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個年輕人疑惑的目光中，高建林先進了臥室，沒兩分鐘又走出來，手中提個一個小皮包，直接將之放在譚西晨的面前。

后者有些疑惑的拉開拉鏈，頓時了愣住了，包里是幾摞現金，大概七八萬左右。

高建林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更多，你先用著。”

用著的意思不言自明，是讓他就此跑路，不然也不會特意準備了這么多現金，還都是舊鈔。不管是移動支付還是刷卡，肯定都會暴露行蹤。而使用不連號的舊鈔是為了避免什么，他們這些當警察的自然都十分明白。

汪州本來只是懷揣好奇的探頭往包里看了一眼，可一看就傻眼了，結結巴巴的問，“這……不是……那什么，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

就連白藝都站在汪州這一邊，“如果就這么跑了，很多事就更說不清楚了吧？”

高建林沒太理會他們，只問譚西晨，“你的想法呢？”

這個問題，沒那么容易作答，都說兩權相害取其輕，可比較起來，一邊是牢獄之災，而另一邊則是天涯亡命，實在是哪邊都不輕，不管心中的天平是否已經有了偏轉，但真正要做出抉擇，需要的勇氣也不止一星半點兒。

“你想必是不甘心的，哪怕有一天，別人會將真相送到你的面前，你也不會甘心，因為謎底并非你親自找出來的。你甚至會不由自主的懷疑，懷疑那些所謂謎底不過只是新的障眼法，你沒法相信任何人，你會覺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都是騙局。如果真相不是自己追尋的結果，你與它之間，永遠都會隔著一層迷霧。”高建林語速不快，也沒有起什么波瀾，但每一句話都不偏不倚的說到了譚西晨的心坎兒上。

他從來不知道，局長竟然將他看的如此透徹。

高建林大概是許久沒有在譚西晨面前表現過說教癖了，畢竟最近情形特殊，實在沒這個空當，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機會，開口之后居然有些剎不住車，“我明白，你還殘留了幾分幻想，認為哪怕真的被帶回了局里，還是有很大可能恢復清白的，對于那些朝夕相處的同事，他們有多大的本事，你也了解。可是，就如同我方才所說的，別人給你的真相，你當真能毫無芥蒂的全盤接受嗎？”

高局的意思，譚西晨聽明白了。

所不明白的是對方說這番話的用意。

不管怎樣，他都是市局現任領導人，這些話的意思難不成是在暗示哪怕是市局調查出來的真相，也不能盡信？

“你希望我走？”盡管難免多余，畢竟高建林連逃亡所需要的經費都準備好了，可譚西晨還是要問這一句。

然而，沒料到高建林竟然說，“不，我并不希望你怎么樣，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人生在世，不管你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如果你希望親手抓住真相，付出的說不定就是你的清白。”

清白，對于一名警察而言，這大概是比性命更為慘重的代價了。

“那么我再問一句，我師父呢，刑警田云杰，是不是也為了某種目的付出過什么代價？”

高建林一愣，他是真沒料到，都已經卡在如此節骨眼上，換了別人，差不多都要被左右為難的處境撕成兩半了，而譚西晨不僅能夠保持冷靜，甚至還能分出閑情逸致，對那些故舊的往事刨根問底。

“你……”才說了一個字，高建林已經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讓我說你什么好啊？既然你已經猜到開頭了，往后的部分，你也自己找尋真相吧。我不能給你多說什么，那會讓你先入為主，影響你判斷的。”

先入為主……

又來了，就這么一會兒，已數不清高建林說了多少古里古怪的話，乍聽起來云山霧罩，可稍加揣摩，又會覺得深意無窮。然而，若是繼續順著這樣的思路深入，發現又回歸了一片迷霧。

“我明白了。”譚西晨點點頭，“我這就……”

最后那個“走”字來不及說出口，汪州已經大呼小叫起來，“不好了，我們快要被包圍了！”

早在高建林說起什么“別人送來的真相”、“自己查出的真相”時，汪州就已經受不了這種拐彎抹角扯了半天，正經話沒說兩句的談話風格，自己跑到了窗邊。

其實也算不上望風，但就在他看著窗外發呆的時候，忽然發現外間情況不對。

有人，或者應該說有一群人正朝這棟居民樓聚集而來，里面都是市局的熟面孔——他們大概也想到了這一層，知道就算做了偽裝也毫無意義，索性也都沒費那功夫，大搖大擺的就過來了。

白藝聞言沖過來，撩起窗簾快速的往外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七七八八，“高局，看來你被陶主任耍了，還說什么要等你打舉報電話，原來他早就將監控影像資料上交了，之前東拉西扯一大通，也只是為了穩住你，好讓他們有時間安排上門抓人。”

對方做的如此決絕，或許也不見得都是壞事，至少譚西晨可以走的更加義無反顧。

“等一下。”高建林最后叫住譚西晨，塞過去一張紙條，“如果找不到地方可去，可以暫時去這里落腳。”

然后，他又將裝了現金的皮包交給汪州，“替你家隊長拿著。”

汪州下意識的便有些為難。

高建林很不客氣的將譚西晨的婉拒堵了回去，“這個時候瞎客氣毫無意義，沒有錢，你什么都干不了。放心，不是白白送你，等一切了結了，記得連本帶息的還給我。”

譚西晨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此番造訪過去了這么長的時間，這應該是他最為放松的表情，“高局你誤會了，有錢送上門，誰不要誰是傻子。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要做好心理準備，這錢弄不好會打水漂。”

“你敢！”真著急還是假著急不好說，總之高建林氣沉丹田的吼了一嗓子，“就算你要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也記得先把錢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