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皓然對發生在十多年前的覃茜兇殺案，產生了濃厚興趣。

之所以產生興趣，原因有三：一是上層直接敦促查清此案真相；二是老公安鄭文的間接提醒；三是夢云的有意點撥。

再說，有了夢云的點撥，皓然更加有決心要查清這起曾經轟動全縣的兇殺案。

殺人犯，女，覃茜，23歲，玉泉縣吉早鎮板禺村新寨組人。為了滿足個人生理需要，殘忍殺害親夫。作案后，將尸體埋藏于自己家中牛圈里。罪犯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經上級法院核準，被判處死刑。判決生效當日已被執行槍決。

被害人，若林，男，35歲，玉泉縣吉早鎮板禺村新寨組人。被其妻覃茜殘忍殺害。

卷宗首頁眉端有三個奇怪問號。問號用鉛筆畫上去。

這三個問號仿佛要給人傳達什么信息。

皓然發現，此案存在諸多疑點。

疑點一，如果是為滿足個人生理需要而殺害親夫，這說法似乎過于牽強附會。

一般情況下，夫妻雙方如有一方出軌，事先應該出現爭吵、打鬧等現象，他們的親朋好友多少是有所耳聞。但卷宗材料，卻沒有這方面的相關記錄。

疑點二，覃茜是否有姘夫？若有，姓甚名誰？所有證據均無相關陳述。

疑點三，覃茜殺死親夫若林，是否有幫兇？如其姘夫或者其他什么人。卷宗材料只字不提。

疑點四，若林雖然比覃茜大十二歲，但他身體強壯，一米八的個子。一個柔弱女子是如何能夠把他殺死？她又是如何一個人把死者尸體搬到牛圈里埋藏？而且還是埋在兩米多的深坑里。如果沒有幫手，她是如何做得到？這不太符合邏輯。

疑點五，卷宗多處出現“殘忍”二字，但殘忍達到什么程度，具體采用什么作案工具，均未記錄清楚。只是說覃茜用雙手卡住受害人的脖子，導致其窒息死亡。這說法，給人的感覺是不太具有說服力。

疑點六，沒有任何第三方旁證，整個案件的供詞就只有覃茜一個人。這有悖于取證定罪原則。

若林被人殺害是事實，覃茜殺人也許是事實。因為覃茜自始至終只承認是她一人殺死親夫，沒有一字反悔。似有義無反顧的毅然，視死如歸的決然。

皓然合卷沉思，首頁眉端的三個問號，像是有生命一樣，在他腦海里不停地跳來跳去，更像是向他伸冤。

02

皓然一早就來到玉泉縣，他決定走訪原辦案人員。

當然，他目前先是以對案件感興趣為名進行走訪。因為復查重偵，還要有上級正式批復。

走訪第一人，是玉泉縣原刑警大隊長龍奇，現已升任玉泉縣要職，統領全縣政法工作。當年就是他負責對這起案件進行偵查。

“若林被殺是事實，覃茜是兇手也是事實。整個案件偵查，取證合法，事實清楚明了。從偵查到起訴，到判刑，到最后執行槍決，完全遵照法律程序進行。這是一宗鐵案，沒有什么值得懷疑。”

龍奇對皓然的疑問，開始是有些不滿，態度還有幾分傲慢，但畢竟是面對市公安局的人，說話還是盡量和顏悅色。但他這和顏悅色的假面孔，讓皓然心頭很是不爽。

走訪第二人，玉泉縣吉早鎮原派出所所長莫高，現任為玉泉縣公安局局長。

“兇手覃茜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而且供詞始終如一，后來也沒有任何反悔，也沒有喊冤叫屈，是經得起歷史考驗的鐵案。”

莫高對皓然熱情友好，又是端茶又是遞煙的客氣，與龍奇的態度截然相反。

當然，皓然的官職雖然不大，僅是市刑警支隊長而已，但人家終究也是上級單位來的人。

莫高這一友好和客氣，不僅合乎情理，也可折射出一個人心理素質問題。

皓然接著又走訪了幾個人，所得到的回答，跟龍奇和莫高一樣，毫無二致。

想要從當年辦案人員口中了解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看來是很難辦到。

皓然心想：要想查出事實真相，只能靠自己。

03

皓然決定只身深入兇手和被害人村寨，實地偵查。這樣，也許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新寨組是移民村寨。當年全市最大的水利工程尨勇水庫，就距此地十公里遠的山坳里修建。因水庫蓄水位超出當地民房和淹沒大部分良田，有一部分群眾搬遷至此居住。現在的新寨組，就是當年搬遷過來的移民。

