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皮筆記本被翻到了手繪冰山圖標的那一頁。

白藝也湊上去看了一眼，卻不明白這東西有什么好稀奇的。

譚西晨也沒有詳細解釋的耐心，直接宣告，“我要去冰山科技看看。”

“啊？”白藝自己也覺得這么大驚小怪實在一點都不優雅，不體面。但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驚詫。

先不說如今譚西晨的狀態要怎么下床，單單說那什么冰山科技，過去不也以各種理由去查過嗎，什么問題都沒有呀，其中一次甚至還是譚西晨親自帶的隊——他便是信不過別人，難道還信不過自己嗎？

白藝戰戰兢兢的問，“為何要扯上冰山科技？”

譚西晨簡直沒想到對方會問出如此奇怪的問題，“爆炸發生的前一刻，安靖霄在屏幕上打出了冰山科技的標識，單是沖著這一點，我們當然應該再去實地查一查。”

“標識？”白藝的表情的更古怪了，“那天沒有出現什么標識啊。說起來，在爆炸之前，屏幕都一直處在關閉狀態。”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白藝連忙從平板里調出當天論壇的議程——此等規模的會議，每個環節都要預先經過無數次推敲，對于時間當然也會進行無比準確的演算和控制。

按照議程表，爆炸那一刻的確還沒有到進行視頻演示的時候。

譚西晨卻認為這東西并不能證明什么，“既然安靖霄心懷不軌，難道還能指望他處處遵照程序行事？”

白藝雖然被堵了回來，但并不是真的啞口無言，只是下面的話說起來可就有些驚悚了，“可是，我真的沒有看到什么標識啊！”

“你沒看見？”譚西晨著實不信。

白藝搖頭，動作又緩又重，她像是生怕對方不信，脖子都轉到了最大的角度。“譚隊，你覺不覺得事情很不對頭，你看到的標識，我沒看見；我們都看到的安靖霄的名單，別人也沒看見；還有……”

還有太多了，多的白藝都不敢仔細回憶。

簡直都不知該怎么形容，仿佛每個人面對的世界都是一塊獨立的屏幕，所以，各自看到的景象才會截然不同。

“我們在這里討論沒有任何意義，一切都需要去查看了再說。”

其實不光是譚西晨，白藝也是個行動派，不然的話也成不了刑偵隊的精英。然而，總有些境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非要這個時候去嗎？你的腿……你真打算后半輩子當瘸子？”

“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安安靜靜的養傷？只不過如今，這地方我怕是待不下去了。”

白藝眨巴眨巴眼睛，有點沒聽明白。

隨即就看見對方朝著自己的口袋掃了一眼，白藝頓時想起來，方才譚西晨用她的手機打過電話，而那個電話是打給某位武警的——對于他們的追蹤技術，白藝絲毫也不敢懷疑。

“你是故意的？找人核實名單只是借口，你依然認為我和高局故意限制你的自由，你要讓這個地方徹底暴露。”

“核實名單也是必要的。”譚西晨給了一句不是解釋的解釋，對于她的后半句，他并沒有否認。

這一次才是真正的無話可說。白藝僵了一會兒，轉身出去。譚西晨一意孤行非要在此刻行動，以他的身體狀態，當然不能說走就走，她必然得去找院方商量，做一番準備。

擔任譚西晨主治的那位醫生，大概是牲口變的，也難怪他沒有行醫執照。聽了白藝的要求之后，這位不僅沒有好言勸說，反而想出了又簡單又粗暴的法子——

“這是我們院重量最輕的支具，從外部對你的傷腿起到一個輔助的固定作用。”醫生一邊將那幅金屬架子安裝在譚西晨的腿上，一邊吩咐，“但也是因為減輕了重量，所以你最好不要太相信它的強度。我再次強調，只是輔助作用。”

白藝身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得萬分不靠譜，“他這樣就能站立了？”

“當然不行。”醫生撥冗回給她一道眼神，有些像是在看傻子，“支具給的力是從外向內，而一個人站立的時候，他的腿必須承受其本身體重，折斷的骨頭肯定沒法完成這一使命。”

說著，他又從一邊拿過來一副單手拐杖塞到譚西晨手里，“所以你還需要這個。別擺出嫌棄的表情，是你自己堅持要出院——當然，我們醫院也不存在出院手續的說法，但不管再怎么說，你如今的身體狀況是不可能自由活動的。”

“我需要注意些什么？”譚西晨沒心情再聽對方嘮叨，徑直問了關鍵。

“第一，任何時候都不要取下護具，哪怕讓你很難受。第二，盡量不要活動，你如果做不到的話，就確保左腿不要承力，用右腿站立，或者讓拐杖來分擔體重。當然，別的注意事項還有很多，不過我想說了也白說。最后友情提示一句，腿是你自己的，你不愛惜，別人一點辦法都沒有。”說完，沒有執照的野醫生攤了攤手，就此告辭，將病房留給病人。在這里工作，他學會的第一條原則就是，不要多管閑事。

在醫生準備器具的同時，白藝也出去轉了一圈，替亡命隊長準備了些裝備。眼下，這些東西在床上一字擺開，譚西晨挨個看過去。

白藝道：“抱歉，我實在弄不到槍。”

“我本來也沒指望這個。”不僅是因為時間太緊，更麻煩的是審批程序，那不是白藝能做主的。“而且申請下來的配槍，每一發子彈都登記在冊，我如今身份尷尬，用起來并不方便。倒是這東西，你從哪里弄來的？”

那是一把三棱軍刺，著實并非什么尋常之物。

白藝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高局悄悄塞給我的。”

這話的言外之意相當明了，對于接下來的冰山科技之行，白藝已經知會了高建林。不能說全無芥蒂，不過她的職責所在，譚西晨也就什么都沒說。

白藝自己多少還有幾分過意不去，于是主動說明，“手機是剛剛買來的，號碼也是全新的。另外，按照你的吩咐，里面任何軟件都沒有安裝，包括我們的‘屏蔽器’。”

其它就還有一些諸如竊聽器之類的雞零狗碎。

譚西晨將東西一一裝好，又根據如今左腿手上的狀態調整了位置，以確保在需要的時候能以最快的速度取出想要的東西，然后下令，“出發。”