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西晨選擇硬闖。
他認為自己一定是瘋了。
或許他應該感謝自己如今“重點嫌疑人”的身份,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有了幾分不管不顧的亡命氣度,以往不得不顧慮的那些規章制度人情世故,如今被統統拋諸腦后。
他這一闖不要緊,白色空間里的攝像頭就跟著炸了鍋,一路尾隨他調整鏡頭,“吱”“吱”的機械運轉聲響成一片。
但依舊沒有遇到活人。
已經對攝像頭追蹤麻木的譚西晨,倒是得了幾分閑暇去想一想別的問題——
由于當初極其在意冰山科技監控系統的項目,他還特意找李玉瓊等人咨詢過,確定在一個單位,或者一家公司里,攝像頭的編號往往是獨有的,當然是為了管理方便,譬如說在調取監控的時候,一個準確的編號,只需一鍵便可調出需要的內容。
所以上一次來冰山,譚西晨特意關注了這方面的情況,不僅在查看項目檔案的時候核對了相關內容,在實地參觀的時候,他也裝作對攝像頭的樣式有了濃厚興趣,而專門看了鏤刻在背后的編號。得出的結論沒有問題,冰山科技所有攝像頭的編號都與項目書和公司內部管理檔案相符。
既然都看過了,那他是不是還要多此一舉重復勞動呢?
答案是,當然需要。
正好旁邊有一個小臺,對于此刻腿腳不便的譚西晨而言簡直是最好的助力,他手臂一撐就躍了上去,用蠻力將攝像頭轉了方向,可憐的攝像頭連接處當即發出“吱呀”的哀鳴,他理也不理,以他的立場,若是將這東西徹底掰壞了,豈非正合心意?
果然吶,編號不僅符合冰山科技的慣例,而且號碼也在那個監控項目的區間內。
這是什么情況?若不是冰山科技的工作人員不識數,同樣的號碼用兩遍,那么可就真是值得玩味了。
如今最能說得通的解釋就是,銀峰建材替冰山科技做的監控系統共有兩套,一套擺在明面兒上給人隨便看隨便查,而藏在暗中見不得人的這一套才是重點,弄不好多半的錢都花到了這上面,這正好也解釋了為何項目建設內容與經費存在那么大的缺口。
若是沒有猜錯,再順著這條思路繼續深想下去,便可以推算出這個項目真正的規模——當然,攝像頭的數目并非最重要的。
可是,需要安裝這么多攝像頭才能徹底監控的地方,其空間面積就大的有點嚇人了。
譚西晨更加確定,此番硬闖非常值得。
本來就有幾分豁出去的譚西晨,有了如此判斷之后,更加不管不顧,遵循一般建筑物的構造規則,徑直朝核心區域走去。
出了維修通道,雪白的光線沒變,但走廊卻加寬了不少,而且那些管道也都不見了,應該是為了美觀做了隱藏處理。兩側出現了房間,從外面估算,面積都算不得很大,充其量只是單人套房。
可就算是總統套房,也沒什么好稀奇的。不過譚西晨注意到,每個房間的門口都有一塊屏幕,最上面一欄應該是里面住客的名字,后方的括號里注有編號,下面還有性別、年齡、出生日期、職業等基本信息,旁邊附有一張正面照片。最奇怪的是最下面一欄,寫的赫然是“負責人XXX”。
這樣的構造,讓譚西晨下意識的想到了住院病房。
只不過醫院的名牌怎么都應該標注“主治醫生”,而“負責人”這幾個字莫名的讓人看了很是不舒服。
譚西晨也猶豫了是否應該打開其中一個房間看個究竟,不過他掃了一眼門上的密碼鎖,決定還是不節外生枝。盡管也有一些開鎖的手段,但畢竟只是閑來無事學的微末手段,用來對付眼前的鎖,不見得管用,而就算管用,只怕也會浪費不少時間。
他腳步不停,繼續往前……終于,能夠看到走廊盡頭了。
是一扇巨大的雙開門,門扉乃是金屬材質,透著低調的華貴感。
不管背后是什么地方,能夠配上這樣的一扇門,空間必定不會太小。譚西晨這樣想著,忽然就覺出了不對勁。
自從進了白色光線籠罩的空間,儲存在他腦子里的構造圖就徹底沒有用武之地了。他遵循建筑物最普遍的規則到了這里,一路風平浪靜的堪稱奇跡。可是,一旦細細回顧,就會發現情況不對。
空間太大了。
譚西晨對自己的腳程還是非常熟悉的,走了多少時間,他很輕易便能估算出走了多長距離,加之經過的走廊條桿筆直,雖有岔路,但譚西晨并沒有選。一路直行而來,按照距離推算,怎么……都應該超出冰山科技公司的范圍了。
剛進來的時候,譚西晨本來猜測這里應該是在公司下方挖掘出的地下密室。可誰家挖地下室敢挖到別人地盤的紅線范圍內?難道就不怕產權糾紛,打官司嗎?
況且還弄出如此龐大的空間,若說是為了實現某個陰謀,那必定要驚天動地的陰謀才配得上此等排面。
譚西晨想不明白,他也知道,哪怕繼續在原地杵下去,依舊沒有答案。心下一橫,拉動了雙開門上的把手。
這門必定加了某種助力,有了一點外力催動,便悄無聲息的向兩側滑開。
……
原來,竟是這里。
譚西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應該恍然大悟,還是應該更加驚詫——自從他第一次在王燕燕的手帳本里找到那幅陰森森的手繪,便一直在尋找畫中描繪的究竟是個什么地方。
嘗試了各種途徑依舊遍尋無果,譚西晨甚至懷疑那是不是王燕燕的妄想,畢竟她還在手帳本里配了一篇神神叨叨的文字,說句不尊重死者的評價,活像一個神經病。
直到類似的畫像出現在雪月山莊,譚西晨終于確定世上必定有這么一個地方。
此時此刻,他親自站在這里,終于對王燕燕的恐懼感同身受,別說她只是一個尋常的小白領,便是他這種大風大浪闖過來的刑警,也被眼前場景嚇的寒毛直豎。
一個起碼是三層挑空的大廳,里面整整齊齊擺著一排排單人床,根據被單隆起的形狀,每一張床上都躺著一個人。至于籠罩了床鋪一半的罩子,冷冰冰的金屬質感昭顯其必定是某種儀器,但肯定不是什么醫療器械。
瞬間便看呆的譚西晨,甚至忽略了對面的屏幕墻——與王燕燕手繪中一模一樣。
屏幕墻的一角有個暗門,有人從里面走了出來,當即與譚西晨打了個照面。“喂!你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