一起搬遷過來的村民中，只有若林和覃茜夫婦選擇在對面不遠處的小山坡上建房居住。坡上唯獨也就只有他們一戶人家。當地人稱之為“獨家村”。

“獨家村”是一棟一樓一底磚木結構青瓦蓋頂房。雖然主人雙雙離世十多年，早已無人居住，但房里屋外，依然收拾得清清爽爽，房前屋后看不見一絲蜘蛛網，屋里家什一應俱全，擺設依舊，表層沒有積上一絲灰塵。

十多年前那起轟動全市的妻殺夫案，就在這座“獨家村”里發生。

04

“獨家村”曾經風光過一時。

新寨組是當時移民搬遷工作的典型。移民工作大小會都選擇在“獨家村”召開。尨勇水庫指揮部和吉早鎮主要負責人是這里的常客。他們經常在“獨家村”吃飯。由于交通不便，有時候，會開晚了，領導就在這里住下來，第二天才走。

這說明，若林和覃茜夫婦，當時與這些人不是一般的關系。

據說“獨家村”是由尨勇水庫工程指揮出資修建。但具體是否屬實，誰也說不準。當年若林和覃茜夫婦倆，也從來不向外人透露這方面的信息。

05

覃茜長得非常漂亮，是當地第一大美女。

然而，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為什么嫁給比她大十二歲的若林？誰也不懂。

若林家并不富有，一身膚色黑黝黝，相貌只能說是五官端正而已。人長相雖然不怎么帥，但他有一身發達的肌肉，就像一名健美操運動員。

難道就是他一身力量，吸引這位大美女？

也許，這是最好的解釋了。因為有些女人就是這樣，男人的力量，是吸引她的唯一。但這種力量一旦被減弱，滿足不了她的欲望，加上家庭生活所困，這種女人會見異思遷，不安于室，紅杏出墻。這種例子人們見多了。

可是，村民們都說，平時夫妻倆關系融洽，恩愛有加，未曾發現有爭吵、打架現象。

人們也沒聽說若林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的事。當然，他也沒有必要在外面找女人。因為他的老婆已經非常漂亮，也應該知足才是。

人們也沒有發現覃茜有紅杏出墻的跡象。她對丈夫從來就是溫柔體貼，天天面色如霞，整日樂陶陶的開心。那她為什么要殺死自己的丈夫？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當問及若林和覃茜是否育有子女，有的說“好像有”，有的干脆說“沒有”。

同一個組的人，村民對此為何要欲言又止，閃爍其詞？讓皓然百思不得其解。

當皓然說到“獨家村”好像還有人居住，村民異口同聲道，自從兩夫婦走后，這棟房子已經不再有人居住，之所以收拾得如此亮堂，是若林兄弟隔三岔五給打掃收拾。

若林的兄弟，叫若木。

若木告訴皓然：“事發頭三天見不到若林，嫂子說他到尨勇水庫做工去了。指揮部領導對哥嫂都好，我就信以為真。到了第五天，還是沒看到若林回家。再問嫂子，她說不知道。到了第十天，還是見不到哥哥的影子。我只好到派出所求助公安幫忙找人。開始我并沒有懷疑是嫂子殺了人。公安人到家里只是做例行的調查筆錄，一開口嫂子就主動交代，人是她殺的。結果真的在她家牛圈里挖出了若林尸體。事情雖然已經過了十五年，但我還是不敢相信嫂子真的能殺死若林。”

“為何有此感覺呢？”皓然狐疑地問。

“我哥若林是一米八的個子，加上三十六歲的男人，正值壯年期，一個柔弱女子，怎么掐死得了一個力大如牛的男人？但嫂子自始至終一口咬定是她殺了若林。她非要把事攬在自己身上，這又有什么辦法呢？人都死去那么多年，即使查出真相，又有什么用啊？”

“人不能不明不白死去，法律也不能不公正。即使時間再長，以前判決了的案件，只要發現有徇情枉法，包庇壞人，損害人民利益的行為，都應該得到糾正，以還社會一個公道，還法律應有的尊嚴。”

皓然這是第一次在人面前公開表明自己對此案的看法和立場，他目的是要得到群眾的支持和理解。雖這么說，但他并未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說自己對此案特別感興趣，目的是為了收集撰寫偵探小說素材。

這次深入案發地明查暗訪，看似一無所獲，但從種種跡象中來推測，皓然確定這起舊案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