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情，衛闕一下子就看懂了，連忙將自己的雙手舉了起來，做投降狀，“素素，你不能這樣，我……我要上訴。林曉暖怎么說叫衛太太一聲姑媽，我去看她正常。至于他讓我過去，是不是打算借此來炒作新聞，這又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而且，那個時候我不認識你?！?

衛闕說得那叫一個坦蕩蕩，還非常確切地點了點頭。我之前本來還想就此嘲諷衛闕一番，不過很快發現似乎是不行了。

我們這里插科打諢都沒有說到一個重點，實在是讓阿芙特別不爽，她干脆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推了下衛闕的后背，“之后呢，你來到醫院之后呢？這應該就是你生前的最后記憶，你不能去投胎，就是被這個所牽累?！?

衛闕是因為這個，所以才不能去投胎的，我的眼眸微微暗淡了下，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也才是想到如果衛闕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就要分開，那之后……

我之前看過很多的人鬼戀的片子，最后都說什么等他十八年，但是這就是一個幌子，給觀眾徒留下一個好的結局，但是十八年后，根本等不到。我這邊失落，幸虧沒有被衛闕和阿芙察覺。衛闕剛才在認真思考阿芙的問題，所以我也勉強地逃過一劫。他略作思考之后回答阿芙，“之后的事情，我還是想不起來……”

大概是因為思慮過度，他的身子竟然一晃一晃，我見狀連忙扶了衛闕一把，“算了，你想不起來就等會再想，我們不著急在一時?！?

我只是單純地表達自己的關心，但是沒有想到偏偏被阿芙給誤解了，她干脆地輕輕諷刺了句，“你當然不希望他想起來了，他一旦記起就要去地府投胎往生，便是在也見不到你了?！?

我覺得如果阿芙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素素，我……”衛闕連忙開口，輕柔地看了我眼，“對不起……”

“哎呀，別道歉了，我們先走吧。”太平間很大，我看到盡頭有一扇虛掩的二門，那里似乎還有個房間，而且我還打算去把掛在柱子上的青鴻放下來。

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我也不喜歡矯情。

我的身后卻是傳來一陣痛苦的喘氣聲，我回頭就看到關櫟跪在地上，他的一雙手已經變得漆黑，似乎有什么東西從地上冒了出來，要把他拖到地下去。

“他竟然真的和惡魔定下了死契，我是說附身鬼往往都會避開修道之人，也不能和他的身子進行融合，他之所以例外，原來是因為這個?！卑④阶匝宰哉Z，說的那些都是專業術語，我也不是很明白。

只是看到關櫟那副模樣，我隱約覺得心疼。

想要沖上去，但是被衛闕攔了下來，他沖著我微微搖了搖頭，“素素，你別過去?！?

我停了下來，猶疑不決地看著衛闕，“可是……”

我猶豫著，不知道應該怎么開口。

“他把自己身死給惡魔，是沒有辦法脫逃的，只是可惜了修道之人，竟然連這個都參悟不透。”衛闕感慨了句。

我知道關櫟總有一日會被自己的偏執連累，但是沒有想到他會變成如此的模樣。

他的眼睛始終猩紅地看著我，目光如炬，我縱然想要逃避，但是根本無力躲逃。

“這里，我來吧?！卑④酵蝗婚_口，然后看了眼掛在上面的青鴻，“你們先去里面的房間，我一并把他也放下來?！?

“可是……”我猶豫，并非不放心阿芙，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留下來。

然后，我就是徹徹底底把阿芙給激怒了，她非常不爽地瞪了我一眼，“殷素，你是連我都信不過了嗎？”

我沒有……

衛闕表情變得凝重，下一刻他竟然把我直接給抱了起來，然后大踏步地朝著里面走去，把整個殘局交給阿芙處理。我掙扎了，但是反抗無效。

我覺得衛闕一定是瘋了，他一貫非常尊重我的想法，何以變得如此瘋狂？

但是阿芙卻非常高興地沖著他揮了揮手，“你放心吧，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不過我倒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么男人的時候?！?

衛闕有轉身，給到阿芙一個非常嫌棄的表情。不過到底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帶著我，干脆地離開了。

阿芙目送我們離開之后，先是把青鴻放了下來。他一身是傷，陡然被松開，身子還有些搖晃，阿芙就搭了一把，然后輕哼一聲，“看樣子，你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青鴻的眼里沒有了往日的戲謔，他緊皺眉頭也不知道到底在思考什么，不過很快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般的輕笑，他嘲諷地搖了搖頭，“殷素不知道?！?

“她很快就會知道了?！卑④饺绱騿≈i一般，并沒有從青鴻的口中套取情報，而是走到關櫟的身邊，將身子半蹲了下去。

關櫟掙扎著，用不解的目光看了阿芙一眼，他很想知道，阿芙在這個時候出現，她……她是為了什么？

“你若身死，因為死前和魔鬼締結契約，那是定然會被拖入到地府十殿，那里都是惡鬼，你以修道之身入如此地步，我于心不忍，我可以化掉你的靈魂，然后……”

阿芙頓了頓，將手放在關櫟的頭上?！澳闳绻觑w魄散了，靈魂是散于空中，就不用到地府了。選擇權，還是在你的手里呢?！?

關櫟的眼眸暗淡了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問題。

“你仇視厲鬼，這固然不錯，但是并非是這世上所有厲鬼，皆身為厲鬼，這是其一?！卑④诫y得有耐心，具體和關櫟分析到，又是稍微一頓，繼續往下說，“更何況，你之所以要除掉衛闕，是因為你存了私心。你喜歡上了殷素，不愿意讓她被一只鬼糾纏，可是你想過沒有，這就是她的命，你改不了，她也不需要你渡?！?

