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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漸遠

2015.8.24號

星期天

魚躍城濱江區臨江湖畔,溫如遇獨自一人在家。

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斜風刮得井然有序,像琴弓拉著長長的琴弦,為這無人欣賞的夜增添些旋律。

他拉開窗簾,窗外的雨還沒有停,雨水滴落在湖面,從中間向外面,一層一層的擴大,像是模式化的渲染著某種氛圍,然后消失再重頭。

透過河燈,偶爾看見一條金魚從荷葉下面游過。

他拿起新買的一把吉他,七年了,如影隨形的竟然是樂器。

看著窗外的落花湖畔,一遍又一遍,一首又一首的彈奏著他這些年談過的歌曲。

月輝灑在窗上,他的臉發出淡淡的白光。

湖畔對面,沉深和沉柯兩兄弟相對而坐,沉默不語。

臨近開學,所以父親回來了,家里的氣氛變得嚴肅且和諧。

此刻,父親在書房伏案疾書,母親在廚房做飯,兩兄弟不敢看電視不敢打游戲不敢出去玩,也不想說話。

沉家這兩兄弟,長得和雙胞胎似的,但是骨子里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沉柯看著對面的沉深,一雙清潤的眼睛許久不眨。

這個比自己小十幾天的弟弟,除了成績不好,不愛說話,也并沒有傳聞那樣可怕。

沉深手機轉著一只筷子,一張鋒利的臉,精致得如同漫畫,感知到沉柯在看他,便把手里的筷子停滯。

起身上樓,沉柯看了看桌上那只筷子,如同管窺蠡測,對沉深一竅不通。

沉柯再次看清了這個家的真實狀態,爸爸名不副實的一本正經,媽媽名不副實的溫柔賢淑,弟弟名副其實的冷漠孤寂,自己名副其實的對這一切置之不理。

他再一次肯定的認為,這不是青春期的叛逆心理,是真實的厭惡這個家庭。

又嘲笑著這樣心安理得得接受父母給了一切的自己,殊不知這天下多少人和他是相同的。

沉深坐在書桌前,翹著二郎腿,帶著頭戴式耳機,房間里燈光閃爍,煙霧繚繞,腦海里響徹云霄。

電話突然響了,是沉柯打來叫他吃飯,沉深嫻熟的在煙灰缸里按滅余火,出了房間。

越溪小鎮,孟秋雨一家正在吃完飯,桌上孟谷饒妙語連珠,一雙兒女被逗得哈哈大笑。

四人對話,父親嚴格中帶點幽默,母親引導中帶點自由,孟春林正氣中帶點暗黑。

孟秋雨一一回應。

吃過飯,孟谷饒帶著孟秋雨,孟春林來到書屋。

姐弟兩人欣喜萬分,這間屋子已經好幾年沒有打開了,從前越溪小鎮拆遷了許多房子,他們家也拆遷了,但唯獨留下了一間廂房,后來孟谷饒便把一些木材放了進去。

天天在里面敲的叮叮咚咚。

幾年了,連當初那份好奇都忘記了。

打開門,書屋里撲鼻而來的是塵封多年的灰塵,像各種花和木頭熏干的味道。

三個精雕的書架泛著古老的顏色,呈一百二十度角擺在中間,上方掛著各種顏色的木牌,上面篆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正前方一張書桌,上面的筆墨紙硯規規整整,旁邊一個白釉大瓷瓶,里邊放著很多卷軸,這是書屋里唯一看起來高大上又質樸的陳列了。

書架上,唐詩宋詞,明清小說,安徒生童話,伊索寓言,聊齋志異,智力開發題,記憶力訓練題,腦筋急轉彎,化險為夷小知識…

全是他們小時候看過的書,與其說看過,不如說看過一眼。

參觀完書屋,孟谷饒把門房鎖上,回到客廳。

媽媽切好了一盤西瓜放在桌子上,三人一人拿了一塊西瓜,看電視。

爸爸說,“秋雨,春林,看完書屋有何感想。”

孟秋雨吃著西瓜,抬起頭,看見電視劇里,中央六臺,動物世界中干旱過后,下暴雨那一幕。

內心充滿動力。

孟春林思索良久,今天這氛圍,是得好好說話,“我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我們都忘了從前的東西,但是它們依舊在那里,如今去看,才發現已經過了好多年。”

爸爸點頭,“嗯,說得對”

又追問,“還有什么看法?”

