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一拳撼動了根基，讓整個棲霞劍派搖搖欲墜，大大小小的石頭被拋灑上天空，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墜落。

漫天沙塵之中，滿是哭嚎和驚叫。

很多人死了，但是更多人活著，他們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有些干脆駕馭遁光朝著山門外飛行，想要趁機(jī)逃離。

然而，最遠(yuǎn)一個不過剛剛飛出數(shù)十里，便忽然一聲慘叫，五官七竅之中真氣化作烈火噴薄而出，唯有星星點點的靈魂被拉取、然后向著山門內(nèi)匯聚。

赤牙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

越來越多的門人弟子慘叫著倒下，當(dāng)煙塵漸漸散盡，點點星光一樣的靈魂從廢墟之下浮起，然后被某種存在所吸引向著整片建筑的最中央深入。

獠都的皮囊已經(jīng)死去，此刻，廖無憂已經(jīng)給他下達(dá)了命令。

獠都看著錢道成嘿嘿冷笑：“嘿嘿，錢老頭，這可不是你該來搗亂的地方。”

后者不言不語，蒼白須發(fā)無風(fēng)自動，只見他抬手揮拳，身后血肉虛影跟著他的節(jié)奏猛然又揮出一拳！

獠都心下暗罵，表面上卻猖狂已極：“讓你看看九獄鬼府的神通！”

話一出口，獠都身形猛漲，忽然間大了數(shù)百上千倍，幾乎與那虛影別無二致，正是三界內(nèi)外有名的大神通——法天象地！

長刀隨著他身形長大，獠都跨步揮刀。

刀鋒與拳頭碰撞。

轟！

仿佛同時響起了千萬道雷鳴，恐怖的聲浪化作強(qiáng)大的沖擊波橫掃開來，帶著血色的碎石流星雨一樣被拋飛，厚重的云層被撕扯出一道傷口，這一刻天空仿佛都為之破裂！

碰撞之下獠都手中關(guān)刀猛然破裂成無數(shù)細(xì)碎殘片，轉(zhuǎn)瞬之間匯聚成一片墨綠色的金屬風(fēng)暴向著錢道成奔襲而去。

“起！”

血骨虛影張開巨口，噴出一蓬血霧，在利刃風(fēng)暴面前一觸即潰，然而就在此時，以錢道成腳下為起點，大地猛然綻裂開來，轉(zhuǎn)瞬之間覆蓋了整座山門，絲絲縷縷的血色光華從中噴薄而出，化作一股綿軟卻又無可抗拒的托舉之力。

血霧與血光交融，化作一層似有若無的血色薄膜，將那風(fēng)暴牢牢包裹其中，任獠都如何催動，都無法奈何分毫。

他的確是已經(jīng)盡了全力。

“這老東西……為什么會這么強(qiáng)……”

“如此……正好讓我全力施為！”

念及此處，獠都張開獠牙巨口，猛然一聲咆哮。

這是聲音，但是又不是聲音，因為沒有聲音能夠瞬息之間覆蓋整座赤島，但是卻足以傳遞到每個赤島中人的耳中、心中、腦海中！

然后，每個存在都不由自主地發(fā)出聲音，這是全部靈魂對于這個聲音的回饋，這是赤島數(shù)以億計的生人共同完成的一場和聲！

怨毒、憤恨、驚恐、茫然。

無數(shù)情緒匯集在一起，匯集在獠都身上。

然后，再度通過他的喉嚨噴薄而出、直奔錢道成而去！

一瞬間，錢道成身后虛影驟然潰散，包裹著綠色風(fēng)暴的薄膜也在此刻如同氣球一樣爆開。

恍惚之間，錢道成頂門之上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嬰兒發(fā)出了一聲啼哭。

一聲啼哭之后，天地陡然陷入了沉寂。

啼哭，象征著生命的開始，象征著全新的人生。

嘎啦、嘎啦、嘎啦啦……

咚、咚、咚、咚……

那是骨骼生長與心臟跳動的聲音。

獠都忽然變得恐懼。

他明明沒有身體，卻覺得自己有一顆心臟在隨著節(jié)奏律動。

墨綠色的利刃風(fēng)暴忽然間崩潰。

原本應(yīng)該站在那里的錢道成，那本該白發(fā)蒼蒼的錢道成，忽然變成了一個被埋在道袍之中的娃娃。

可是只是一剎那之后，他便已經(jīng)長成了三五歲孩童模樣。

更高、更壯……

思維的速度甚至跟不上他成長的速度。

等獠都真正能夠思考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穿著道袍的年輕道人。

他的體形分明沒有變化，在此刻的獠都面前仿佛是大山跟前的一只螞蟻，但是卻讓后者無端生出了想要仰望的念頭。

即便是知道對方不會消滅自己，獠都心中仍舊被恐懼所填滿：“你……竟然已成化神！？”

“不，那不是化神，血骨魔宗的秘法果然有些手段，竟然能夠讓元嬰期的你，發(fā)揮出化神境界的力量。”

后半句話，無疑是對錢道成說的。

忽然間，獠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飛速流逝，再也維持不住法天象地，變回了常人大小。

只見廖無憂的手從他身上離開，帶走了一團(tuán)暗淡的光芒：“你去幫赤牙，這邊的事，我來收拾。”

此時，廖無憂身披一身素色紗衣，赤裸雙足，頭發(fā)披散，像極了剛剛沐浴完、在庭院之中信步游玩，竟然對于面前的局面沒有一丁點緊迫感。

反倒是錢道成此刻面色凝重，雙眸死死盯著廖無憂。

“可惜了，若是你今日不來，說不定數(shù)千年后真界便要多一個真正的化神了。”

“我有些好奇，這些年來我深居簡出，從未離開棲霞劍派半分，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我的？”

錢道成眉目低垂：“魔主有命，自當(dāng)遵從。”

“你身為真界之人，卻甘做天魔走狗，來討伐同胞，難道心中就沒有一丁點羞愧么？”

錢道成開口，聲音如往常一樣蒼老：“廖宗主也曾是劫法境界的人物，如何非要學(xué)小孩子吵嘴呢。”

廖無憂幽幽說到：“道理不辯不明，總要說說清楚的，我雖然旅居于棲霞劍派，但是這些年來，也算是對整個門派戶持有嘉，保了一方平安，你今日來此，將棲霞劍派數(shù)千年基業(yè)毀于一旦，從此真界又少了一條向上的通路，你心中便一點慚愧都沒有？”

錢道成漠然說到：“廖宗主，你竟已經(jīng)虛弱到如此地步了么？”

廖無憂被戳破了底細(xì)，神色卻不曾變化：“你若是渡劫之時一邊要應(yīng)付天劫、一邊還要面對天魔的騷擾，也會變成我現(xiàn)在這模樣，不過即便是現(xiàn)在這樣，我還是能殺了你。”

錢道成頷首說到：“我信。”

“那你為何要來，就只因為你背后天魔的命令？”

錢道成冷冰冰地說到：“不，還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