”康子恒看到成虎,突然一陣興奮,但張出塵的佛塵在腰間一抵,便又瞬間老實了起來。

成虎雖覺得康子恒有些反常,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對,依舊恭敬的說道:“子恒少爺,小的這就帶你進去。”

曹瓊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順利,便跟著康子恒就往里走,可剛到門口,成虎又回身說道:“子恒少爺,我帶你進去可以,他兩不行!”

康子恒本以為有了脫身的機會,誰知腰間的佛塵又往前抵了抵,渾身不由一僵道:“啊……他兩是來買那個姑娘的,進去看看無妨!”

“子恒少爺,你也知道,地宮向來不讓陌生人入內,除非大少爺和主事親自批準,你就不要為難屬下了……”成虎說的一臉為難。

“要不我先進去,把人給你們帶出來……”康子恒回頭看了一眼張出塵,但張出塵那里肯放,只要讓康子恒離開自己,那就是肉包子打狗,遂把佛塵又往前抵了抵道:“康公子,我可沒說一定要買她啊,萬一我看不上她,總還得讓我看看別人不是,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

“是是是……”康子恒點頭如搗蒜般的應承著張出塵,轉頭又對成虎說道:“我先帶他們進去,你這就去知會主事!”

“子恒少爺,這個……”

“怎么!?我堂堂康家二少爺,要進自家地方,還得他一個跑堂的批準不成!?”康子恒兩頭添堵,不由得沖成虎怒吼了起來。

成虎跟同伴低語幾句,同伴便就離開了,應該是和四方館主事通報去了,成虎則恭敬的向康子恒一拱手道:“屬下親自給子恒少爺帶路……”

成虎說完,便轉身在身后石室墻壁的孔洞里摸索了一陣,不多時,隨著一陣機械撞擊的嘎吱聲,石室大門緩緩打開了,曹瓊趁成虎不注意,一頂康子恒腰間,低聲說道:“讓米玥帶路,他不準跟來!”

康子恒立刻照辦,喚來成虎道:“米玥小姐熟悉地宮地形,讓她帶路就行,你就在這里守著吧!”

“這個……”成虎似乎極不情愿。

“怎么!?我說話不好使嗎!你要跟來,小心我剁了你的腿!”康子恒怒氣沖沖的說完,竟徑直往地宮內走去,曹瓊和張出塵怕康子恒溜了,便趕緊跟了上去,米玥在安慰了幾句成虎后,也跟著三人一起步入了地宮……

地宮內陰暗潮濕,光線昏暗,處處都是囚禁下人的牢房,即便是住人的地方,也比牢房好不到哪去,生活在這里的人,一個個呆若木雞,形若游魂,有些人甚至蜷縮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無人照顧,而滿地宮的霉臭味已經讓康子恒呼吸困難,咳嗽不止。

張出塵完全沒有想到,在這繁花似錦的郡城之下,竟有一個如此不堪的腌臜之地,與其說這里是西域商會販賣奴隸的藏身之所,不如說這里就是他們的私刑之地,一個個生命在這里不見天日,滿身絕望,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一想到張天依,張出塵更是焦急萬分,在這種非人之地,一個孕婦將會遭遇怎樣的絕望,張出塵不敢想象,但康子恒卻不知張天依具體藏身何處,一行人只能一個個房間的尋找過去,眼前的不堪也就看的更加真切。

好在米玥對這里很是熟悉,能夠大致猜到張天依所在的區域,所以兩刻不到,大家便就找到了張天依。

此時的張天依早已奄奄一息,蜷縮在角落里動彈不得,而從她下體流出的血液早已凝固,變成了膠泥一般,張出塵知道,張天依流產了……

“天依妹妹,醒醒,醒醒……”

張出塵不停呼喚著張天依,許久后,張天依終于醒轉,口中輕聲道:“出塵姐姐……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他是甲丁唯一……的骨血……救救……他……”

“救!救!姐姐一定救他!你先別說話,堅持住,我們出去再說!”張出塵急的眼中已泛起了淚花,不停給張天依擦著臉上的污垢。

“把衣服脫了!”曹瓊沖康子恒厲聲吼道。

康子恒不敢不從,趕緊將身上衣服盡數脫下,只留下一只底褲,曹瓊將康子恒脫下的衣物盡數交給米玥道:“玥兒,趕緊給她換上,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米玥立刻會意,趕緊和張出塵為張天依換著衣物,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以康子恒為幌子迅速逃離,否則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我怎么辦?”康子恒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戰戰兢兢的問著曹瓊。

“你就呆在這里,好好體驗體驗這地宮的生活吧!”曹瓊冷笑著摸出匕首,一拳將康子恒擊倒在地,蹭蹭幾下,便就挑斷了他的手筋和腳筋,康子恒立時發出了一陣滲人的吼叫,但這種吼叫在地宮中司空見慣,并沒有人關心這里發生了什么。

張天依的衣物很快便就換好,但她卻從未停止呼喚:“我的孩子……救他……救他……”

“天依妹妹,別說話了,一離開這里我就救他!”張出塵看著越發虛弱的張天依,焦急萬分。

“救他……救他……我的孩子……”

張出塵剛剛抱起張天依,便發現她已停止說話,沒有了呼吸,不由得悲從中來,仰天大吼了一聲道:“康子恒,我殺了你!”

米玥看著蜷縮在地上不停哀嚎的康子恒,突然從曹瓊手中奪過匕首,一捏康子恒兩腮,竟將他舌頭揪了出來,然后匕首一揮,康子恒的舌頭便就斷為兩截,一股鮮血從康子恒口中噴漿而出。

米玥似乎并不解恨,揮舞著匕首就在康子恒的臉上亂劃起來,曹瓊完全被眼前的情形所震驚,等他反應過來后,康子恒早已面目全非,曹瓊沒有料到,手無縛雞之力的米玥居然會有如此大的能量,但他們現在并不安全,所以趕緊攔住米玥道:“玥兒,冷靜點!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我要給姐姐報仇!”雖然有曹瓊的阻攔,但米玥依舊揮舞著匕首,不舍不棄。

“可以了,趕緊撤吧!他現在已經生不如死,鬼都不認得他是誰了!”張出塵很快收起悲傷,開始勸誡起了米玥。

米玥聞言,終于停止了攻擊。

殺了康子恒,反倒是讓他得到了解脫,而現在,他四肢已廢,口不能言,再加上這面目全非的相貌,即便是康老和站在這里,也不會認得出他,而他的結局,也只有和這地宮中千千萬萬的生命一樣,自生自滅。

米玥又向康子恒啐了一口,這才作罷,曹瓊為了不讓康子恒被輕易找到,提著康子恒在過道的泥漿中滾了幾圈,然后把他扔進了附近一間沒有人的牢房內。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曹瓊背著已經死去的張天依,和張出塵一起跟著米玥離開了地宮,而他們對外則揚言,康子恒受不了地宮氣味,哮喘病發作,需要緊急送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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