孟秋雨繼續吃瓜。

孟春林補充,“爸爸,還有,我覺得,嗯,我應該好好學習了,不然再過兩年,我會覺得時間更快,我還是一事無成。”

爸爸臉上露出滿意,孟春林所說的話,正中心懷。

兒子首先是表達了看到書屋后的情感,然后是由情感到啟發,應該投身實際的去做。

孟秋雨吃完瓜,看了一眼爸爸,盯著西瓜皮說,“嗯,我和弟弟的想法一樣,好好學習。”

說完,便把爸爸和弟弟手里的西瓜皮一同拿了過來,走進廚房扔掉。

爸爸和弟弟相視一笑。

孟秋雨回答房間,想起老爸這些年來的言傳身教。

爸爸年少時,成績優異,由于家庭貧困,不得不輟學,所以從小就告訴她說要努力學習,不管家庭如何,都會供她上大學。

想起這些年,獨自一人在房間里,低頭寫作業,微弱的燈光,晃動的影子,漫長的深夜,寒冷的冬天…

不覺的鼻子一陣酸痛。

提筆又寫:

2015年8月24號,高三開學前夕。

腳踏實地,積極向上。

一年之后,我會去到哪里,就看我這一年能走多少路。

花開無聲人留心

風過無痕沙留影

飄雪無垠呵氣成冰

凡塵清心待油盡

且聽風吟把天明

有朝一日高屋建瓴

成長的過程中,有笑靨如花,也有淚如雨下。

生命從哇哇墜地開始,懵懵懂懂的小孩,在跌跌撞撞中長大,時間渾渾噩噩的溜走。

年少輕狂,都忙著追逐各自的方向,因為一件小事,我們就會開心很久,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各持態度。

未來朝著某個必然的趨勢,我們追求許多東西,也放棄許多東西。

后來那顆纖塵不染的初心,變得各式各樣,五顏六色,千奇百怪,我們失敗再失敗。

摸爬滾打中,我們變得盲目,變得謹慎。

后來回頭,原來啊,青春是一張單程的旅行票,走馬觀花,不知不覺,過了就過了,原來啊,青春是后知后覺的美。

歲月變遷,從前的所有一一掠過眼前。

每一天每一夜,我們依舊在往前走。

夢里,做著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成為更好的自己。

2015.8.25

星期二天氣晴朗

村子里的小孩在田野上玩耍,他們穿著漂亮的衣裳,他們又要買新書包,要領新書了。

韓伊陌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身體暖融融的,心里凄涼凄涼的,這種感覺從陌生到半生,到半熟到全熟。

現在是熟悉又陌生。

手機熒幕上起了一層水汽,用手擦了擦,擦不掉,原來是眼皮上起了一團霧氣,眨了眨眼睛,還在,抬頭,原來是太陽在打哈欠。

她打開音樂播放器,點擊播放許嵩的全球變冷。

她依舊是許嵩的小粉絲,初中的時候還沒有手機,每次經過火車站西面的夜市,就會聽到那些服商場的服裝店門口的音箱里,放著一些旋律很好聽的歌曲。

走的次數多了,那些歌曲便印在了自己的腦子里,后來有了手機之后,憑借著驚人的記憶力,也就是遺傳韓立明的優良基因,在手機上成功的搜出了那些歌曲,發現她喜歡的歌曲竟然都是一個叫許嵩的歌手創作的。

每聽到一首新歌,就可以單曲循環一個星期,聽得連自己都想吐了,才會換到下一首歌。

過了很久一段時間,再去聽那首歌的時候,心情就會回到從前聽那首歌的狀態。

于是韓伊陌總是在后面的生活中,反復的去聽那些曾經心情很閑適很舒暢,對生活充滿希望的日子,聽的歌曲,仿佛思緒就會被帶回去,而不會去想起現在自己的生活狀況。

其實呀,無論如何,這也只能叫做緬懷她已經過世的開心。

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聽仍是局外人,不知該慶幸自己仍未被卷入這一場滾燙的紅塵,還是還悲哀自己依舊是孤身一人。