以救世主的模樣自居，這固然不錯，但是……

“你也知道我喜歡殷素？”關櫟稍微怔愣了下，帶著遲疑地開口，還有那么一丟丟的不大確定。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是會被本無大師一語道破，阿芙也是。

就好像他是一切都是赤裸的，展現在他們的眼前，毫無遮掩，所以能被他們以非常輕松的方式識別出來。

“當然?！卑④綉艘宦暋?

“所以，我那時候被厲鬼迷惑了心智，她應該非常失望?！标P櫟的眼眸暗淡極了，也是自說自話。阿芙點了點頭，那便是自然的。

青鴻站在遠處，皺著眉頭，他在這件事情上并沒有多少的耐心。

一個已經注定下地獄的人，阿芙廢話有些多了。

“是的。”阿芙從來不會掩蓋事情的真相，只是以最殘忍的方式進行拆穿。關櫟苦笑了聲，他是沒有想到阿芙竟然言語如此。他默了默，似乎是下了一個決定?！澳悖屛蚁碌馗伞！?

阿芙有些詫異，她是覺得自己已經說清楚了。以為像關櫟那么潔身自好的人，應該會寧可魂飛魄散，也不愿身往地獄，與厲鬼為伍。

他是聽錯了？

關櫟卻搖頭告訴阿芙，“身死而贖。”

“我以修道之身被厲鬼迷惑心智，意志不夠堅決，心有所系，讓其有了可乘之機，這些都是我的錯，入地府應該。更何況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果能夠以身死入地府，第十殿蠻荒之地都是厲鬼，我便可以一一超度，為他們誦讀經書，度化靈魂。”

說完，他雙手合十，眼眸里竟有些視死如歸。

“你想清楚了？”這個答案讓阿芙覺得意外，再是提醒了一句?！澳愕糜浿?，那里的人，都是大奸大惡，心腸狠毒的厲鬼，你若要度化它們，比登天還難?！彪m然阿芙掌管，只是第九殿，但是偶爾也會去第十殿，那里如煉獄一般的場景，連她都覺得動容。

“是的?！标P櫟點頭，不再遲疑。

“那好吧?！卑④街荒苜澩?，把手從關櫟的頭上拿來，走到青鴻的跟前，“走了。別看了。”

他們的身后，關櫟正被從地上蔓延出來的藤蔓，拖入到地府的深處……

“他是個瘋子?！鼻帏櫲绱嗽u價。

“很巧，你也是?！卑④交亓艘痪?，然后做為提醒，“或者說，你們都是?！?

“我不是?！鼻帏欉B忙反駁了一句，阿芙輕輕地將自己的嘴唇揚起，在她的身后，巨大的藤蔓正在吞噬著關櫟，帶著一起沉入到地下，深入第十殿，地府最深遠。

那里，藏著無邊無際的黑暗和世上最為恐怖的厲鬼。

猙獰，令人望而生畏。

阿芙的目光，讓青鴻覺得莫名驚慌，他的牙關緊要，似乎在隱忍著什么，掩飾著什么……

卻是輕笑了一聲，在那時候選擇了妥協。

“對，你說得沒有錯，我也是個瘋子?！闭f完之后，他整個人倒是輕松了不少，竟然縱身一躍到了阿芙的跟前，“你要去那扇門后，我陪著你一起去。”

“我以為，你或許是不敢見他的。”阿芙輕輕搖頭，哂笑了句。

我進去之后，看到本無，或者說只是一張懸掛著的，本無的人皮。如大衣一般，被人懸掛了起來，一人背對著我們，正在桌子上收拾著什么。

我被那懸掛在外的人皮嚇得一個激靈，衛闕趕忙扶了我的一把，將目光落在罪魁禍首的身上。

“素素，你不用怕?！?

得虧他提醒了一句，讓我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卻發現那人非常熟悉，試探著叫了一聲。“爺爺？”

我聽到一聲輕笑，他竟然非常隨性地將身子轉了過來，朝著我露出十分熟悉的淺笑。

素素，他叫了我一聲，一如最初。

我瞪大眼睛，連連后退了好多步，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我竟然看到了我已經死去多年的爺爺……殷亭。

在他的身后，就是阿芙讓我捉的木匠鬼。

“到底，還是被你捉住了。”爺爺看了眼我身后的阿芙說道，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無奈，“我一直以為自己借用了本無的身子，就可以躲過，但是沒有想到……”

“到底人在做，天在看?！卑④浇舆^他的話，繼續往下說，“如果你不是人間徒留著，想要完成你的陣法，以收集靈魂，尋求長生之法，或許我根本不會注意到你?！?

“我認栽?！币笸ぞ谷环浅ｍ槒牡貨_著阿芙點了點頭，然后被她帶了下去。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衛闕的死，便是爺爺一手促成的，因為他想要永生長生，需要及其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的人命及尸體，衛闕屬金，便在其中。而阿芙之所以讓衛闕做陰差，為的就是順著線索找到爺爺，而和我的冥婚，一開始就是她的安排，她想用一條線把殷亭牽扯出來。我從未想過自己敬愛的爺爺會變成如此模樣。

我已經不認識他了，為了讓自己得到永生，竟然用了別人的性命。

衛闕因為壽命未盡，阿芙竟然許他還陽，那具已經廢棄的尸體被殷亭保管得非常完整，她施完咒語之后，竟活了過來，我帶著衛闕回到衛家，衛太太見了那叫一個高興，熱熱鬧鬧地歡迎一番歡迎，再是一場盛大的婚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