唯一有一絲的欣慰是,她并不愚昧無知。

那些莫名的悲傷就如同越溪河底的水草,盤根錯節的,纏繞在心臟上,深深地嵌入了左右心房,與心肌交織在一起,使得心跳變得沒有規矩。

有時候像個木頭,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有時候突發疾病,心肌梗塞。

放暑假那天,英語老師說回家的時候,一定要在手機上下載英語聽力,每天反復的聽,只有聽的多了,大腦才會變得熟悉,聽力成績才會提高。

他們高考的所有科目中,聽力是單獨分開來考的,開學之后的九月份,將要進行高考第一次英語聽力的考試。

時間非常緊迫,但是韓伊陌并沒有感到一點緊張局促,甚至可以完全遺忘老師說的話,此刻音樂是她的全部。

無論聽多少遍聽力,她依舊聽不出個所以然,有時候聽到只言片語,有時候聽到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稱代詞。

對于所說的東西完全不能理解,只知道他們在讀英語,其他全然不知。

所以與其浪費時間,倒不如祈求考試的時候運氣能夠好一點,選擇的答案正確率多一點,一道題反正總之大概就是四分之一的概率選擇正確。

想起當初她上英語課,著實的自由自在,坐在最后一排,個子又小,又沒有同桌,英語老師幾乎不下講臺。

所以,韓伊陌的英語課,就是她個人的大型繪畫課堂。

韓伊陌的房間里,一張書桌,一個衣柜,一張床,床頭有一只藍色小鱷魚。

除了她的畫冊,就是她的墻壁,滿墻壁貼了各種各樣的畫像,從她小學六年級一直到高二。

這么多年,三面墻壁都被貼得滿滿的。一張一張的畫像上面,有著明確的日期,還有星期幾以及天氣,它們就像日記一樣的布滿了整個空間。

因為習慣了,所以熟視無睹。

只有每次刻意盯著一張畫的時候,才能想起當時畫這個畫的場景。

她以為她是得過且過的,但是畫畫的技術是日益精湛了,雖然達不到栩栩如生,唯妙唯俏,也稱得上活靈活現。

韓伊陌偶爾覺得這些年來的時間沒有白費,有那么一點的自豪感,偶爾又想這也并沒有什么用,畢竟不是專業學習美術出身的,畫得再好,也趕不上那些美術生。

只是在的班級里有一點的自豪,難堪的是,比起那倒數第一名的成績來,簡直是不值一提。

甚至可以說是本末倒置,主次不分,作為一個理科生,簡直是丟了谷子撿起芝麻,因小失大。

夏蟲不可以語冰,沒人理解她。

她說,“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喜歡不喜歡。”

韓伊陌躺在床上,四肢向外伸展,像個大字。

正對面,一張高一的時候,語文課堂上畫的圓珠筆畫,那時候上的是徐志摩的《再別康橋》,畫面上康河里的柔波以及岸邊的柳樹條,還有英式建筑的房屋;水中,徐志摩撐著一支長篙,在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的星輝。

尋夢,尋夢,尋夢。

當時語文老師在課堂上,侃侃而談,說起徐志摩的生平,以及他和陸小曼,林徽因之間的愛情故事。

還有他去BJ參加林徽因的講座,因飛機墜毀而喪生。

韓藝墨正畫得起勁,腦袋上突然被書重重的砸了,她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著語文老師。

有點不敢相信,一向溫文爾雅的語文老師竟然會動手打人,話說他怎么看到韓伊陌這個最后一排垃圾桶旁邊的小透明的。

語文老師準備把她的書拿起來,看看究竟在做什么,韓伊陌雙手趴在書上,然后對著老師露出一個笑臉,嘿嘿嘿。

那笑臉中,月牙彎彎的眼睛里帶著一點點的悲傷,她從來不會把心事告訴給任何人,沒人理睬的時候就一個人待著,有人理睬,也只是笑。

老師告誡,好好聽課,不要開小差,高一年級就這樣,高三怎么辦?

韓伊陌點點頭,老師便雙手背著走回講臺,繼續用民國時期那種國文老師的腔調一本正經的講著他的課文。

記憶跳轉從前,看著這幅畫最后落款,寫了一句話:被老師打了,腦袋真疼,哈哈。

那時候的她真的是這樣的幼稚嗎?還是現在的她過于的悲傷,體驗不到生活的任何快樂,變成一個內心沮喪的人了?

反正也不在乎了,無論過得怎么樣,只希望快點離開這里。

只要離開這里,去哪里都好。

再把一個名為昨日青空的苦味蛋糕切下來,一口一口吃掉。

下午三點多,過了兩點多的最高溫時候,空氣中吹來的風已經不再懸浮著熱氣。

韓伊陌背著背篼,去了花生地。

最后一小塊花生還沒有收,今天不收回家,開學就沒有時間了。

來到地里,挽起袖子,把所有的花生苗拔下來。

韓伊陌還很喜歡吃花生,好像沒有她不喜歡吃的東西,曾經她倒是遇到過一種食物:榴蓮,那是隔壁班一個漂亮的女生送給她的,剛開始認識榴蓮,簡直刷新的她對世界上食物的認知,后來她覺得榴蓮是她最喜歡吃的水果,沒有之一。

生花生,風干花生,鹽水煮花生,河沙炒花生,油炸花生,花生醬拌面條,花生醬拌面包…

花生苗看著一大片,從地里拔出來,也一大堆,但是花生摘下來不過一小盆。

如今她已不是以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什么也干不了的小孩了。

從前爸爸在地里干活的時候,她特別的貪玩,扯上一根野草,跑到墻角去捉土里面的小蟲子,或者嘴里叼著草,躺在草叢里仰望天空。

村里有些年齡稍微大一點的孩子,會挖蚯蚓去釣魚。

她也想釣魚,但是看著蚯蚓就覺得很害怕,于是不了了之。

韓立明把花生摘下來放在背篼,她就從被兜里抓出一把,坐在旁邊的小石頭上,一顆一顆的剝了放到嘴里。

現如今,該是她摘花生放進背篼,爸爸在旁邊吃花生了,但是爸爸卻不在。

很快,韓伊陌便將花生全部的都摘好了,又把花生苗抱在了一堆,從石坎邊扯了一根草藤,將花生苗捆起來,放在土堆上。

等它們風干之后再拿回家,當做柴草燒掉,生火做飯,這樣不僅枯草得到充分利用,燒出來的草木灰,還是一種肥料。

將草木灰積攢起來,等到種玉米,種土豆的時候,把草木灰放在打好的泥巴坑里,再放種子,就不用放農家肥或者化肥,直接蓋上泥巴就可以了。

這個方法雖然是爸爸告訴她的,但是原理卻是在學堂里知道的。

初中的化學老師上課時,總是拿生活中的東西舉例子。當時講到可溶性鹽碳酸鉀,說農村的孩子一定知道草木灰,草木灰的主要成分就是碳酸鉀。

花生背回家,她還有點激動,想著給奶奶幾顆生花生,然后再慢慢做飯,沒見奶奶人影才驚覺,奶奶已經去養老院了。

韓伊陌將花生背到后院水缸沖洗干凈,又抬到院子里鋪成在地上。

從前奶奶在家的時候,都是奶奶曬家里的東西,曬干了將它們放到閣樓。

過中秋節,韓伊陌會把各種吃的拿出來,晚上和奶奶坐在院子里,看著天上的月亮,吃著瓜果,聽著奶奶講故事。

奶奶的故事是她小時候的事情。

傍晚,韓伊陌大概是太累了,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夜色已經暗透了。

稀疏的能夠聽到隔壁家叔叔家的阿黃的犬吠聲,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越溪小鎮外灘大橋,燈火輝煌,人來人往。岸邊的淺灘上一些泡沫和浮漂拍打著,火車站的進站口排滿了長長的隊伍,不知道那些人將要往哪里去。

水中月如山頭月,目中人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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